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誌穹問道:“伱認得葉安生麽?”


    “認得,窮奇惡道三品修者,懂得似是而非之技,他曾來過千乘,想要篡改我記憶,可惜他沒那本事,被我用淆亂之技化解了,還用矯妄之技他接連幾天走不了路,


    而今想來,他當時來千乘時,應該是奉了怒祖之命,想要將我驅逐出怒夫教,隻是因為我知道教中不少內情,他又沒能改去我記憶,因而驅逐之事至今沒有定論。”


    “沒有定論?怒祖沒給你明示麽?”徐誌穹頗感詫異。


    “明示?”袁成鋒苦笑一聲,“我沒見過怒祖。”


    “你是大司士,居然沒見過怒祖?”徐誌穹用真言訣反複確認,發現袁成鋒確實沒有撒謊。


    “莫說是我,你且問教中五司,問問他們有誰見過怒祖?


    五司之上有聖諭使者,梁孝恩就是使者之一,你去問問他,問問他見沒見過怒祖?”


    徐誌穹再一次陷入沉默。


    首先,他驚訝於梁孝恩的身份,聖諭使者之一。


    也就是說聖諭使者不止一個。


    像他這種級別的人物不止一個。


    其次,他驚訝於怒夫教眾人的待遇。


    就連怒夫五司這種級別的人都沒見過怒祖?


    是他們都沒見過怒祖,還是隻有袁成鋒沒見過。


    “你好像不討怒祖喜歡?”


    袁成鋒沒有否認:“因為我不忠誠,我也從沒想過要對怒祖忠誠,我加入怒夫教,是為了當上千乘之主,千乘之主不需要對任何人忠誠,


    我是苦出身,跟著我爹學了些陰陽術,進了神機司,我沒別的誌向,就想吃口飽飯,


    擔任神機校尉時,我奉命追捕一名殺道修者,在荒野之中追了整整三天三夜,渴了喝露水,餓了吃蟲子,那殺道修者最終被我追上,他餓的走不動路了,


    我受了褒獎,第一次進了神君大殿,第一次喝了宮裏的禦酒,第一次吃了禦膳,


    那一天恰逢宣國使者進宮,我還看到宣國進獻的瓷器和錦緞,那是我見過的最美的錦緞,從那時起我隻想當千乘之主,我對任何人再沒有過半分忠誠,


    莫說是我,你且問問公孫文忠誠過麽?你且問問梁孝恩忠誠過麽?


    粱孝恩做聖諭使者時,何曾正眼看過我?而後不知為何丟了修為,跑到千乘國來找我,說聖祖讓他做千乘國君,


    真是笑話,聖祖要真有本事,應該先讓粱孝恩恢複修為,區區一個四品,就想扳倒洪俊誠做千乘國君?怒祖就那麽信得過他?


    他根本沒見過怒祖,都是他扯謊罷了,他丟了修為,被怒祖拋棄,卻想借我之力,謀求千乘之主,何其愚蠢,何其狂妄!”


    徐誌穹從這段話裏聽到了一個重要信息:“你說你見過宣國使者?”


    “見過。”


    “此前也有過宣國使者?”


    袁成鋒笑道:“你該不是覺得自己是第一批宣國的使者吧?洪俊誠繼位前一年,宣國使者就曾來過,這是我親眼所見。”


    長樂帝很看不起千乘國,宣國上下都看不起千乘國,這給徐誌穹造成了一種誤會,以為在此之前,宣國從來沒向千乘國派出過使者。


    洪俊誠有沒有可能是大宣派來某一位使者?


    這個疑問,袁成鋒無法解答。


    怒夫教的事情,問的差不多了。


    因為袁成鋒不討怒祖喜歡,他和怒夫教的關係若即若離,有些教中隱秘,他也不了解。


    他不認識隋智,和昭興帝沒有來往,也不知道怒夫五道的概念。


    他和公孫文一直保持聯絡,好像已經冰釋前嫌。


    可實際上,這也隻是為了利用公孫文,加固他和圖努王的關係。


    袁成鋒在圖努有兩個據點,在千乘國有三個據點,這些據點裏藏著他將來起事的必要準備。


    袁成鋒還把原本製定的篡位計劃告訴了徐誌穹,這其中包括如何殺掉洪振基,如何血洗玉瑤宮,如何用最隱蔽的方式殺掉洪俊誠,神不知鬼不覺,假扮成洪俊誠坐上神君之位。


    夏琥把這些事情一筆一筆記了下來,這些都是非常關鍵的信息。


    還有比這更關鍵的信息麽?


    有!


    徐誌穹觀察了一下袁成鋒的狀況。


    魂魄厚實,氣力很足,狀況算是上佳。


    徐誌穹也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況,意象之力飽滿,應該頂得住。


    徐誌穹提醒夏琥一聲:“娘子,我要問大事了,如有不適,立刻告知我。”


    夏琥詫道:“你問他,又不是問我,我能有什麽不適?”


    袁成鋒猜到了徐誌穹要問什麽,看了看夏琥,微微搖了搖頭。


    徐誌穹問道:“當初你殺洪華霄的時候,知道他是皇子麽?”


    “事前不知,洪俊誠隻讓我誅殺魅妖,直到取了他性命,我才發現他是皇長子,這是不該我知道的事情,但我還是知道了。”


    “於是你就假扮成了洪振康,趁機換了身份?”


    “我早就有取代洪振康之意,這件事倒促使我下定了決心。”


    徐誌穹道:“你已經得手了,為什麽不殺了洪振康?”


    關鍵信息要出現了。


    袁成鋒道:“隻因為洪振康知道一件寶物的下落,非常重要的寶物。”


    “是什麽寶物?”


    袁成鋒臉頰一陣陣抽動,隨即陷入扭曲,身上的黑氣上下繚繞,顯然他很難說出這件寶物的名字。


    徐誌穹提示了他一句:“是一隻石眼麽?”


    “呃,呃,啊……”袁成鋒沒法開口,他艱難的點了點頭。


    看到他點頭的一刻,夏琥開始劇烈的暈眩。


    但她沒有跟徐誌穹說,在好奇心驅使之下,她很想知道石眼是什麽寶物。


    徐誌穹又問:“那隻石眼到底是什麽來曆?”


    “是,是,神……”


    神這個字剛一出口,徐誌穹感覺到天旋地轉。


    夏琥臉色極差,捂住了胸口。


    徐誌穹見情勢不妙,一拍書案道:“娘子,先去外邊歇息!”


    書案上有陰陽法陣,徐誌穹這一拍,法陣被觸發了,夏琥當即倒在了院子外邊。


    恰好卓靈兒經過,扶起夏琥道:“妹子,怎地了?”


    夏琥搖頭道:“走,走……”


    “你這是要去哪?我扶你迴房歇息會?”


    夏琥連連搖頭道:“不能迴房,千萬不能,去你,中郎館。”


    ……


    徐誌穹克製著眩暈,又問一句:“你是想說,真神?”


    袁成鋒艱難的點了一下頭。


    點頭過後,他的魂魄險些散了。


    徐誌穹渾身劇痛,抖戰半響道:“你說的是,你道門的真神?”


    “是!”


    話一出口,袁成鋒化作一團黑霧,四下飄蕩。


    徐誌穹渾身麻軟,倒在了地上。


    被他說中了。


    第769章 五百年後,再決高下


    徐誌穹手裏那隻石眼,是袁成鋒道門真神的眼睛。


    袁成鋒的道門真神,是混沌。


    這份信息,讓袁成鋒魂魄直接潰散,徐誌穹也陷入了短暫的昏迷。


    待徐誌穹蘇醒,袁成鋒的魂魄也憑著較高的位格重新聚攏在了一起。


    “不能再說了,再說一句,我魂魄當真要散了。”袁成鋒如此配合,隻是要為來生爭取一次機會,他無論如何都要保住自己的魂魄。


    徐誌穹也不敢再聽了,多虧他有三品體魄,換作四品時,聽到這一句,怕是要重傷,甚至會送命。


    徐誌穹拿起一隻布袋,問道:“這裏邊是什麽東西?”


    “不能看的東西,”袁成鋒搖頭道,“此物是怒祖贈與我的,洪俊誠壯年時,在千乘境內嚴厲禁止怒夫教,到了年邁時,多少有些鬆懈,


    我趁此時機建立了兒郎會和幾座學坊,對怒夫教算是立了大功,怒祖便給了我賞賜,就是這件東西,


    自從他交給我,布袋上的繩索一直沒打開,但這東西確實有大用處。”


    徐誌穹詫道:“你都沒打開過,還敢說有大用處?”


    袁成鋒搖頭道:“不需要打開,你且離他近些,仔細傾聽就是,你會聽到……”


    袁成鋒的臉頰又開始抽搐,徐誌穹也感到陣陣暈眩。


    “罷了,莫再說了。”


    布袋可以慢慢摸索,傾聽也不是什麽複雜的事情,且等日後慢慢研究,眼下還是不要作死的好。


    接下來該說說袁成鋒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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