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鬆喆笑道:“咱又不是土匪,哪能幹那種事。”


    徐誌穹連連擺手:“這話不能亂說,再亂說你路就走窄了。”


    吃喝妥當,徐誌穹叮囑了三件事:“我過兩天找個匠人來,幫你修繕罰惡司,銀子你不必管,我替你結了就是,


    你們賞善大夫若是來了,不用給他好臉色,要錢他得給錢,要人他得給人,


    你當了索命中郎,以後不能斷案了,抓到罪囚,一律送到京城罰惡司,找推官寫判詞,我一會把開門之匙教給你,


    有人問起,你就說一個姓馬的判官讓你來的,肯定沒人攔著你。”


    張鬆喆又給徐誌穹倒了一杯酒:“我在這待了十五年,也不知從哪修來的福分,今天算是遇到貴人了。”


    叮囑妥當,徐誌穹離開了淵州罰惡司,到橋頭瓦市逛了一圈,去金鳳棚子坐了片刻,看了會相撲,想著二哥的事情。


    與二哥相處這多日子,隻記得他的豪爽和執拗,卻沒想過他也有解不開的心結。


    真的隻是為了和梁功平的情誼,以至於他去西域鋌而走險?


    也許還有蒼龍殿青黃不接的尷尬和無奈。


    就像當前的局麵,倘若梁功平還在,也不會讓梁玉申迴來主事。


    梁玉申從西邊迴來的,他是不是知道二哥出了事情?


    二哥往西去,是去找起死迴生之術麽?


    假如亢金龍不想害他,假如這起死迴生之術是真的,我是不是也借個光,把這術法學迴來?


    隻要有了起死迴生之術,就可以朝著星宿的方向修行了,看到那該死之人,也不用一直忍著不出手。


    二哥到底去哪了?


    要是有混沌之眼就好辦了,那東西雖然迴溯能力有限,但找人的本事真是厲害。


    轉眼之間,仇金鳳已經連贏了三場,卓靈兒走後,這瓦市裏也沒人是她對手了。


    ……


    從勾欄裏出來,徐誌穹迴了侯爵府,推門一看,聞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息。


    有人來了。


    徐誌穹來到正廳,見夏琥坐在正廳裏,趕緊衝上去要把她抱起來。


    夏琥立刻起身道:“莫急,官人,有客人!”


    徐誌穹知道有客人,薑夢雲來了。


    夏琥道:“薑姑娘說有事找你,說你們商量好的,我便帶著薑姑娘來了。”


    薑夢雲笑道:“馬長史,答應我的事情,卻不能反悔。”


    “哪個反悔了,”徐誌穹笑道,“且說,你想辦什麽事情?”


    “我要去趟安淑院,今夜便要動身。”


    徐誌穹一怔:“去安淑院作甚?”


    “那裏有我一個朋友,我要帶她迴家。”


    朋友?


    安淑院裏隻有一棵血樹,那是玉陽他娘變的,沒其他人了。


    難道梁玉陽他娘是薑夢雲的朋友?


    她想把梁玉陽他娘救迴來?


    這倒是件好事,可這事情好像有點太容易了。


    “如果隻是去趟安淑院,貌似也不用找我吧?薑姑娘,憑你的本事,那地方也攔不住你。”


    薑夢雲搖頭道:“既是來了大宣,我不能動用修為,隻能在到了安淑院之後,動用些許技法,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


    就是動用了這一點技法,還容易招來不測,故而這一路,需要馬長史相助。”


    “不知薑姑娘何時要去安淑院?”


    “最好是今夜。”


    徐誌穹答應了下來,轉臉看著夏琥道:“娘子,一塊去麽?”


    夏琥連連搖頭:“我就不去了,我路也不熟,去了也是添累贅。”


    徐誌穹點點頭:“好娘子,你在家裏等我,我去去就迴。”


    “好,好……”夏琥汗如雨下,兩瓣桃子緊緊夾著。


    二人走後,夏琥到了後院,去拜會妹伶。


    “前輩,你看到剛才來的那人麽?”夏琥指的是薑夢雲。


    妹伶點頭道:“看到了。”


    “她自稱薑夢雲,說是千乘國的一位名姝,可我看她怎地都不像是個凡人。”


    妹伶笑道:“你見過她,沒去千乘國之前,你就見過她。”


    夏琥詫道:“我見過她?”


    妹伶點點頭:“世間之人都見過她,隻是見過之後都忘卻了。”


    第926章 那是我心頭一塊肉


    徐誌穹帶著薑夢雲,沿途騙過重重守衛,來到了安淑院。


    安淑院裏有人,長樂帝正坐在院子裏,和血樹說話。


    這棵血樹曾被昭興帝榨幹了全部血液,有一段時間已經徹底失去了生機。


    可等昭興帝駕崩之後沒多久,血樹又複生了,就連何水靈都不明白其中緣故。


    徐誌穹帶著薑夢雲,躲在安淑院外院,靜靜聽著內院的聲音。


    “娘,那王八蛋當初害死了你,卻還跑到我麵前來張狂,我這次卻顧不了許多,非殺了那王八蛋不可!”


    王八蛋是誰?指得是粱玉申麽?


    難怪長樂帝這麽憎恨粱玉申,這不僅是搶皇位的問題,還有私仇在裏邊。


    一陣陣夜風吹過,吹拂著血樹的枝條,不斷落在粱玉陽的身上。


    徐誌穹真有些擔心,血樹的枝條會突然裹住粱玉陽,把他吸收成自身的一部分。


    他知道這棵血樹是粱玉陽的娘,但他不認為這棵血樹能一直保持理智。


    但這棵血樹還真就保持著理智,它的枝條一直輕撫著粱玉陽,極盡溫柔的平複著粱玉陽的怒火。


    “娘,你總叫我不要生氣,你且說這事情怎麽辦?你且說孩兒要忍到什麽時候?”


    血樹在說話麽?


    徐誌穹怎麽聽不見?


    他確係自己的聽力比粱玉陽好了太多。


    他們母子之間,肯定有特殊的交流方式。


    粱玉陽和血樹碎碎念念說了一個時辰,起身離去了。


    徐誌穹帶著薑夢雲進了內園。


    “前輩,咱們先講明一件事情,你若是真來救人,我不攔著你,可若是你想把皇後柴秋慈最後這一點元神給滅了,我可就不能答應你了,


    這不是我不守信用,這是當朝皇帝一份寄托,若是這份寄托沒了,把他逼瘋了,大宣百姓卻要跟著吃虧。”


    薑夢雲笑一聲道:“你替百姓想的還真多,生怕他們吃了虧。”


    徐誌穹道:“因為百姓吃過太多虧,也沒幾個人替他們著想過。”


    薑夢雲歎道:“放心吧,我怎舍得滅了她,她是我心頭一塊肉。”


    說話之間,徐誌穹聽到了熟悉的歌聲,他第一次來到安淑院聽到的歌聲。


    徐誌穹提醒薑夢雲:“你且留神,這曲子有點滲人。”


    薑夢雲一笑:“能有多瘮人?”


    “聽過了,你便知曉。”


    第一次來安淑院的時候,徐誌穹隻是個九品員吏,在道門裏是最低修為的存在,血樹的歌聲曾讓他毛骨悚然。


    而今他是二品星君,在道門之中屬於絕對的頂級人物,可血樹的歌聲依舊讓他不寒而栗。


    這歌唱的太淒慘了。


    “吾仇,誰人知?


    吾怨,誰人解?


    吾恨,無絕期,


    吾血,猶未幹!”


    等等,聲音有變化,和此前聽得不一樣。


    也不是完全不一樣,音色和音質都差不多,隻是多了些重疊。


    好像不止血樹再唱,好像還有一個人跟著血樹一起唱。


    徐誌穹抬起頭,發現薑夢雲嘴唇翕動,她正在和血樹唱同一首曲子。


    還有一句詞沒唱完。


    薑夢雲慢慢朝著徐誌穹轉過臉,瞪著血紅的雙眼,和血樹一起唱道:“我殺!”


    嗖!


    徐誌穹跳到了牆頭上:“前輩,有事好商量!”


    聲音是一樣的,薑夢雲和血樹的聲音是完全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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