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願一笑,忽然攬住裴肆的腰,一路往上,手掌貼到他的胸膛,然後指尖劃過他的脖子,按在他的側臉,語氣曖昧:“人都說提督貌若潘安,瞧,多迷人的身段,多漂亮的臉……”


    “你喜歡麽?”裴肆不敢想,她竟能說出這樣調情的話。


    “喜歡,當然喜歡。”


    春願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聲說:“若不是知道你的為人秉性,我還真被你表現出的深情蜜意給騙到了,霧蘭吃你這套,我可不吃。”


    說著,春願一把推開他,輕拂肩膀和胳膊,仿佛沾到什麽不潔之物般。


    裴肆沒想到,自己竟被個小姑娘給戲耍了,他越發覺得她有趣好玩,誠摯道:“你和霧蘭不一樣。”


    “這話不假。”春願慢慢地往門口挪,與他保持距離,嘲笑:“當然不一樣,我是公主嘛。那天你迴宮後就對我說了,想要倚仗我為靠山,方才也說了,想與我共富貴。裴肆,你真當我不清楚你的想法?你現在雖權勢極盛,可不過是皇家的奴才罷了,之前在興慶殿倒了一次,焉知將來不會馬失前蹄,再倒一次?”


    春願脊背挺直,傲然道:“我再怎麽樣,也是陛下的姐姐,這份血緣親情絕不是你能比得上的。正如當年你靠侍奉郭太後飛黃騰達,你想在後宮再選擇一個貴人,將來和你沆瀣一氣,去蠱惑陛下,把持朝政。”


    “我還真小看你了。”


    裴肆失笑,怎麽辦,他現在對這個女人越來越有興趣了。


    他走向她,想要牽起她的手,就在這個地方要了她。


    “你別過來!”春願厲聲嗬斥,她將發簪抵在脖子上,“我現在還是公主,如果我在你來蒹葭閣後忽然自盡,你猜陛下會不會殺了你。”


    “陛下才舍不得殺我呢。”


    裴肆一步步逼近,激切道:“如果你真的聰明,就知道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對唐慎鈺死心塌地?他究竟哪裏好?你知不知道,他拋下你去攀高枝了,他不會迴來了!歡喜樓的女人是不是都這麽賤,略見個平頭正臉的男人就走不動道,非要死貼上去!”


    春願抓簪子的手都在抖。


    “你不是問我為什麽對唐慎鈺死心塌地?”春願眼眸不經意地低垂,看了眼他的那處,莞爾一笑,平靜道:“他是真正的男人,他能讓我高興,你喜歡這個答案麽?”


    裴肆如同被人扇了耳光似的,屈辱的記憶瞬間湧現,他嘴角不受控製的抽搐,臉頰因醉酒動情的潮紅,正漸漸褪去,此刻臉色蒼白而陰沉,盯著那個膽大包天的女人,“你再說一次試試。”


    春願知道戳中了他的痛處,也曉得他現在殺意頻起,她無辜地聳了聳肩,“這可是你問我原因的。說了你又不高興……”


    她不由得發笑,嘟囔了句:“我發現你也挺賤的。”


    裴肆現在真的想……弄死她。


    他深唿吸了口,真是逼迫自己按捺下殺氣,衝女人豎起大拇指,“好,這才是一個公主該有的傲氣,小臣真是佩服。”


    裴肆還真衝她躬了一禮,起身時,他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冷峻,笑道:“既然公主看不上小臣,小臣也不打攪了。陛下雖言語上厭惡您,可心裏還是關心您的,這不,讓小臣張羅著給您送來了些絲被、家具炭火什麽的,勸您一句,您可不要再傷他的心了。”


    春願站到一邊,給這條毒蛇騰出條道。


    裴肆剜了眼她,氣衝衝地往外走,順便“不當心”,將食盒踢翻了,“不好意思哦。小臣不是故意的,怕是您今晚得餓肚子了。”


    春願冷笑。


    她寧願喝湖水,也不敢吃裴肆送來的東西。


    裴肆見她不說話,更氣了,憤怒地甩了下袖子,悶頭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下腳步,略微迴頭,挑眉壞笑:“殿下,聽聞您之前不幸中毒小產,傷心悲痛至極。可你就一定確信,你懷的那個孩子是唐慎鈺的?”


    春願蹙眉:“你什麽意思。”


    裴肆莞爾,大步往外走,瀟灑揮手:“我給你說了,我知道很多秘密。好好休息,小臣還會再來打攪您的。”


    湖心風大,一股陰冷邪風忽然吹進來,將蠟燭熄滅,炭盆裏的火光映紅了房頂,屋裏充斥著酒味和淡淡的龍涎香味。


    裴肆走了,春願卻被他的一句話攪亂了心神。


    女人後背緊緊貼在牆上,有些慌亂。裴肆方才那句話什麽意思,說她懷的孩子不是慎鈺的?怎麽可能,她去年臘月初一的晚上確實和他在一起的。


    可其實,她對那晚的事記憶是空白的,隻是模模糊糊的記得看到男人身上有個獠牙騰蛇紋身,那分明就是慎鈺啊。


    忽然,春願頭痛欲裂,她猛的記起,那個有騰蛇紋身的男人身子很白,而慎鈺並沒有這麽白啊。


    恐懼瞬間席卷了春願,她驚得捂住口,那晚和她在一起的,難道不是慎鈺?


    驀地,她又想起中毒小產後,慎鈺一直守在她床邊,待她蘇醒後,見慎鈺哭得痛苦,傷心地說他們的孩子沒了。


    她和慎鈺自從半年前爭吵分手後,隻發生了臘月初一那麽一次關係。他也知道的,如果不是他的孩子,他怎麽會說這種話。


    春願鬆了口氣,暗罵自己太多心了,裴肆這人最喜歡的就是挑撥離間,用種種鬼蜮手段攻破對手的心防。


    他絕對是故意的。


    可她莫名心慌慌的,手附上平坦的小腹。依照慎鈺的性子,如果她曾經真、真被別的男人羞辱了,慎鈺為了不讓她多心難過,絕對會扛下所有。


    春願手抓住衣角,咬住下唇,那時是邵俞和霧蘭貼身侍奉她的。


    記得她初三早上蘇醒後,霧蘭的反應很怪,斥責她清醒一點,不要再酗酒了,否則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


    春願慌得雙腿發軟,癱坐在地,一瞬間額頭盡是冷汗。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她懷的孩子,難道真的不是慎鈺的?


    她,真的被別的男人欺負了?


    ……


    ……


    作者有話說:


    第173章 裴肆顯然對阿願動情了 :


    春願蜷縮在牆角裏,環抱住雙膝。


    記得那天周予安上趕著到鳴芳苑,給她獻上美酒。而那日她和慎鈺吵了一架,心情很糟,喝了不少。


    醒來後,她的嗓子微啞,身上有多出吻、嘬出的紅瘀,兩條胳膊還有腿上均有手指抓痕,而那處更是撕裂了般痛,還流了血,用一句被“無情淩.虐”不為過了。


    當時她還埋怨了句,慎鈺從未這麽貪心,顯然是在發泄怨恨。


    次日不僅霧蘭的態度怪,邵俞的話也奇怪,說什麽那兩個侍奉公主的侍衛已經叫他綁起來,嘴裏塞了麻核,扔進柴房裏了,全聽公主發落。


    春願越想越心驚,手不住地打顫,後脊背冷汗涔涔。


    是她猜測的那個方向嗎?


    春願忽然想吐,胃也開始痙攣,驚懼、恐慌、害怕還有憤怒反複折磨著她。


    方才,裴肆說他知道很多秘密,而霧蘭跟他走了,難道是霧蘭給他說的?


    如今霧蘭下落全無,邵俞死了,那兩個侍衛自從去年臘月初一後,她就再也沒見過。


    春願哇地吐了,但整日沒吃東西,吐得全都是酸水。


    現在如果想知道這事真相,怕是隻得問慎鈺和裴肆了,可這讓她如何開口!如何問!


    春願捂住肚子,胃疼的她現在眼前發黑,滿頭冷汗。


    她深唿吸,一遍遍告訴自己,發生了這麽多大事,現在正是危急存亡的緊要關頭,她不能因為裴肆輕飄飄一句話,就陷入過度自證和恐懼中。


    很顯然哪,裴肆就是報複羞辱她,目的就是看她悲傷痛苦,這才說那種話。


    她決不能讓這種醃臢小人得逞!


    她告訴自己,一定不能自暴自棄,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病養好,不能再想這個事。


    想到此,春願咬牙,強撐著站起來,頭越來越暈,她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口,看著跪在外頭的孫嬤嬤等人,拚著最後一絲清明,冷聲吩咐:“去宣太醫,我不舒服,還有,弄些粥飯過來。”


    剛說完,春願一頭栽倒,不省人事。


    ……


    折騰了一夜,春願到臨明時才睡著。


    睡也睡不踏實,她發了高燒,渾身酸疼,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甚至胃痛到出現幻覺,模模糊糊隻看見一個男人影子站在床邊,聲音有些熟,冷漠至極“想讓我要你,你得跪下求我。”


    後來,她耳邊環繞著男人的低沉聲音“殿下,您腳上的金環真好看,給了我罷?”“小淫.貓,輕些,你都把我後背要抓成棋盤了”


    ……


    春願猛地驚醒,現在她都不清楚,這到底是噩夢還是迴憶碎片。


    她退燒了,渾身酸軟,往四周看了圈,此時已經日中了,陽光照進紗窗,給陰冷的屋子平添了幾絲暖意。


    原本肮髒空蕩的屋子,一夜間被人清掃幹淨,床上鋪了厚軟的褥子,掛上了竹葉青色紗帳,屋中添置了梳妝台、大立櫃、各式案幾,東南角放置了大浴桶,前麵用一架折疊屏風遮擋。


    恍惚間,她還以為迴到了長春宮。


    “殿下醒了啊。”


    一個年輕的女聲徒然響起。


    春願胳膊撐著床坐起來,發現一個陌生少女掀簾子進來了,十七八的年紀,模樣清麗,瓜子臉,笑起來唇角會浮起兩個小酒窩。


    “你是誰?”春願虛弱地問。


    “奴婢賤名玉蘭,是掌印派來貼身服侍殿下的。”少女規矩的道了個萬福。


    “孫嬤嬤她們呢?”春願手按上發涼的額頭,蹙眉問。


    玉蘭擰了個熱手巾,又倒了杯熱水,一股腦端過來,雙手舉過頭頂,恭恭敬敬地跪在床邊,笑道:“那三個不懂規矩的賤奴竟敢冒犯公主,昨晚上掌印罰她們去泡湖水,泡了大半個時辰,掌印好心,便恩準她們上來。誰知蘭芽那蹄子滑了一跤,又跌進水裏,給溺亡了。”


    春願心一咯噔,下意識地往後挪,遠離這個叫玉蘭的婢女。


    好歹也是一條人命,這個丫頭怎麽能這麽輕描淡寫的說出來。


    春願感覺胃又有些痛,她捂住肚子,瞪向玉蘭:“你是裴肆的心腹?”


    “是。”玉蘭微笑著起身,“奴婢給您擦擦臉吧。”


    “別碰我!”春願冷聲喝,她發現自己身上穿著淡粉色的厚軟寢衣,問:“你給我換的衣裳?”


    “是。”玉蘭頷首,迴頭看了眼梳妝台跟前放的金絲籠,籠中關著一大一小兩隻白貓,笑道:“掌印怕您在蒹葭閣裏無聊,便派人將您的兩隻貓兒送來。您昨夜發了高燒,掌印立即命孫德全孫太醫連夜乘船過來侍奉,您大概忘了,您吃了藥後,沒多久燒就退了。太醫這會兒正在給您調配熏蒸的藥。您若是不舒服的話,奴婢這就去請太醫過來。”


    “不用了。”春願拒絕。


    玉蘭笑道:“掌印說您會在蒹葭閣住很久,便讓人將南邊的小廚房拾掇出來。現在新鮮蔬果魚蝦還沒送來,鍋碗瓢盆什麽的也沒置辦全,不過奴婢倒是可以給您熬點小米粥。掌印說了,您現在身子虛弱,不能吃大魚大肉,先清補一段時間……”


    “掌印掌印,你不會說別的話了!”春願厲聲打斷玉蘭,抓起個枕頭砸過去,“裴肆什麽意思,難不成他還想一手遮天,將我一輩子困在這兒?”


    玉蘭竟也沒躲,臉挨了一下,頭發被打下來一撮,她慢悠悠地將黑發別在耳後,笑道:“掌印知道您會這麽說,他說您現在不願待在蒹葭閣,可要不了多久,您自願住在此處,就算陛下接您出去,您都不願哩。”


    “他胡說八道!”


    玉蘭莞爾:“掌印從不會瞎說。他知道您惦記唐大人,這不,那會兒派人過來給您送了個信。唐大人迴來了,剛到京城地界兒,就被蹲守的威武營衛軍拿下,現已經被捆縛到宮裏了,估計這會兒正在聽陛下的訓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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