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亦晚抬起了眸子看著他。


    穆子越笑了笑,站起身,“涼風有信,秋月無邊……”


    推開窗,一輪上弦月像是勾住人的心魂。


    “虧我思嬌的情緒好比度日如年……”他勾唇一笑,像是往常一般朓達而灑脫。


    “我可是自由散漫慣了,罷了,我先走了。”穆子越轉過身想要伸手,卻還是收迴了手,最後揚唇一笑,跳了下去。


    薛亦晚抿著唇站在窗邊,看著虛無的黑暗,輕歎了一聲。


    對不起,穆子越……


    此時的秋臨殿,柳貴妃看著穆餘清,含淚抱住了他,“餘清,你可算是迴來了!”


    “母妃,兒臣這次是潛進皇宮……”


    柳貴妃鬆開了他,驚愕地看著他,隨後驚懼地放開手,“你瘋了!”


    穆餘清沉聲道:“母妃,父皇現在已經圍住了晉王府,兒臣在京都不能久留。”


    柳貴妃緊緊捏著衣袖,“怎麽辦?怎麽辦?!你舅舅呢?!”


    “舅舅已經去西嶽借兵了。”


    柳貴妃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她瞪大了眼睛,“你們要……要造反?!”


    穆餘清冷笑道:“父皇已經動手了,兒臣不能再坐以待斃。”


    “不會的!你父皇一向是看好你的!他怎麽會對你動手?!”柳貴妃本以為等著兒子迴來就能翻身,可誰知道等來的是這樣的消息。


    穆餘清望著柳貴妃,鄭重地說道:“母妃,父皇心裏從來就沒有合心意的皇子能夠坐上那個位置,本以為兒臣可以做到,可惜……父皇派的大內高手可是下得死手!”


    柳貴妃身子一晃,跌坐在了椅子上,“怎麽可能……”


    穆餘清轉過頭,“不能再等了,母妃,今日兒臣就要接你離開這裏。”


    柳貴妃重重地搖了搖頭,“不行!我不能走!”


    穆餘清看著柳貴妃,“母妃!留在這裏沒有什麽好下場!”


    “我是堂堂正正嫁到宮裏的,我現在是宮中位份最高的貴妃,我怎麽能逃走?!”柳貴妃別過臉,“我不會走的。”


    “舅舅讓兒臣務必要帶走母妃。”


    想到柳長英,柳貴妃心裏一軟,可又緊張起來,她看著穆餘清道:“我不會走的,隻要你不死,母妃就不會死,告訴你舅舅,我唯一的心願就是他要竭盡全力扶持你。”


    穆餘清凝重地看著柳貴妃,“母妃!”


    “別說了,我心裏自有分寸,快走吧,再不走守夜的太監就要巡夜了。”


    柳貴妃一把將他推到了窗口。


    穆餘清迴頭看了眼柳貴妃,“母妃,保重!”


    柳貴妃點點頭。


    沒過多久,晉王和柳長英逃走的消息就傳到了宮中,昭文帝更是氣得再次倒在了床上。


    柳如煙衣不解帶地伺候著,更是同柳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昭文帝很快就下了旨意,升柳如煙為妃位。


    薛亦晚來的時候正好是秦升宣旨的時候,“煙妃娘娘,恭喜了。”


    柳如煙的確春風滿麵,但她哪裏敢造次,她就算現在做到皇後的位置也沒用,她又沒有兒子,以後這江山還不是穆君毅的?


    現在還是討好薛亦晚來得簡單點。


    “亦晚,沒有你的幫忙我算個什麽?早就在冷宮裏死得透透的了,這個位置也不過是借了你的光。”


    薛亦晚淺笑著沒有迴應,“娘娘是個有福之人,隻要伺候好皇上,自然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秦升也在一旁連聲道恭喜。


    這時候一道尖利的聲音傳來。


    “薛亦晚!”


    薛亦晚轉頭看去,原來是婉貴人。


    秦升看著情況還是先行告退了。


    柳如煙則是不屑地看了眼現在要什麽沒什麽的曾柔婉,自從紫蘇不見以後,這個曾柔婉就再也不能折騰出什麽水花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紫蘇當時會幫著曾柔婉,現在想想還是要趁著自己有權勢,把這個敵人早些除掉為好。


    “婉貴人,如今養心殿可不是你能夠擅自闖進來的。”


    薛亦晚淡淡地瞥了眼婉貴人。


    婉貴人氣得臉色都綠了,她在明仁殿等的都快要發瘋了,可紫蘇找不著,皇上見不到,什麽也做不了,隻是一個勁兒地聽說煙貴人步步高升了!


    看著一身雍容華貴宮裝的柳如煙,她嫉妒地都快要發狂了,“薛亦晚,你不過是個外人,還是個被除族的賤人,你又憑什麽資格站在養心殿!”


    她說完又看向了柳如煙,“柳如煙!我要是你就一根繩子吊死了,你自己做了什麽打量別人不知道麽?!你不怕傳出去被天下人恥笑麽?!你勾引……”


    啪得一聲。


    柳如煙毫不客氣地打了上去,“婉貴人,本宮念在你是舊相識的份上忍讓多時,沒想到你死不悔改,還敢滿口汙言穢語,汙蔑安和縣主和本宮的清白!”


    婉貴人被這一巴掌打得懵了,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柳如煙,腳下一個踉蹌,“柳如煙!你真把自己當人物了?!現在柳家都倒台了!你還裝什麽?!你現在連我都不如!”


    柳如煙現在隻慶幸自己跟了薛亦晚,不然就是被曾柔婉這個賤人踩在腳下的爛泥了。


    她走上前,毫不猶豫地又給了她一巴掌。


    “曾柔婉,本宮勸你嘴巴放幹淨點,否則,本宮讓你死的更難看!”


    婉貴人氣得幾乎要發狂了,“你!”


    “來人!婉貴人衝撞皇威,汙言穢語藐視宮規,本宮如今奉皇命協理後宮就容不得這樣的人在後宮興風作浪,給本宮把她抓起來!掌嘴二十!”


    婉貴人尖聲喊道:“柳如煙!你敢?!”


    “不服?打完就從明仁殿搬出去吧,西六宮的永寧居賞你了。”


    西六宮的永寧居,是冷宮的盡頭。


    柳如煙說完就轉頭和薛亦晚道:“亦晚,讓你見笑了。”


    薛亦晚看了眼愣在原地的婉貴人,一旁的嬤嬤已經按住了她,“婉貴人,保重。”


    婉貴人還要再罵,被一個嬤嬤用腰帶塞住了嘴,隨後就左右開弓抽了上去。


    清脆的耳光聲音在養心殿的門口響徹。


    等到打完,婉貴人已經沒有力氣了,直接癱倒在了地上,柳如煙看了眼那個嬤嬤,“把她送去永寧居,迴來領賞。”


    那個嬤嬤連忙跪下謝恩。


    這一鬧,煙妃的地位也在後宮穩固了,誰都知道柳家的貴妃倒了,可柳家偏房的煙妃卻得了勢。


    薛亦晚看了眼養心殿,對柳如煙道:“沒有多少日子了。”


    柳如煙心裏一跳,“亦晚,是不是太子殿下要迴來了?”


    薛亦晚看著她,“放心吧,以後你的路自己選擇,要留下還是離開,我不會幹涉。”


    柳如煙心裏這才真正地放下心,她恭敬地行了一禮,“多謝。”


    薛亦晚扶起了她,“迴去盯著皇上吧,久病的老虎也有餘威,他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盡可能支會我一聲。”


    柳如煙看著如此淡定的薛亦晚,心裏也坦然了,全天下的女人,恐怕再沒有誰敢和薛亦晚一樣監視一個皇帝了。


    等到薛亦晚迴到縣主府,心裏居然空落落的。


    如意和任寒出去了,初七也不在府中,縣主府的下人一向不多,今日隻能看得見掃地的兩個婆子在遠處的小徑掃著落葉。


    “深秋了……”


    也快要中秋了。


    薛亦晚走到了一棵梧桐樹下,踩在梧桐落葉上,咯吱地響聲讓她心底沉澱了下來。


    她靠著樹幹坐在了落葉上,隨手撿起一片梧桐葉,枯黃的梧桐葉煞是明豔。


    突然眼前的陽光被遮住,她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被人一把橫抱起。


    “輕了,可見是不聽話,我可要罰你。”


    薛亦晚驚喜地睜大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地一張俊臉,“迴來了?”


    穆君毅抱緊了她,聞著她身上淡雅的清香,再多的風塵仆仆也化為溫馨。


    “恩。”


    隻是簡單地一個迴應,卻像是默契十足。


    薛亦晚含笑抱住了他。


    梧桐葉簌簌而落,掉在兩人的身上,為這幅圖景抹上絢爛地色彩。


    “還不放下我?”薛亦晚看向附近,沒想到原先在打掃的下人都走得沒有蹤影了。


    穆君毅笑出了聲,“我的晚兒害羞了?”


    “胡說什麽?!”薛亦晚推了他一把。


    穆君毅抱著她繼續往前走,“陪我走走。”


    “你倒是放我下來走。”薛亦晚蹙起眉,說不出的嬌俏。


    “不放。”穆君毅含笑抱緊了她。


    “放我下來!”薛亦晚笑道。


    “不放!”


    “穆君毅!”


    “在。”


    “我好想你。”


    ……


    入夜,穆君毅和薛亦晚一道入了宮。


    養心殿外,穆君毅對任寒道:“這殿內的所有暗衛,一個不留。”


    薛亦晚沒有意見,她知道,這些人注定是沒辦法活下去的。


    這就是一種現實地殘忍,穆君毅沒有錯,那些人也沒有錯,但誰死誰活就是這麽殘忍。


    薛亦晚拉住了穆君毅手,“走吧。”


    這時候柳如煙和秦升也出來了,對這穆君毅恭敬地行了一禮。


    幾位朝中重臣也在偏殿候著了。


    穆君毅一身太子朝服,將本就俊美的容貌襯托地更加如同神祗。


    薛亦晚替他理了理衣襟,溫柔無言。


    穆君毅在她額上輕輕留下一吻,“等我。”


    薛亦晚輕笑了一聲,“你去吧,我在外麵等你。”


    禦史呂建躬身將穆君毅隱進了昭文帝的寢殿,薛亦晚望著他的背影,眼底都是溫柔和笑意。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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