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異種的突襲、同伴的背刺,這些事情每天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能在末世中活到現在的人,未必是個身姿矯健、野外生存技能滿分之人,但一定是心硬如鐵的人。


    但這一次,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強烈預感驅動著他,寧澄不知不覺間走到隔壁,手握住了研討室的門把手。


    在寧澄反應過來之前,他將門把手按了下去,門沒鎖,他一推,門開了。


    室內依舊保持著一如往昔的布置,桌椅卻並沒有迴歸原位,而是淩亂地擺放著著,看得出來,隔壁團隊的同事們離開這裏時很匆忙;但室內也沒有其他淩亂的痕跡了,因此並沒有打鬥或者掙紮的跡象。


    桌上的電腦、研究資料都已經被一掃而空,幾乎看不出來就在一日前,他們還在這裏通宵加班的事實。


    除了桌椅擺放有些雜亂以外,這間研討室簡直就像是新的一般,亟待其他研究團隊入住。


    寧澄苦笑著搖搖頭,剛要轉身離開這間研討室,繼續自己的工作,他的餘光忽然掃到了什麽,眼神霎時一凝。


    在其中一張桌子的桌腳處,壓著一張疊成小塊的便簽紙。


    這一幕其實是很常見的,如果桌子的四腳並不平衡,很多人都會選擇在稍短的桌腳處墊上一點東西,以讓桌子維持平衡。


    然而,問題是,寧澄昨天和這支研究團隊中的幾人交流時,談完正事後,他不經意間吐槽了幾句他們研討室的桌椅的年久失修,每天都在無時無刻地搖晃。


    而在那時,隔壁研究團隊還笑了笑,說他們恰巧趕上了一批新的辦公器材,並沒有和他一樣的憂慮。


    那麽,眼前這個用來壓在桌腳下麵的紙條,又是什麽?


    寧澄的心跳跳得飛快,在蹲下身伸手向著那張紙條夠去的瞬間,他強迫自己不停迴想著,最近到底有沒有看見過隔壁的辦公桌下壓著一張紙條。


    即使它不是隔壁團隊用來維持桌子平衡的,但也有可能,它隻是一張誤掉落在地上的便簽紙,被人踩了幾腳後被壓在了桌腳下。


    終於,他的指尖夠到了那張紙條。


    不知道在期待著什麽,他深吸了一口氣,拆開那個被折好的便簽紙。


    從這鬼畫符般的英文字母書寫來看,多半是初級研究院愛爾莎。上麵的字跡非常潦草,像是在緊急情況下寫就的,寧澄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竭力分辨了半天,才看懂了這張紙條上的字跡。


    便簽紙上麵並非是完整的句子,而是幾個淩亂的、不知所雲的詞:


    “西京”、“細胞活躍程度”,“卡裏科”、“隕石”、“報紙”。


    寧澄猝然睜大了眼,他剛要細細思索這究竟是什麽意思,就聽到一個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那腳步聲漫不經心卻又隱含威嚴。


    寧澄臉色一變,緊急情況下容不得半分思考的空隙,它立刻把那張便簽紙揣到自己的兜裏,然後向著門口快步走去。


    就在他拉開門的一瞬間,他和站在門口正打算推門就進的人差點撞到了一起。


    麵前的人,是格雷戈。


    他乍看見寧澄,眼中劃過一分驚訝,隨後,他抱著手臂堵在門口,眯起眼,語氣中帶著幾分懷疑:“寧博士,您到這裏,是為了……”


    褲兜裏的便簽紙仿佛在發燙,炙烤著寧澄的心,讓他無比焦慮。


    但他心知肚明,越是在此刻,他越是不能露出絲毫的馬腳,否則,就一切都完了。


    他故作輕鬆地,立即接上格雷戈的話頭,道:“不過是看看有沒有我需要的研究材料……”


    他的臉上顯露出無辜和困惑,問道:“研討室,不是隻有專屬的研究團隊才能進吧?”


    格雷戈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一時間,寧澄感覺空氣的流動都靜止了,半晌,他聽見格雷戈慢條斯理地開口:“自然是不隻有分配到的研究團隊才能使用研討室的。”


    寧澄笑著鬆了口氣。


    正在此時,格雷戈的通訊設備響了,他斜覷了寧澄一眼,還是接起了那通電話。


    寧澄想要拔步就走,但又怕引他懷疑,隻好在一旁站著,等他這通電話打完。


    電話那邊似乎在報告什麽事,格雷戈的目光全程沒有絲毫波動,隻是平淡地“嗯”了幾聲。


    那通電話很短,終於,格雷戈掛斷了電話。


    寧澄剛想要和他假惺惺道別,就聽格雷戈冷冷的聲音在他的耳旁炸開:


    “寧博士,監控錄像顯示,你剛才走到這間屋子的桌腳處,取走了一個東西,你能給我看看,它是什麽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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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在槍聲響起的同時,他大笑道:“我是要把局勢攪得更亂的人!”——


    在這一瞬間, 寧澄的唿吸一滯。


    他轉頭看向格雷戈的方向,撞進了他如一池深潭般幽深的眼神。


    他知道,格雷戈也在緊密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緊接著, 寧澄的臉色變了,那是一個十足詫異的表情, 問道:“什麽東西?”


    見半晌沒有得到格雷戈的迴答,他撓了撓頭, 作出竭力思考的樣子,隨後恍然大悟地從褲兜裏一掏,展開遞給格雷戈,目光無辜又誠懇,道:“是不是這個?”


    格雷戈瞟了他一眼, 接過這張便簽紙,然而就在下一秒, 他皺著眉,臉色陰沉地仿佛能滴下水,道:“你唬我呢?”


    隻見,寧澄遞過去的一張便簽紙, 展開後幹幹淨淨, 上麵什麽都沒有。


    那張便簽紙上麵自然什麽都沒有, 因為那是寧澄在聽到腳步聲後, 情急之下在桌子上的便簽本上臨時撕下的一張。


    比較幸運且巧合的是, 他撕下便利貼時的動作太快,又剛好被他的身體所掩蓋, 因此, 監控錄像裏隻記錄下來了他匆匆往外走的動作。


    寧澄不解地蹙起眉, 問道:“可是, 這本來就是一張空白的便簽紙啊,不然您以為那是什麽?”


    格雷戈審視了一會兒他的表情,半晌,他嘴角輕勾,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意,口中道:“好吧,那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你為什麽要特意彎下腰,去撿一張壓在桌腳下的空白便簽紙呢?”


    “……”


    寧澄知道,如果這個問題迴答不好,他一定會落到和前夜被關進牢獄的研究員一樣的境地。


    他也知道,如果不立刻迴答同樣令人生疑。


    他的大腦飛速轉動著,多個理由在他頭腦裏盤旋而過,不斷地發生比較、碰撞……


    他以為過了一個世紀,但實際上僅僅過了一秒鍾,他就抬起了頭,用比格雷戈更加疑惑更加嘲諷的語氣道:“可是,我在幹淨整潔的地麵上看到一張紙條,難道我不該把它撿起來嗎?”


    他滿臉都寫著“這是好人好事吧?”


    還沒等格雷戈辯駁,寧澄繼續補充道:“但是等我撿起來後,我突然明白過來,這張便簽紙是用來幹什麽的了。”


    格雷戈沒跟上他跳躍的思路,見狀隻好道:“是用來幹什麽的?”


    “是用來墊桌腳的啊,研究中心的桌桌椅椅,不是這個有點晃,就是那個油漆都磨掉了。我是在桌腳旁邊發現這張紙條的,拿起來才發現,上麵有一些隱隱約約的壓痕,才明白它的用途。”


    格雷戈確實不知道寧澄究竟是在桌腳下麵還是在桌腳處取走了這張紙條,畢竟,監控錄像照的沒那麽清晰。


    但格雷戈仍舊有所懷疑,他捏了捏下巴,問道:“那你為什麽要把它拿出來呢,放在原位不好嗎?”


    寧澄看起來有些莫名其妙,反問道:“我都拿起來了,再放迴去多累啊,何況這間研討室的研究團隊都已經不會迴來了,室內又沒有垃圾桶,我徒手帶迴來再扔也不犯什麽法吧。”


    格雷戈嗤笑一聲,冷冷道:“真是牙尖嘴利。”


    他的眼中了無笑意,靜靜地打量著寧澄臉色的變化,緩緩道:“好吧,寧澄教授,那麽讓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吧,迴答完你就能走了。”


    寧澄深吸了一口氣,道:“您問。”


    他的麵上依舊風平浪靜,雖然心上一陣不詳的預感應運而生。


    格雷戈卻道:“好吧,這其實不是一個問題。寧澄博士,冒犯了,把你衣兜裏所有的東西都自己掏出來吧。”


    寧澄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格雷戈露出一個微笑來:“如果你自己不動手的話,那麽我就要動手了。”


    半晌後,寧澄終於妥協了一般,將自己衣兜裏的東西一樣一樣取出,但令格雷戈失望的是,他的目光從第一件物品追逐到最後一件,他都沒有發現引人注意的東西。


    終於,格雷戈遺憾地說道:“你走吧。”


    正在寧澄轉身的一瞬間,格雷戈補充了一句話,似乎意有所指:“你這次真的很幸運,但是下次記得不要來這種地方了,以防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


    寧澄的麵上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頷首了一下。


    格雷戈沒再對他說話,直接推門進入了研討室。


    寧澄卻沒有如格雷戈以為的那樣立刻離開,他抬起頭望了望,隨後蹲下身,將有些鬆弛的鞋帶重新係好。


    在他挪動其中一隻腳時,一張黃色便簽從鞋底的邊緣處露了出來,寧澄在監控錄像的盲區處拿起了它。


    在那之後,寧澄開始對紙條上的內容進行調查。


    他有隱隱約約的預感,愛爾莎在最後時刻匆忙寫下的話,其中必然隱含著更大的秘密。


    在聯合政府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的權限是很高的,隻是他從未想過要靠自己的權限調查一些事情。


    終於,他發現了那份被聯合政府高層攔截下來的來自西京基地的論文,他發現了那份在發表上報後很快就被撤下的關於卡裏科沙漠隕石的報道,其實這些並不難找,但如果沒有愛爾莎的提醒,他未必能把它們聯係到一起。


    但最重要的是,他發現了研究中心的真相:


    聯合政府並不是為了調查眾生畸變的原因、解決眾生畸變的難題才成立研究中心的,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將一切有可能窺破這些陰謀的專家和研究者們都聚集在一起、看管起來,一旦某個研究者真正發現了什麽,他就會被以莫須有的罪名而麵臨牢獄之災。


    研究中心的中低層研究者們苦苦尋找著真相,想要為人類作出一點真正的貢獻;而高層研究者們,他們就如同看著要糖吃的孩子那樣,對他們的困獸行為感到真情實意的可笑。


    寧澄的思緒漸漸從迴憶中抽離出來,思考起自己的處境。


    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他的揭發,必然會引起人們對聯合政府的不滿,但這種不滿,究竟會引導人類走向更加光明的未來,還是帶來更大的亂局,沒有人能看清。


    聯合政府自成立以來,其實也並非毫無建樹,異化值檢測儀和汙染值檢測器,都為人類對抗變異種加大了籌碼;營養劑的研製和分配,其實也是出於迫不得已。


    但他選擇揭露這一切,隻是覺得,聯合政府不應該在知道真相的情況下,還在極力隱瞞這一切。


    即便是在末世中什麽都做不了的民眾,也有獲取真相的權利。


    如果他賭贏了,那他就是末世的功臣。


    如果他賭輸了,那他就是曆史的罪人。


    命運如同遠方的暗夜,沒有光亮的同時還罩有層層迷霧,讓人窺不破也參不透,但至少,從今往後,他可以選擇做一個真正為解決眾生畸變而付諸努力的研究者,而非被人戲弄又為虎作倀的跳梁小醜。


    他又想起方才那位女郎建議他前往西京基地的景象,他苦笑地搖搖頭,心中明白: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新澤西不會放他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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