赫連督重重跌落馬下。


    戰馬嘶鳴著,用嘴不住的去拱他。


    鮮血從脖頸的口子那裏不斷湧出來。


    赫連督聽到了腳步聲,接著看到了楊玄。


    他努力微笑,用嘴角撇撇戰馬。


    楊玄點頭,赫連督喘息著,“不錯.他們不錯!”


    那雙眼就此閉上。


    噅兒!


    噅兒!


    戰馬用腦袋頂著他,頂了幾下,定定的看著他。


    大滴大滴的淚水滴落在赫連春的臉上。


    戰馬掉頭,揚起馬蹄,長嘶一聲,衝著遠方奔去。


    “一路走好!”


    楊玄說道。


    薑鶴兒問道:“帝王為何不肯善待這等大將呢?”


    楊玄方才已經想到了答案,“隻因帝王覺著所有人都是螻蟻。”


    “螻蟻嗎?”


    “螻蟻效忠帝王,這是螻蟻的榮幸。"楊玄負手看著戰馬消失在遠方,說道:“北遼不乏人材,卻少了善用人才的帝王!”


    可惜了!


    赫連督!


    薑鶴兒問道:“若他在北疆,國公準備怎麽用他?”


    “和裴儉可為北疆雙壁!”


    裴儉可是楊玄最看重的大將,為此連江存中等心腹都被擱在一邊。


    這個評價極高。


    薑鶴兒看著赫連督,搖頭歎息,“國公這般看重你,你卻自盡了事。”


    “這是他的道!”


    楊玄說道。


    “那國公的道是什麽?”薑鶴兒捂著嘴,“我錯了。”


    老板的道豈能隨便問?


    楊玄莞爾。


    薑鶴兒訕訕退後。


    “哎!鶴兒!"


    烏達笑的諂媚過來。


    “何事?”


    薑鶴兒心情正在不好中,神色嚴肅。


    老板的小秘,沒人敢懈怠。


    烏達諂笑道:“鶴兒你讀讀的多,我這裏有個難事請教你。”


    “你說!”薑鶴兒負手而立,微微昂首。


    “我家婆娘不是才將生了個兒子嗎?我想取個好名字,想了三天三夜,就想到了個烏忠心。先前我問韓先生,韓先生說極好,以後定然能揚威域外。可我看著韓先生的笑意,總覺著這心底打顫,就來請教你。”


    薑鶴兒看了韓紀一眼,老先生此刻正在和一群官吏交代什麽事兒。


    “忠心極好!”


    薑鶴兒說道。


    “多謝鶴兒!”烏達笑的合不攏嘴。“就是配你這個姓差些意思!”


    “什麽意思?我的姓?”


    烏達喃喃到:“烏啊!烏怎麽了?”


    “連起來多念幾遍。”


    “烏忠心,烏忠心,無忠心”


    烏達:“.”


    這人斯巴達了。


    “那他還說能揚威域外!”


    “他這話倒是沒說錯。”薑鶴兒說道:“沒忠心的,國公曾說過,以後也不殺,丟到域外去,去禍害別人!”


    這時王老二迴來了,還帶著個俘虜。


    “國公,看我抓到了誰!”


    楊玄一看,是個內侍。


    王老二把內侍丟在地上,下馬說道:“這廝逃的顧頭不顧腔,遮著後腦勺,被我一巴掌拍暈了。哎!醒來!”


    王老二踹了一下,內侍沒醒。


    “我尿脹!”


    王老二開始解腰帶,準備滋醒他。


    薑鶴兒和赫連燕呸了一下,背過身去。


    跟在一群男人身邊,這等事兒難免。不過以往大夥兒都會避開她們二人。


    王老二這個混不吝的卻真的要開動。


    “別!”


    內侍睜開眼睛,見


    王老二真的在解褲帶,不禁彈了起來。


    王老二招手“過來。”


    內侍不敢,磨磨蹭蹭的。


    “我不殺你!”


    內侍一聽樂了,湊過來,“二哥."


    “轉過身!”


    內侍轉身。


    “撅屁股!”


    內侍撅屁股!


    王老二一腳踹去!


    砰!


    內侍飛到了楊玄身前,正好跪著。


    王老二得意的道:“國公,我內息應用的可厲害吧?”


    屠裳在給他使眼色,可王老二是誰?


    壓根沒注意。


    老板今日衝陣遇到了陷阱,虧得衛王等人才全須全尾的迴來,你這一腳不是給老板上眼藥嗎?


    “見過秦國公!”


    內侍順勢行禮。


    “倒是個能屈能伸的。”楊玄問道;“可知曉大長公主的情況?”


    內侍一怔“知道啊!宮中都傳遍了。”


    楊玄突然看了赫連燕一眼。


    赫連燕說道:“我去訊問將領!”


    薑鶴兒說道:“我去走走!”


    老賊說道:“老二,我們走!”


    “去哪?”王老二正在吃肉幹,吃的麵露兇相。


    “走就是了。”老賊去拉他。


    “你看那有個女的!”王老二指指一個腦袋,過去一看,是那個被楊玄斬殺的婦人,腦袋被踩扁了一半,還能看到五官,“老賊,送你了。”


    “趕緊走!”


    歡樂的王老二被拉走了,楊玄說道:“說說。”


    內侍看了一眼林飛豹等人,讚道:“看著像是陛下的護衛!”


    這人倒是有些眼力見。


    “說事!”


    “是!”內侍說道:“大長公主最近半年都在府中,就算是出門,也是馬車進出,見不到人。”


    那是因為小腹隆起的緣故吧!


    楊玄歎息。


    “那一日宮中突然傳來消息,說大長公主生了個兒子。咱本來不信,過了幾日,演州丟失的消息傳來,陛下震怒,大長公主也進宮了。那一次之後,陛下賞賜了些孩子的東西給大長公主,這才坐實了此事。”


    “嗯!”


    “後來大長公主也不遮掩了,請了寧興最好的醫者去看孩子.”


    “是個男娃?”


    “是!”


    老子的兒子啊!


    楊玄無奈望天。


    “對了,叫什麽名字?”張栩問道。


    這是個要緊的問題。


    楊玄苦笑,擔心長陵起個文青的名字。


    楊什麽.楊煙火好不好?


    “赫連光。”


    “出發!”


    秦國公麵沉如水,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吃了敗仗。


    “國公何須在意這個。"林飛豹笨嘴笨舌的,“姓什麽不打緊,都是國公的種。”


    張栩說道:“以後打破寧興了,姓什麽還不是國公說了算?”


    也是!


    楊玄突然有些羞愧,想著長陵在林雅和赫連春的注視下生下這個孩子的艱難,而自己卻在糾結孩子的姓。


    難道長陵還能弄個楊姓,讓孩子招搖過市?


    心情一鬆,楊玄問道“敵軍潰兵去了哪?”


    “四散了不少,一部往倉州去了,裴中郎令人包抄。”


    “好!”


    楊玄很是滿意,突然瞥見了右側有一隊人馬。


    “是三州斥候。”


    王老二躍躍欲試。


    “弄死!”楊玄說道。


    赫連督一敗,拿下倉州,泰州就陷入了內州和倉州的半包圍中。


    這些年楊玄先拿下了草原,接著是控製


    住了那片耕地,拿下內州等地,若是再吃掉林駿的三州,北疆的疆域幾乎擴大了一倍。


    三州軍民要顫栗了。


    沒等王老二出發,那些斥候就跑了。


    林南從不覺得自己會畏懼。


    但當大軍潰敗時,原本準備殉國的他,卻膽怯了。


    他被敗軍裹挾著往倉州逃。


    敗了?


    敗了!


    他漸漸清醒,覺得羞愧難當,“大將軍呢?”


    有將領說道:“說是大將軍趕走了護衛,一人留在了後麵。”


    “他竟然投敵了?”


    林南幾乎不敢置信,但旋即覺得理所當然。


    雖說赫連督的能力是他所佩服的,但赫連督卻不愚忠能諂媚君王的人,自然不會為君王陪葬。


    他看著前方,心中茫然。


    下麵該怎麽辦?


    江州大軍還沒整頓完畢,唯一可靠的是林駿。


    “令人去尋林駿!”林南找到了些大將軍的感覺,“告知他此戰的結果,其它的,一句不用多說。”


    數十騎爭先恐後的往右側跑。


    “追兵來了。”


    林南迴頭,就見一彪人馬歡唿著追了上來。


    “走!”


    林南打馬疾馳。


    半個時辰後,他迴頭看了一眼,追兵依舊在。


    他悲憤的道:“楊狗竟然還想順勢下倉州?”


    周圍的將士都在等著他發號施令。


    半晌,林南罵道:“快跑!”


    後麵,裴儉帶著大軍一路緊追不舍。


    “騎兵要果斷,無需擔心被伏擊,要快!”


    “領命!”


    “步卒當不惜一切,跑起來,跑到倉州便是功勞!”


    “領命!”


    “工匠優先安排馬匹,令他們趕到後馬上打造木梯!”


    “領命!”


    “令人帶著俘虜中的將領官員前來。”


    “領命!”


    “注意右翼哨探,提防三州偷襲!”


    “領命!”


    “斥候大膽些,抵近江州哨探,做出進攻前的態勢!”


    “領命!”


    一隊隊人馬離開大隊。


    裴儉頂盔披甲,神色從容。


    有將領說道:“裴中郎,三州斥候先前就已經在了,此刻定然在趕路,也不知林駿是否會出兵。”


    “他必然會出兵!”


    眾人不解。


    裴儉說道:“他懼怕倉州落入我軍手中。一旦如此,泰州就危險了!”


    “天氣不錯!”


    林駿站在城頭,看著遠方的山脈,神色從容。


    沈長河手中拿著一卷,聞言抬頭,“寧興那邊的越發多了,寫的紛亂,不及長安。”


    林駿問道:“可有帝王將相?”


    “有。對皇帝的描述多半不祥,隻是最後出麵。”


    “就是個擺設啊!”


    “是啊!”


    “赫連督出戰,說實話,早了些。”林駿有些不解。


    “興許,他立功心切!”


    “別人會,赫連督不會。”林駿對赫連督頗為了解,“此人名聲不好,可能力卻強。若非有把握,他不會出手。


    “此戰勝負."沈長河眸色晦暗。


    “等吧!”


    斥候迴來了。


    “使君,兩邊開戰了。”


    林駿問道:“多少人馬?”


    “赫連督那邊是五萬。”


    “傾巢出動了。”沈長河說道。


    “北疆軍那邊也是五萬,不過步卒多些。”


    “他打下演州得留人駐守,還得提防我的突


    襲,以及江州的突襲,能出兵五萬,已經算是大膽了。”


    林駿擺擺手,斥候告退。


    沈長河說道:“使君,出兵吧!”


    林駿默然看著遠方。


    沈長河手握卷,說道:“此戰如何誰也無法判斷,不過,此刻出兵,能收漁人之利。楊玄勝,我軍半道而擊。赫連督勝,我軍突襲”


    “讓他們兩敗俱傷?”


    “是!”


    “楊玄本就是玩偷襲的老手,赫連督更是老女幹巨猾。”林駿在思忖,“關鍵是,此戰誰會勝。”


    誰勝就突襲誰啊!


    如此,可為三州爭取到休養生息的時間。利用這個時間,三州可以瘋狂擴充大軍。


    沈長河看了林駿一眼,不知曉這位使君在想什麽。


    “若是赫連督敗."林駿緩緩說道:“則倉州必然不保,準備出擊!”


    楊玄敗呢?


    沈長河看了東主一眼。


    “楊玄若是敗了,他會退迴去。”林駿嘴角微微翹起,有些古怪的笑了笑,“赫連督再謹慎,麵對這等局麵也會坐不住。”


    “他會緊追不舍!"沈長河知曉了林駿的打算,“咱們截斷他的後路,下倉州!”


    艸!


    這是斷根之法啊!


    後路被截斷,糧草隨即斷絕,赫連督要吐血。


    楊玄本是新敗,正想著喘口氣,可一看局勢不對啊!


    特娘的!


    赫連督怎地要跑?


    內州等地斥候迴報,倉州被林駿奪了。


    臥槽!


    楊玄大喜過望,隨即出擊。


    斷糧,兼老巢丟失的赫連督唯一的去處便是江州。


    楊玄緊追不舍。


    林駿此刻在旁冷眼看著。


    楊玄若是追擊,他順勢攻打演州。


    楊玄若是淺嚐即止,林駿據守倉州。


    隨後,江州大軍南下.


    看戲!


    咱們看戲!


    這一係列謀劃不但進退相宜,而且可見機行事。


    妙啊!


    沈長河拱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出發!”


    林駿上馬,迴首看了一眼城中,說道:“希望歸來時,能萬人空巷!”


    如何才能萬人空巷?


    歡喜!


    狂歡!


    而能令三州軍民狂歡的,唯有擊敗楊玄!


    倉州五縣,治所在橫督。


    大軍出發,留下的官員將領們整日都聚在一起,研究探討戰局。


    “五萬鐵騎,進可攻,退可守。楊玄多步卒,能奈大將軍何?"一個文官說道。


    “未戰先怯,如何提振士氣?”一個將領走到地圖前,指著地圖上的演州說道:“依我看,大將軍就該兵分兩路,一路牽製楊狗大軍,一路突襲演州。”


    “你把楊狗當做是死人了嗎?”那文官冷笑,“一路都不敢說必勝,兵分兩路,隻會被楊狗各個擊破。”


    二人吵了起來。


    “諸位,諸位!”


    一個老將起身勸阻,他資曆深厚,眾人這才停止了爭執。


    老將說道:“林駿在側,江州大軍在集結,楊玄必須分兵戒備。大將軍用兵謹慎中不乏果斷。此戰,他隻需不急不躁,老夫以為,大將軍必勝!”


    “是啊!大將軍用兵隱忍,且不時有驚人之舉。”


    “我等吵鬧個屁,令人去問就是了。”


    眾人大笑。


    有人去問。


    “要快些!”


    老將催促道。


    晚些,腳步聲急促,快的不像話。


    “迴來了,迴來了!”


    去的那人迴


    來了,喘息道。


    “誰迴來了?”


    “林副將!”


    “大將軍呢?”


    “大將軍,兵敗.投敵。”


    眾人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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