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洛迎風用食指與中指的指尖輕輕夾住金珠,輕描淡寫的向下點了點,指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孟如寄眉心。


    而隨著這一點,一記金光倏地射出,穿過洛迎風腳下的金色陣法,直衝孟如寄而來。


    孟如寄雙目微瞠,催動身側四個銅板,立即貼在了結界的四角方位上,銅板內也散發出了古銅色的陣法光芒,古銅色的光芒與銀珠的銀光疊加在一起,這才堪堪將洛迎風隨手一擊擋住!


    然而孟如寄還是聽到了“哢”的一聲,被金光擊中的結界上,已經顯現出了破碎的裂紋。


    “這個臨嵐山主……”孟如寄暗暗咬牙,“不好對付。”


    自然是不好對付的。


    牧隨心裏暗忖,在無留之地,金銀錢財的重要性正是如此,一個銅板,一個銀珠和一個金珠,能操控的靈力強度,使用的術法階層就是不一樣的。


    貧窮與富貴,在無留之地,會顯現出更可怕的差距。


    孟如寄光靠一顆銀珠和四個銅板結成的陣法,就擋住了金珠的攻擊,在尋常人眼中,已是不可想象之事。隻有將靈力陣法運用得極致巧妙,才可如此。


    “還當真是個高人呐。”


    空中的洛迎風果然也很驚訝,他看著下方的結界,結界背後的兩人,麵目都有些模糊,雖然他心裏生了好奇,但他卻也並沒有收了金珠,從空中落到地上去,讓自己染上山中塵埃。


    “你們若未動我的兄弟,我或許,還能網開一麵,納你們入我麾下,可惜了……”洛迎風拈著金珠,玩味的說著,“與我臨嵐山結義的人,我還得為他們的生死負責。”


    看著洛迎風要蓄積力量再次出手,孟如寄麵前的結界銀光卻開始閃爍,銀珠撐不了那麽久,那四個銅板更是因為在剛才那一擊中被消耗光了陣法力量,從空中落到地上。


    孟如寄琢磨了一下能不能用這銀珠去搶奪那山主的錢,但見他就將金珠握在手裏,沒給她絲毫可趁之機。孟如寄暗恨咬牙。


    而在孟如寄身後,牧隨伸手摁住自己腰間。


    在那裏,他藏著白日裏拿迴來的六銀十八文。


    要用嗎?


    牧隨眸光微涼,六銀,出其不意,他可以擊退洛迎風,但卻無法阻止洛迎風再次追上他們。


    而且,若是用了,他又要如何與孟如寄解釋,這銀錢的來路?


    “去往生吧,走得安詳些。”洛迎風說著,他捏著再次蓄積好力量的金珠,對著兩人便彈了過來。


    牧隨腰間,六顆銀珠霎時拿了出來,而在他催動陣法前的一刻,孟如寄卻先他一步也從腰間摸出了個東西!


    牧隨錯愕:她還有後招!?


    但見孟如寄抬手就把手裏的灰黑色石頭衝金珠砸了過去。


    石頭?


    牧隨要收迴銀珠的動作又頓住了,普通的石頭根本無法……


    沒等他想完,卻見那灰黑色的石頭撞上了金珠!


    “嘭!”


    一聲巨響!


    帶著燦燦金光附和著陣法靈力襲來的無留之地最貴金屬,直接被這塊灰黑色的石頭給幹爆了!


    金色粉塵散了漫天,如牛毛春雨灑落林間。


    有些落在了孟如寄的銀光陣法上。


    牧隨:“……嗯?”


    而更離譜的是!在那金珠□□爆的瞬間,黑色的石頭並沒有被阻攔去勢,仍舊直衝臨嵐山主而去!


    最離譜的是!


    當石頭飛上了臨嵐山主的金色浮空陣法後,在臨嵐山主瞠目結舌之中,灰黑色的石頭直接變成了一個穿著暗色長袍,披散頭發,白麵紅唇的絕色男子!


    這誰!?


    石頭成精了?


    莫離落在臨嵐山主的浮空陣法上,與臨嵐山主近距離、麵對麵、幹杵著,站了一會兒,大眼瞪著小眼。


    就在臨嵐山弟子、臨嵐山主、莫離、牧隨都愕然怔愣的目光中……唯一鎮靜自如的孟如寄頭腦清晰,動作麻利的一揮手,直接將銀珠的結界陣法轉到了自己和牧隨的腳下。


    順帶還收了陣法上灑下的金粉。


    銀光結界陣法上的線條瞬息變動,當即組成了另一個禦風陣法,陣法載動孟如寄和牧隨,“唰”的一聲,原地啟動,直接向遠方飛行而去。


    離開前,孟如寄還不忘往後倒了一下身子,把地上的四塊銅板也給撈走了。


    所有動作,不過轉瞬,片刻後,夜風吹過的林間,隻剩下了地上幹站著的臨嵐山弟子。


    空中,金色陣法上,莫離和洛迎風還在麵麵相覷。


    “哎……”莫離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望了眼孟如寄飛走的方向:“不孝女,丟下我老人家跑了。”言罷,他又轉頭迴來,抱起了手,好整以暇的看向麵前的洛迎風:


    “咱們聊聊?”


    洛迎風還沉浸在金珠被麵前這塊“石頭”擊碎的震撼之中:“你……聊什麽?”


    莫離人畜無害的笑了笑:“聊聊,你為什麽要欺負我的不孝女。”


    月光如紗,落在林間,簌簌風聲裏,孟如寄帶著牧隨一路禦風疾馳,及至銀珠徹底沒了光芒,兩人眼看著要從陣法上跌落在地。


    牧隨下意識的將孟如寄抱住,然後就地一滾,卸掉去勢,穩住了身形。


    兩人都沒受傷,穩穩的躺在了地上。


    夜間林裏,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就隻剩下了兩人喘息的聲音。


    片刻後,兩人異口同聲的開口說了截然不同意味的兩句話:


    “那個男人是誰?”


    “唿,好久沒這麽刺激過了……”


    孟如寄躺著,轉頭看向牧隨,牧隨也躺著,轉頭看向孟如寄。


    不同的是,孟如寄眼神亮亮的,似乎還沉浸在興奮之中。而牧隨的眼神暗沉著,湧動著他自己也說不白道不明的奇怪情緒。


    “刺激?”


    孟如寄坐起身來,第一時間摸了摸自己懷裏的婚書,察覺婚書還在,她清了清嗓子,道:“你這兩個問題,其實是一個問題,我可以解釋。”


    牧隨幾乎要忍不住自己的表情,快維持不了自己這個“傻子”的模樣了,他差點就冷笑出聲了!


    解釋!


    好好一個姑娘!在褲腰帶裏藏了另一個男人!


    有什麽好解釋的!


    牧隨氣得牙都要咬碎。


    但他的理智告訴他:不!你不應該這麽生氣!至少你也不該氣這個!


    但他的情緒就是在腦子裏瘋狂的摔桌子,摔板凳,把自己的腦海裏的房子都要拆了!


    “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孟如寄見牧隨是真的氣狠了,生怕這婚書更沒著落,連忙端坐起來,嚴肅解釋,“那男子是魘天君,魘天君你聽過嗎?一個很厲害的妖怪,他在人間的時候,差點把人間都毀了,搞得生靈塗炭的!”


    牧隨也跟著坐起來,任由著自己的嘴脫口而出:“他為什麽會在你懷裏!還刺激!”


    “不是!你誤會了!不是他在我懷裏刺激,是我把他扔出去,當武器砸!很刺激!我砸了魘天君你明白嗎!”


    “不明白。”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跟我真沒什麽!我也是到無留之地才遇到他的!”


    “重點是他在你懷裏!”


    “重點不是什麽懷裏!他是塊石頭啊!我隻能把他卡在腰帶裏……”


    “腰帶裏……”


    “說不清了……”孟如寄扶額:“他就是來找我給他養老的。”


    越說越離譜了!牧隨咬牙切齒:“堂堂八尺男兒!”


    “他……對……”


    “容貌年輕,盛似少年……”


    “他……也是……”


    “需要你給他養老!?”


    “他就是個老不死的!長就長成那樣,我有什麽辦法!”


    牧隨看著孟如寄,她唇角向下,耷拉著眉眼,一副越抹越黑無法解釋的委屈模樣,牧隨一邊辱罵自己——這跟他有屁關係,瞎問什麽!一邊他又遏製不住的氣白了臉。


    他看著孟如寄還捂著自己的衣服兜,想著她之前把婚書藏在衣服兜裏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就她這樣,三心二意、負心薄情、腳踏兩條船、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還想簽婚書!?


    “拿出來!”牧隨嗬道。


    孟如寄被吼得一愣,見牧隨盯著自己的衣服兜,便隻好從懷裏把婚書拿出來:“也不用這麽氣吧……”孟如寄小聲嘀咕。


    “筆呢!”


    孟如寄乖乖的又摸出了筆:“喏,半截兒。”


    牧隨抬手就抓住了筆,又把孟如寄手裏的婚書扯了過來。


    孟如寄錯愕:“哎?”


    牧隨也十分錯愕:“唔!……”


    做什麽!


    他要做什麽!


    牧隨看著自己的手拿著半截兒筆在婚書上直接畫下了一撇!


    也不至於因為另一個男人的存在就瘋得要簽婚書吧?


    牧隨心肝都顫了,他阻止不了自己的手,隻能渾身往前一壓,直接用筆尖戳破了地上的婚書,在婚書上留下了一個大大的破洞。


    “啊……”孟如寄驚唿,“破了……”


    唿……牧隨心裏鬆了口氣:破了……


    牧隨用左手把右手捏住的筆掰了出去,然後有些狼狽的站起身來,他背對著孟如寄,不想再去直麵自己鮮血淋漓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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