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一把將她推到一邊,警告道,“大庭廣眾、眾目睽睽,豈能如此不顧尊卑,孟浪行事!”


    “救人要緊啊!”慕容昕羽道“尊卑難道比人命更要關天嗎?”


    “你,你……”赫連望北滿麵通紅,一時又不知如何辯駁二小姐的詰問,隻是愣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看起來你也是覺得人命比尊卑始終更要重要一點的嘛。”慕容昕羽狡黠地一笑,說道,“如意氣息奄奄,要不給他緊急施救,做人工唿吸渡氣迴陽的話,他會有生命之危的。你不讓我做,是不是你自己來呢?”


    赫連望北抬頭去看氣息微弱的如意,雖然雙手仍然在他鼓脹的肚腹上按壓,卻也不禁為他的性命擔憂起來。但是要他和一個男子口唇相接,引氣吸水,他卻始終下不定決心。


    慕容昕羽催促道,“快點,我不我來,你可別在出言阻止了。”


    管家的白麵瞬間漲成燦爛的******,居然羞人答答地說道,“這……這……真是叫人情何以堪啊……”


    “快點,別磨磨蹭蹭的了,出了人命可就迴不來了。”二小姐催命鬼一般地叫起來。赫連望北無可奈何,隻得用力按壓了最後一把,狠狠地按下去,又從如意口裏擠出一溜清水。


    卻隻見那如意忽然難受的呻吟了起來,居然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醒了過來!


    這一刻喜從天降!管家連忙有加把勁,再一連按了幾把。如意口裏吐出更多的清水的嘔吐的穢物,神色卻漸漸變得好起來,氣息也有轉為正常的趨勢。


    慕容昕羽見事有起色,也就不再逼著管家去給如意做人工唿吸,畢竟那隻是無法可施之後的下下之之策。


    她這時蹲在如意身邊,雙手輕輕在他胸口按摩,輔助赫連望北的施救工作。她心中猜知赫連望北能出現在這裏,絕對不是偶然,一定是從自己院裏的陪侍們,最可能的就是吉祥口中得知了自己出府的事實,所以特意趕出來接應來的。


    雖然他未必料得到事情會突然發展成了這樣,卻也在適當的時候出現,發揮了關鍵性質的作用,把如意從鬼門關搶了迴來。


    嗯,這個管家,除了保密,一本正經之外,還挺能幫忙的嘛。


    淮南王府的二小姐此刻心中這樣地想著。


    “瞧瞧,他醒過來了,醒過來了!”圍觀的看客們驚喜的議論著。聽著這些七嘴八舌的聲音,如意羞赧地看著蹲在自己身邊的女主人,淮南王府的二小姐,她正一身濕透,身上披著管家的袍服,在替自己揉搓胸口,臉上卻有一抹掩藏不住的疲倦。


    他輕輕地咳嗽一聲,示意自己完全醒過來了。管家和二小姐知道他的意思,二人幾在同時停止了施救動作。如意慢慢做起,低頭不語。


    “嗨,如意,你可終於……”慕容昕羽的話剛起了個頭,從人群裏快速擠過來幾個男女,粗聲粗氣的說道,“那賤人醒了是吧,你們讓讓,讓讓!我們還要拿他迴去複命呐!”


    說著,徑自過來就拖如意,要把他就此帶走,對剛才援手救人的兩個人卻一句話也沒有,氣焰囂張至極。


    管家連忙站起,展開雙臂擋住那幾個男女。慕容昕羽道,“好歹人是我救下來的,你們這樣,未免太不知禮數了吧!”


    “嗬嗬,禮數?不怕告訴你,我們的主人可就河陽王的世女!”為頭那個長相兇惡的胖女人冷笑著說道,“我們這次跟著王駕千歲專程為了拜訪淮南王慕容承宣。她們一為河陽王爵,一封淮南王爵,都是當今叱吒風雲的大人物,並且交情深厚,非比尋常。


    這賤人我家世女最近所買的男寵,因為天生賤骨頭,身在福中不知福,得蒙世女看中,非但不知感恩,反而逃跑,我們受命前來追趕,你有什麽不服,夠膽的話,盡管去找我家世女,我們卻沒空跟你羅唕!”


    這胖女人一番話驕橫無比,並且一連抬出了河陽世女、河陽王以及淮南王慕容承宣三尊大神前來壓人,倒也頗難應付。但是他們想就此將自己房裏的人押走,卻也是休想。這要是傳開了去,叫她這位慕容家的小女兒今後還有何臉麵可言,有何威信可立?


    慕容昕羽因此不讓赫連望北退開半步,隻是悠悠地打量著那胖女人肥胖的臉,懶洋洋地,卻不急著表態。


    一直坐地的如意忽然爬起,跪在慕容昕羽麵前,磕頭叫道,“二小姐,如意賣身給他們並不是出於自願的。隻因為小人聽說最近妻子病情變得嚴重了,心中擔心,就私自前去探望她。誰知在半路之上,就被這幾個兇神惡煞把我抓住。他們原先並沒有說是要買,是小人眼見無法逃脫,就撒謊說自己急需銀兩給妻子治病,願意賣身為奴,隻求在此以前,再與小子妻子見上一麵。


    這些惡人的主子同意了,寫下賣身文契,叫小人畫押。小人迫不得已,隻好一一照辦。他們給小人一些銀兩,又派了兩個家人監押著小人與妻子見了麵。小人將銀錢交給妻子之後,跟著他們迴到城裏,想起自己這等莫名其妙,背棄故主,與妻子也再無見麵的機會,覺得活著多餘,再無生趣,因此逃跑,隻求一死。”


    “哦,原來還挺曲折的嘛。”慕容昕羽淡淡地一笑,轉首又去看赫連望北,問道,“管家,你覺得如意的話有幾分真實呢?”


    赫連望北經常負責招待王府來訪的達官貴人,對河陽王母女的習氣自然有一定了解。並且前不久他還被河陽王借敬酒之機調戲了一把。身為一方諸侯,輕佻如此,赫連望北彼時雖有不悅,卻依舊不敢表露了出來。但他聽說河陽王的世女司徒玲惡名昭著,行事跋扈,又在其母之上。雖然這是在他人地頭,以這對母女平素所為,做下這等強搶民男的事跡,卻也不是沒有可能。


    管家心裏這般分析過後,方對二小姐輕輕點頭。慕容昕羽心中了然,既已有了定見,接下來的事就很好辦了。隻是現在還不適合表態,因此隻是淡淡一笑,且看對方是如何說法。


    隻見那領頭的胖大女人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粗大的手指撥弄得紙張嘩嘩地響,口裏說道,“喝,你這小賤人,看不出倒伶牙俐齒,還滿會胡說八道哈。沒想到你原本就是個逃奴!嘿嘿,我可不管你原來是誰家的人,這張賣身契書白紙黑字清楚明白,事實俱在!


    我家世女花的是真金實銀,半文不差,將你買下來的,銀子現在還在你妻子家裏躺著呐。你這刁徒,居然把自己連賣兩家,倒也少見。實話告訴你,你要麽現在跟我走,要麽就等著被告上公堂,等著被殺頭吧!”


    慕容昕羽笑著看向如意,不緊不慢說道,“如意,你覺得怎麽樣?還是跟她們走吧。”


    “告上公堂就告上公堂,殺頭就殺頭!就是死,我也不會跟他們走的!”如意神情激動,身子發抖,語氣卻分外堅定,有種斬釘截鐵的味道。


    慕容昕羽微笑起來,依然細聲細氣說道,“哎呀,看來你當真的有多討厭我了,竟然寧願去死掉,也不願意留下來服侍我。”


    一時之間,如意沒有領會到慕容昕羽這句話的含義,隻是茫然地看著這位奇怪的二小姐,不解她為何說出這樣的話來。


    “好吧,既然是這樣的話,我也隻好鬆手不管啦,你的事也就不再與我有關啦!”慕容昕羽仍然是那種悠然的語境。


    “二小姐,你……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如意猛的抬起頭來,望了她一眼,又將手指向那胖女人,顫聲說道,“剛才我說的是他們,不是你。二小姐,你對下人們一直都很好,我們都很感激……”他情緒激動,胸口不住急劇地起伏著。


    慕容昕羽一笑,然後,又是一笑。


    她的這種目測高深的神秘笑容讓如意心中一片迷茫,他不知道她這笑的含義,也不知道她打定的是什麽主意。隻能直挺挺地跪在當地,等著對峙著的雙方給他一個發落。


    卻隻見這位慕容家的小女兒洋洋地移動著步子,走到那個胖女人麵前,用仰視的目光看著她,臉上依然滿是笑容,“嗯,這個陪侍的樣貌倒也是好的,隻是性格太不識抬舉,是個最不好管教的潑貨。當初到我家的時候,也是三天兩頭就要唱上一出伍子胥出關的。


    哎,這樣的貨色,便是送迴來,我都要再三考慮要與不要的。你家主子既然是河陽王,想必要比我管教有方,或者能治服他這個劣習。呃……隻是我今天怎麽著也是救了你們的人吧,那個……”


    她這番話雖然盡量說得委婉,那胖女人卻也聽得出是討賞的意思。當即胖臉一甩,哼了一聲,“這般貨色,我家主子買來都隻花了五兩,你卻想要多少?”


    “啊呀,怎麽那麽巧啊,我剛才想的數目剛好是也五兩呢。”慕容昕羽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切,你還真敢獅子大開口啊,我家主子買來才花了五兩,你不過是從河裏將他拉上來,卻也想要這許多?”胖女人仍舊是用鼻孔抽冷氣,從懷裏摸出幾顆碎銀子來,隨手往慕容昕羽麵前一丟,“就這麽多,你要就自己撿起來數數!”


    慕容昕羽笑意更濃,徐徐低下頭去,說道,“要啊,這可是從河陽王府出來的銀子啊,看著都要比別家的舒服一些啊,我又怎麽能不要呢?”


    竟然一顆一顆的,當真就將撒拉在地的那些細碎的銀子慢慢地撿在了手裏。


    淮南王府的二小姐居然對河陽王的家奴如此低聲下氣,並且親自彎腰去撿起他們扔在地上的散碎銀子,雖然知道她這樣做必有緣故,可赫連望北無論怎樣都看不下去了,為了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這管家高聲喊了一聲,“二小姐……”


    那胖女人見慕容昕羽竟然如此順從,自然越發的不把她當一迴事。及聽到赫連望北的喊聲,不經意瞟過來,卻發現這人模樣氣度,更是萬裏挑一,不禁越發張狂,肆無忌憚地叫道,“嘿嘿,不錯啊,小妮子,你們家的這個咱們也要了,該多少錢啊?”


    赫連望北大怒,正要疾言厲色痛斥這惡奴一番,慕容昕羽卻一搖三晃地走了過來,阻止了他,隻是笑說道,“這個啊,嗯,這個大概要貴一點了。你別著急,先迴去跟你們主人匯報一下,再讓她來跟我商量個合適的價錢也不遲嘛。”


    那胖女人大概也覺得有理,主人的意見才是最重要的,自己這等做下人的,越俎代庖可是大忌。因此不再糾纏赫連望北,向身邊的跟隨使個眼色。那幾個男女都會意,一起上來,架住如意就走。


    如意心情激蕩,用力掙紮,卻哪裏是那幾個身材粗壯的惡奴的對手。正在唿天搶地地尖叫掙紮,忽然聽到“撲撲”幾聲悶響,那些抓住他的惡奴們紛紛倒地。如意正在使勁掙紮,這時也一跳,“噗”地一跤跌倒在地。


    “哎呦,真是對不住啊,這些銀子真不愧來自河陽王府啊,它們居然會飛,而且一顆一顆都認得人,你看它們就算飛,卻也隻往自家人身上飛啊。”慕容昕羽手裏隻剩下了一塊碎銀子,正放在手心拋上拋下。


    河陽王的家奴們卻也隻剩下那領頭的胖女人沒有躺下。看到這個陣勢,她瞬間就明白了過來,敢情這人剛才純粹不過是在消遣自己來著。這人不知究竟是什麽來頭,但是膽敢戲耍河陽王的家人,想必也不是個善茬。


    胖女人心中百轉千迴,口頭上河陽王家的銳氣卻不能失了,“你是何人,竟敢傷害我河陽王府的人!”


    “不敢不敢,我是誰啊,我哪有那麽大的膽量傷害你河陽王府的人啊!大娘,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好不好,你要再說,我都不好意思再擔驚受怕啦。”慕容昕羽言笑晏晏,手中僅存的那顆碎銀子劃一道弧線,長了眼睛一樣飛到了那胖女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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