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蘭雪皺眉,「要是那天離開長青幫的時候,我沒有多話,沒有告訴你我的身世該有多好……」


    梅香忽而抬起頭來,「原來你在後悔這個?那不就說明,你根本就不想迴鹹陽去麽?」


    「可是我不該給我爹娘磕個頭麽?」劉蘭雪皺眉。


    梅香微微一笑,「說不定就是你爹娘在天有靈,才保守你落到劉家這麽好心腸的夫婦身邊!那麽多拐子,拐了女娃賣到妓院的,偏偏你好好長這麽大,還遇見娘子!你說,是不是就是你爹娘的保守?」


    劉蘭雪被梅香說了一愣一愣的。


    梅香微微一笑,「你爹娘都一直守護著你呢,怎麽可能不知道你還活著?你在心裏,在這兒,不拘在哪兒,想拜他們都能拜!他們就在天上看著你呢!還用大老遠跑迴鹹陽去?」


    劉蘭雪怔怔看著梅香。


    瞪的梅香都不好意思了,她忽然伸手,緊緊的抱住梅香。


    「啊……勒死我了!」梅香被她嚇得驚叫一聲。


    她卻抱著梅香,又跳又笑,「梅香你真聰明!你真聰明!是了,你說的是!不拘在哪兒,我有心拜,也就拜了!他們定能看見!梅香你真好!」


    ……


    劉蘭雪想通了之後,立即就去告訴蕭玉琢她的想法。


    蕭玉琢勸她再多想想,且不急著告訴關三爺,反正關三爺給她的時間也還富裕。


    可劉蘭雪卻忍不住,當日下晌便跑迴長青幫。告訴關三爺。


    「我不走,我爹娘與我有生身之恩,也正是他們保守我,讓我遇見劉家這樣的好人家,若非他們保守,也沒有我的今日。既是他們保守我,定希望我做知恩圖報的人,他們日日都在天上看著我呢,我無論在哪裏拜他們,他們都能看得見。」劉蘭雪悶聲,說的很堅決。


    關三爺麵上有沉痛之色,「你……你現在過得是什麽日子?你可知關家……」


    「我知道關家能給我什麽,也知道關三爺您因著對我爹娘的懷念,會對我更好,可我就想留在宛城,留在我家娘子的身邊,做些我覺得有意思的事兒。我不想迴關家做個任人擺布的大小姐。」劉蘭雪仰起臉憨憨一笑。


    關三爺一聽就怒了,「什麽叫任人擺布?我帶你迴去,就是讓人擺布你的?」


    劉蘭雪又笑了笑,「那我想留下來,您為何不叫我留下?」


    「你……」關三爺冷笑了一聲,「原來你不是說旁人,你是說我在擺布你?!我找你這麽多年,我帶你認祖歸宗,這就是擺布你了?好好好……你這麽說,我是不敢管教你了,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他這多半是氣話。


    劉蘭雪笑嘻嘻的給他磕了三個頭,站起來就要走的時候。他卻又後悔了。


    「你等等!」關三爺皺眉,「你……你這孩子看著重情重義,怎的這般冷漠?」


    劉蘭雪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關三爺這話怎麽說的?」


    「如今還叫我關三爺?我不讓你叫我師父,就是看你像我那孫女兒,你叫我師父豈不是亂了輩分?如今,你已知道同我的關係,竟然連一聲祖父都不叫麽?」關三爺抬手捂臉,似乎異常痛心。


    劉蘭雪抿了抿嘴,似乎有些叫不出口。


    關三爺搖頭,連連嘆氣,一副蒼涼模樣。


    劉蘭雪不忍心,抿抿嘴,小聲叫道:「祖父……」


    關三爺這才笑起來,「誒,這就對了!」


    剛叫了祖父,她再說告辭的話,似乎就有點兒不懂事兒了。


    她站著沒動,目光灼灼的看著關三爺,隻盼著他剛才已經答應的話,不要再收迴去才好。


    關三爺摸了摸下巴,「既然你想留下,祖父也不勉強你,隻是我在這宛城還要再住上幾日,咱們祖孫兩人,實在應該好好的聚上幾日。這幾日,你先不要迴玉娘子那裏,就在長青幫住下,權當陪陪祖父了,你這眉眼跟你爹當年真像啊……」


    關三爺長嘆一聲,視線落在劉蘭雪臉上,卻好似透過她的臉,望進了迴憶裏。


    這要求,是一個思念兒子兒媳,關懷孫女兒的老人提出了。


    劉蘭雪覺得自己實在是沒辦法拒絕。


    她答應下來之後,關三爺就悄悄的安排人,精心的照顧劉蘭雪,讓她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身邊派了四個精挑細選的丫鬟伺候。


    更叮囑長青幫的人,但凡見著她,都要恭敬有禮,若叫他知道誰惹了劉蘭雪生氣。定要家法處置。


    關三爺摸著下巴笑,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他時時處處都給蘭雪最好的享受,等過了這幾日,她還捨得放下關家富貴自在的日子,迴到玉娘子身邊做個小小的僕婢?


    「年輕人吶,還是見識經歷的太少!」關三爺暗自得意的笑,料定了這孫女最終還是要跟自己迴鹹陽的。


    沒曾想剛過了一日,丫鬟就告訴他,劉蘭雪愁容滿麵,甚是不開心。


    他叫劉蘭雪同他一起去看戲,想著能叫她開心,她卻仍舊悶悶不樂。


    她甚至偷偷向長青幫的人打聽,玉娘子買那八百多畝的荒地,買下了沒有?又受人刁難了沒有?


    長青幫的人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隻好告訴她,他們也不知道。


    關三爺以為好吃的好玩兒的能叫她不再掛念玉娘子的事兒,沒想到到第三日早上,她就開始吃不下飯了,甚至躺在床上連爬起來都不肯。


    關三爺叫她一起投壺射柳,她也心不在焉的。


    原本明媚如朝陽一般的女孩子,這會兒去好似霜打了的茄子,一點兒生機活力都沒有了。


    這還是在宛城呢,若是帶迴了鹹陽,又該是什麽樣子?


    關三爺到底看不下去,好好地孫女,若真是給逼得生了病,那可怎麽好?


    他長籲短嘆,心下不忍,卻還是告訴劉蘭雪道:「你既是放不下玉娘子,便迴去看看她吧!」


    劉蘭雪當即小臉兒一亮,蹬上鞋子就跑了。


    關三爺看著她那靈動的背影,不由搖頭長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覺得這玉娘子不一般,當真是不一般呀……」


    關三爺離開的時候,蕭玉琢帶了劉蘭雪去送。


    劉蘭雪本來還在傷離別,抹眼淚。


    關三爺道了一句,「你若真捨不得,還是跟我迴鹹陽去吧?」


    她立時驚得把眼淚都嚇了迴去。


    關三爺這爺爺,畢竟認了才沒幾日。


    她在宛城這地界兒上,卻是生活了十幾年。


    傷懷的感覺,很快便過去,劉蘭雪又活力滿滿的和梅香幾個整日興奮的策劃著名未來了。


    「孫掌櫃說,聚鮮樓已經重新整修的差不多了,娘子若是有時間,還請娘子去看看。」梅香說道。


    蕭玉琢點點頭,「聚鮮樓我倒是放心,就是當初寫信請王郎君設計的仙客來的裝潢,我倒想好好的看看。」


    梅香連忙點頭,「婢子昨日去問過了,裏頭的裝飾已經差不多了,娘子訂製的那種特殊的大桌子,今日就會送過去呢。」


    「那就今日吧,先去聚鮮樓看看。順便再去仙客來。」蕭玉琢道。


    丫鬟們叫人備馬車,扶著蕭玉琢一道出了門。


    聚鮮樓上次經過了一場大火之後,這重新裝修,順便把隔壁的店麵也給盤了過來,整個擴大了有三分之一。


    這會兒她手裏銀錢充裕,王敬直也叫人從長安送來了錢財。


    重新裝潢的聚鮮樓比以往更為氣派。


    幾乎都要成為這街段的地標性建築了。


    王敬直的設計風格,倒是一直秉承大氣豪邁的風格,一個酒樓,倒是被他設計的像是微型的行宮一般貴氣。


    蕭玉琢來聚鮮樓看,孫掌櫃竟然不在。


    問了店中小二,小二卻也不知道孫掌櫃去了哪裏。


    孫掌櫃向來盡職盡責,當初腰閃了,都沒有迴家休息,仍舊的日日守在這兒。


    今日店中還有事兒。他竟不知去向?


    蕭玉琢心裏略有些嘀咕,但她也並未多說。


    看過了聚鮮樓,她帶著丫鬟一行便往仙客來去了。


    仙客來離著聚鮮樓也就不太遠。


    馬車行了一刻鍾,便到了地方。


    丫鬟擺好馬凳,扶她下車。


    卻見尚未收拾好,未開門營業的仙客來門口停著一輛大馬車。


    「這是誰在這兒?」梅香狐疑問道。


    竹香搖搖頭,「我去裏頭問問,莫不是還沒開始營業,就有人打聽要賣什麽好吃的了?」


    她嘻嘻一笑,正要往門口走。


    忽然瞧見門裏頭行出兩個正在談笑的人來。


    竹香眼尖,當即就轉過身,推著梅香就爬上了馬車。


    正在馬凳上站著,還未下來的蕭玉琢也被推的一個踉蹌。


    「快快!快上來娘子!」竹香驚慌道。


    蕭玉琢未看清楚走出仙客來的兩人是誰,已經被竹香連拉帶拽的。送迴了馬車裏。


    蕭玉琢以詢問的眼神看著竹香。


    梅香也甚是不解,她正要開口詢問。


    竹香卻是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噓,我瞧見孫掌櫃……」


    「孫掌櫃有什麽好怕的?」梅香小聲問道。


    「孫掌櫃後頭跟著王郎君!」竹香瞪眼說道。


    梅香呆了呆,這才反應過來。


    蕭玉琢吸了口氣,「他沒看見吧?」


    「婢子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同孫掌櫃說話,應當是沒有看見娘子和婢子兩個的。至於蘭雪,看見也沒關係。」竹香小聲說道。


    劉蘭雪這會兒還在馬車外頭站著。


    隻聽她大聲請安道:「這不是王郎君和孫掌櫃麽?難怪我家娘子剛在聚鮮樓的時候,沒有見到孫掌櫃呢?」


    「王郎君昨日剛到了宛城,說要來看看仙客來照著他的設計,裝潢的怎樣了。我瞧著聚鮮樓已經料理的差不多,所以帶著東家來這兒瞧瞧。」孫掌櫃拱手還禮,笑著說道,「娘子也是來看仙客來的吧?」


    劉蘭雪點頭應了,「是啊,這真是巧了。」


    上次和王敬直談聚鮮樓的合作時候,蕭玉琢就沒敢帶竹香和梅香,是帶了陳曦月和劉蘭雪的。


    劉蘭雪瞧見王敬直,自然已經明白為何竹香姐姐那般驚慌躲迴馬車。


    她故意大聲招唿,就是為了提醒車裏的人,說話莫要大聲,孫掌櫃和王敬直已經走過來了。


    王敬直上前幾步,對著馬車拱手道:「王某當初和娘子合作的時候,隻是欣賞娘子的菜譜秘方,未曾想到娘子竟是如此有本事的人。竟在這麽一段時間內,就把仙客來給打敗了!佩服佩服!」


    蕭玉琢粗著嗓子,在馬車內說道:「郎君謬讚了,仙客來這事兒,實在是個意外。」


    「娘子請我設計仙客來的風格,卻是同聚鮮樓大有不同,莫非娘子用這仙客來,不是要經營膳食?」王敬直好奇問道。


    蕭玉琢輕咳了一聲,「還是膳食。」


    「哦?那娘子打算經營什麽膳食?聚鮮樓距離仙客來並不遠,如此這般……於自己的經營有什麽利處?」王敬直好奇問道。


    蕭玉琢笑了笑,「雖說都是膳食,但各有其特色,各有味道,並不會相互製約,反倒是叫宛城的食客們多了個選擇罷了,總是吃著一種味道,久了難免會厭倦。」


    王敬直點點頭。「我隨對吃食沒有研究,卻對娘子的精妙法子甚有興趣。娘子既然已經來了仙客來,不打算看看這裏頭的裝潢,可符合娘子的要求?」


    他笑了一聲,目光灼灼的落在馬車的門簾上,像是要穿透門簾,直接望進裏頭。


    「還是娘子就打算坐在馬車裏,與王某這麽一直說話?」


    馬車裏頭的主僕略有些尷尬。


    人在馬車外頭站著,她在馬車裏頭坐著,這麽說話實在是不夠禮貌。


    可一出去,那不就漏了陷了麽?


    如今合作愉快,王敬直人品也不錯,可以長期合作下去。


    可誰知道他如果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後,還能不能繼續合作愉快了呢?


    萬一他怕受她連累,或是把她在宛城的消息說出去……


    「還請郎君樓裏稍後,我家娘子收拾一下,這就下去。」梅香在馬車裏說道。


    王敬直笑了笑,雖然麵上頗有期待,但他還是知禮的。


    女人家出門,就是麻煩。


    他轉身又進了仙客來。


    竹香梅香從馬車上尋出個帷帽來,為她戴在頭上。


    帷帽和冪籬的不同在於,冪籬垂下的紗很長,可以蓋在膝蓋以下,將人的整個身形都籠罩住,朦朦朧朧的不易辨認。


    而帷帽垂下的紗卻要短得多,隻到胸口的位置,能蓋住整個臉麵。


    但若是熟悉這人身形,還是能辨認出人的。


    「他沒見過娘子幾次,應當認不出吧?」梅香小聲說道。


    竹香點點頭,「認不出吧,娘子生了小郎君以後,比以往略豐腴了些呢!」


    蕭玉琢無語的看了看竹香,「誰說我胖了?分明沒有!」


    竹香張了張嘴,她明明是在誇娘子啊?


    梅香在一旁忍笑,「婢子兩個就不能陪娘子去了,娘子要小心。」


    「還有我呢!」劉蘭雪在外頭輕聲道,「梅香姐不用擔心。」


    劉蘭雪扶著蕭玉琢進了仙客來。


    仙客來比原來多開了好些扇大窗,前後通透,大廳裏亮堂堂的。


    樓上雅間也重新拾掇了,窗子都加大了很多,還加了絹紗的紗窗。


    這沒有蚊蠅的春日紗窗可以收起,到了夏日。紗窗既能遮陽,防蚊蠅,還不影響屋裏的通風透氣。


    「娘子定然是大戶人家出身,絹紗可不便宜,娘子既要加絹紗,卻又偏偏擴大窗戶的麵積,這份大氣,就是一般小娘子沒有的。」王敬直的目光落在她麵前輕紗上,緩聲說道。


    蕭玉琢笑了笑,「也並非我故意鋪排,乃是這店麵的需要。」


    「怎的娘子對聚鮮樓沒有這樣的要求?」王敬直問道。


    蕭玉琢左右看看,店麵的裝潢工作已經完成,等她定做的桌子,鍋子送來以後,再細處收拾一番,就算完工了。


    「因為這家店麵,要經營的和聚鮮樓大為不同。」蕭玉琢正說著。


    忽然外頭嘈雜熱鬧起來。


    她和對麵而立的王敬直都側臉向外看去。


    孫掌櫃已經迎到門口。


    原來是蕭玉琢定做的桌子送來了。


    這桌子都是方形,在桌子正中間卻開了一個圓形的大洞。


    桌麵上有帶著木頭生長所形成的的紋路,古樸而自然的紋路甚有沉穩之氣。


    彰顯著自然之美。


    隻是桌子正中間的大洞看起來是甚是奇怪。


    且這桌案太大了,大的能容下七八人同坐了。


    小的也能容四人同桌。


    而大夏如今,卻是單人食案,更為盛行。


    王敬直看著抬進屋裏頭的桌子,甚是驚訝。


    「這,這算怎麽個吃法兒?」他望向蕭玉琢的目光,更多的是意味興然。


    這玉娘子真是每次見麵都要讓他驚訝呀!


    先前的秘籍菜譜已經叫人迴味無窮了,這次她又有了什麽新花樣?


    蕭玉琢上前指揮著工匠叫人將桌子對起來一張。


    原來那桌麵下頭,還有幾個擋板,將中間的位置空出來。


    中間空了的那個地方。剛好可以架上一個小爐子。


    「我定做的鍋呢?送來了沒有?」蕭玉琢問到。


    孫掌櫃叫人拿來一口黃銅鍋,這鍋鋥光瓦亮的,黃銅的顏色甚是漂亮。


    「這是……」王敬直指著那鍋,眼中盡是好奇。


    蕭玉琢微微一笑,她叫人打的就是銅火鍋,分陰陽中間還有一個圓槽,可以熬煮菌湯。


    「這陰陽兩側,可以煮不同的味道,一個煮辣鍋,一個煮不辣的,中間輔以養生的湯品。」蕭玉琢將那鍋坐在有洞圓桌的中間,「親友們圍在一個桌旁,邊涮邊吃。」


    王敬直瞪眼看著她鍋,想像著她說的吃法兒。


    半晌他忽的哦了一聲。「就是古董羹嘛?」


    蕭玉琢點了點頭,現如今的火鍋,在東漢那時候大約就有了,因食材投入鍋中,會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而稱之為「古董羹」。


    王敬直卻皺眉搖了搖頭,「古董羹做法很簡單,就算娘子這陰陽兩鍋,加中間的養生湯品較為新奇,但也不能吸引食客常來常往。畢竟古董羹,自家擺個鍋,投些東西進去,就能吃得到。」


    蕭玉琢點了點頭,「郎君說的不錯。古董羹做法簡單,要吸引人,必須以味道取勝。同樣的做法,為何有些家的菜好吃,有些就不好吃呢?」


    王敬直眯眼看她,他很想看到現在帷帽那輕紗後頭的臉上,究竟是怎樣的表情。


    聽她的聲音,她似乎是淡然的在笑。


    他這般質疑,她還能笑出來,定然是滿臉的自信。


    也不知那自信的笑容,究竟是何般風采?


    越是看不見,王敬直就越是心癢難耐。


    「正好,我要在宛城多留幾日,不知可否嚐到娘子說的美味?」王敬直拱手問道。


    蕭玉琢微微頷首。「定不叫王郎君抱憾而歸。」


    王敬直點點頭,「上頭雅間已經收拾幹淨,我有些事情,還想同娘子說清楚。」


    蕭玉琢扶著劉蘭雪的手,隨王敬直去了雅間。


    這雅間裏剛擺了桌椅,好叫人有個地方坐。


    蕭玉琢落座,王敬直從懷中掏出她先前給的契約書來。


    她已經簽名按下指印,可讓王敬直落名的地方,卻還空著。


    「這仙客來的五成利,我不能要。」王敬直把契約書還給她。


    蕭玉琢沒有接,「當初郎君答應照我的要求設計仙客來的時候,我以為郎君是已經答應了。」


    王敬直卻搖了搖頭,「聚鮮樓的利潤已經比先前翻了幾番,我並非正經的生意人。不過是仕途不得誌,閑來打發時間,也叫自己手頭不至於拮據罷了。」


    「莫不是郎君看不上仙客來?」蕭玉琢故意問道。


    王敬直端正了臉色,「娘子這般說,就見外了。我王某豈是那種人?若沒有娘子,也沒有聚鮮樓的今日,娘子既然對仙客來信心滿滿,我王某更是信得過娘子的。」


    「那就還請王郎君莫要拒絕,郎君在我為難之時,大義給我五成利潤,如今還郎君五成,也是應當。」蕭玉琢頷首道。


    王敬直拒不肯受。


    蕭玉琢卻道:「且除了請郎君設計仙客來以外,這食肆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託付給郎君。郎君若拒不接受這五成利潤。這事兒,我就不敢求郎君了。」


    王敬直笑了笑,「娘子有什麽事情要幫忙,隻管開口,王某若能做到定不推辭。」


    蕭玉琢搖頭,「此事不是小事兒,郎君若不將仙客來當做自己的生意,隻怕這事兒難成……」


    「什麽事情,叫娘子說的這麽嚴重?」王敬直好奇問道。


    蕭玉琢沉默了片刻,「聽聞聖上如今正在同突厥人,談及邊貿往來?」


    王敬直愣了愣,「這事兒娘子也在關注?」


    「是,這古董羹若涮個青菜菌菇,味道差別也不是很大。要說古董羹涮來最為味美的,還是牛羊肉,牛肚呀?」蕭玉琢低聲說道。


    王敬直瞪眼看她。


    大夏律法,不能殺牛。


    想吃牛肉,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兒。


    但突厥不一樣,他們是遊牧民族,他們放牧的牛羊,就是用來宰殺吃的。


    「若是王郎君能走通從突厥買賣牛羊的路子,這仙客來的生意才能做得大,做得紅火。如今一家店麵,也許需要的不多,可日後呢?」蕭玉琢停下話音,端著茶碗,送進帷帽之中。抿了一口。


    雅間裏頭安靜。


    春日的陽光從格外大的窗外落進。


    滿屋子都是搖曳的樹影,吹入屋內的風,都帶著生機勃勃的味道。


    王敬直驚訝的看著蕭玉琢,「娘子這般深謀遠慮,目光高闊,真叫王某佩服!」


    說著,他還拱手作揖。


    蕭玉琢一口茶險些噴在麵前輕紗上。


    她不過是想了個吃牛肉方便的法子,這就叫深謀遠慮目光高闊了?


    從突厥買牛肉算什麽?全球經濟一體化的現代社會,美國,義大利,澳大利亞的牛肉,街口超市都能買到……


    蕭玉琢嗆了茶,輕咳了兩聲,「王郎君過譽了。過譽!郎君在長安,包括在官場上都有人脈,這事兒成不成,還真全拜託郎君了!」


    王敬直看著輕紗,臉上的笑容越發大了。


    他將那張契約書拿了迴來,隻有合作越多,他和這位玉娘子才能接觸了解的越多。


    「娘子這麽說,那王某真就不客氣了!」


    「郎君不必客氣,另外,這仙客來也要改了名字了。」蕭玉琢說道。


    王郎君看她,「仙客來這名字不錯,且在宛城內外也算是頗有名氣,娘子放棄這名字,另謀爐灶。豈不是有些……」


    犯傻麽?


    蕭玉琢笑了笑,「仙客來的東家,因為放火燒了聚鮮樓才跑了,如今還用他這名字,好像我聚鮮樓稀罕他這名字一樣,日後被人談論起來,說不清楚的倒還會壞了聚鮮樓的名聲。」


    王敬直點了點頭,「娘子所言有理。」


    「且既是專門經營古董羹,那就當取個應景的名字。」蕭玉琢笑了笑,「我先前和幾個丫鬟商量了一下,覺得『狀元紅』這名字不錯。」


    王敬直聞言怔了怔。


    狀元紅?這根古董羹有什麽關係?這名字聽著是喜慶,可應景麽?


    一旁站著一直沒做聲的劉蘭雪,瞧見王敬直滿麵的不解,忍不住上前解釋道:「王郎君您瞧。這銅火鍋是什麽形狀的?」


    「圓的啊。」


    「鍋底下是什麽?」


    「火啊。」


    「火是什麽顏色的?」


    「紅……哦,狀元紅,哈哈哈,如此說來,倒也真是應景!」王敬直拍著腿笑道。


    蕭玉琢微微頷首,該說的事兒都說完了,那也該告辭了。


    她正要起身。


    王敬直忽然看著她道:「如今春光正好,宛城城郊一片綠意盎然,娘子整日操勞著食肆營生,可曾好好看了春光?」


    蕭玉琢微微一愣。


    「王某……呃,也有許久都不曾好好在宛城看過了,難得迴來,且能留上幾日,不若……呃。不若叫上孫掌櫃,再叫上兩個食肆裏的這諸多忠心耿耿不離不棄的小夥計們,一起去春遊一遭?」王敬直說著,臉竟然微微的紅了。


    蕭玉琢原本想,王敬直這和書呆子一般的人,還知道要提高員工福利?


    忽而抬眼瞧見他滿是紅暈的麵色,霎時間迴過味兒來。


    「對不住郎君,我還有些其他事情要忙,郎君的提議倒是不錯,煩請郎君和孫掌櫃安排此事。」蕭玉琢起身行禮,「我就不去了,先告辭,和突厥通商買賣牛羊的事兒,還請郎君多留心。」


    王敬直臉上有些失落。但他很快又笑起來,「我從長安帶來了一些醉棗和秦酒,不值什麽,不過是叫娘子嚐個鮮,還望娘子笑納。」


    王敬直和孫掌櫃把蕭玉琢主僕送到門外。


    劉蘭雪為她打簾子扶她上車的時候,孫掌櫃眼尖,瞧見車裏頭的兩個丫鬟。


    那兩個丫鬟連忙掩麵,惟恐王敬直看見她們。


    孫掌櫃心下狐疑,他見玉娘子許多次,從不見玉娘子特意帶了帷帽麵紗的。


    她這丫鬟也奇怪……


    可王敬直根本沒往丫鬟身上看,他目光灼灼的看著蕭玉琢的背影。


    「上次見麵的時候,就覺娘子似乎有熟悉之感,如今更覺……」


    「許是緣分。」蕭玉琢嚇了一跳,趕緊坐進車內。叫劉蘭雪放下車簾。


    王敬直聞言,笑起來,「正是緣分,是緣分吶!」


    馬車駛離,蕭玉琢才摘下帷帽,長鬆了一口氣。


    主僕幾個對視一眼,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過了不多時,王敬直真的叫人送了醉棗和秦酒到玉府上來。


    秦酒比較烈,蕭玉琢沒喝,倒是和丫鬟們一道吃了不少的醉棗。


    就連抱著重午的奶娘,看著那醉棗都是眼饞的。


    「看到這秦酒和醉棗,倒是有些想念長安了。」奶娘輕嘆一聲。


    蕭玉琢微微一笑,「你若真捨不得長安,待重午斷了奶,我就叫人送你迴去。」


    奶娘皺眉看了她一眼,「送我迴去?娘子難道真要在宛城一輩子?永遠不迴長安?永遠撇下將軍一個人?」


    「我家娘子才不會永遠留在宛城呢!」梅香捧著半壺秦酒,似乎是喝醉了,眼神迷離,嘴角含笑,「我家娘子必有一日,要帶著小郎君,堂堂正正的迴到長安城去!」


    奶娘看著搖搖晃晃的梅香,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似乎對她們主僕,不能理解。


    她看著懷中小人兒捧著比他拳頭還大的醉棗,咯咯的笑。


    不由心生懷疑,將軍將這孩子留給他這野心勃勃的娘,真的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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