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及以上官員殿後,指揮督戰,防止受傷。


    孟世貞見對方還有陣法,拔出佩刀,露出一臉猙獰笑:“他娘的,迴了京城好久沒殺人了,今天且好好活動下筋骨!”


    李普安道:“老朱,你先別插手,讓我多殺兩個痛快痛快!”


    朱福星負責操控紅燈,他迴頭看了徐誌穹一眼,徐誌穹沒作聲,算是默許了。


    第一輪戰鬥,沒用天上的燈籠,三十名提燈郎也沒列陣,交戰須臾,砍殺了四十多名官差。


    一百三十多官差,死了三成還多,官差當即潰逃。


    要逃哪那麽容易,徐誌穹帶著提燈郎,眨眼間便追了上來。


    縣丞鄭琦見情勢急迫,趕緊調整陣型,改“扼暴陣”為“避芒陣”。


    這一陣法主要在暴民異常悍勇時使用,目的是避其鋒芒,徐圖漸近。


    陣法精要在於:拿長槍的衝在前麵,防止有人擋住逃跑的道路。


    拿佩刀的殿後,追兵迫近,可以隨時掉頭阻擊。


    九品及以上官員居中,前後都有保護,防止受傷。


    可殿後的官差不禁打,被孟世貞殺得鬼哭狼嚎。


    前邊的長槍隊跑的也不夠快,被徐誌穹帶人衝在了前邊,攔住了去路。


    危難關頭,縣丞鄭琦改換了新的陣法。


    這一陣法稱之為“寬仁陣”,主要彰顯吏民一家,彼此寬仁的氣度和襟懷。


    陣法精要在於:九品及以上官員走在最前,態度誠懇,立場鮮明,防止受傷。


    剩下士兵,無論長槍短刀,立刻扔在地上,動作整齊一致,防止引發誤會,造成官員受傷。


    陣法還有三個要訣:一是雙膝點地,二是雙手貼地,三是腦門碰地,一邊碰,一邊高聲唿喊,震懾敵軍。


    “爺爺饒命!”


    “爺爺饒命!”


    這縣丞確實兇悍,嗓門特別大,喊的徐誌穹耳膜疼。


    “爺爺饒命,爺爺……”


    徐誌穹一腳踹在縣丞臉上,用鞋底堵住他的嘴,問道:“你是縣令麽?”


    鄭琦挺起胸膛,大義凜然道:“我不是縣令,我是縣丞,我都是聽縣令的吩咐行事!”


    徐誌穹揪住縣丞,單獨問話,迴身吩咐提燈郎道:“把九品及以上的同僚們照顧好,都用鐵鉤掛起來,穿下巴,掛樹上。”


    鐵鉤穿下巴,這是最疼的地方之一,大小官員個個哀嚎求饒:“爺爺,求您了,饒我們一命!”


    孟世貞摸摸鐵鉤道:“你們守著這路口的時候,怎麽沒說饒那些百姓一命?”


    “我們都聽知縣大人吩咐,讓我們做什麽就做什麽!”


    孟世貞抓住一名姓範的九品主簿,摸了摸他下巴:“鉤在這,是挺疼的,我若把鉤子抬高一寸,在你臉上劃個印子,意思一下,再把你綁上,就沒那麽疼了,也不算違了我們千戶的命令。”


    “爺爺,您是好人,我求您抬高一寸,您是我大恩人,我給您磕頭了!”範主簿梆梆磕響頭。


    孟世貞放聲大笑:“若是百姓在你麵前,你刀口能抬高一寸,我就饒了你!”


    “我抬過一寸,不止一寸,我放走過不少百姓,這是真的!”


    “真的?”孟世貞揪住範主簿的頭發,穿過籬笆,走進了村子,“賊囚,別撒謊,我一會問一問,看有沒有百姓給你作證。”


    孟世貞往村子裏走了一百多步,看到了一具屍體。


    從這具屍體開始,孟世貞每走十幾步就能看到屍體。


    一直走了三百多步,孟世貞終於見到一個活人。


    那人躺在一座垮塌的房子旁邊,臉上不見一點血色,看起來和屍體沒有區別。


    可在看到範主簿的一刻,那人立刻跳了起來,撒腿就跑,嘴裏喊道:“範摘瓜,範摘瓜!”


    孟世貞揪著官差道:“他說範摘瓜是什麽意思。”


    範主簿連連搖頭道:“我,我,我是不曉得的,這裏刁民多,誰知道他說什麽……”


    孟世貞上前捉住那逃跑的村民,問道:“你時才說什麽範摘瓜?”


    那村民哭喊道:“他,他是縣丞手下的範摘瓜,見了有逃命的就砍腦袋,砍腦袋比摘瓜還快,我就快餓死了,我沒想逃命,我哪也沒去,我就在那房子底下躺著,爺爺,你饒我命!”


    孟世貞揪著範主簿道:“範摘瓜,你剛才騙我。”


    範主簿哭嚎道:“爺爺,我原本不是那樣的人,我都是聽縣丞的……”


    孟世貞用鐵鉤鉤住了範摘瓜的下巴,把他掛在了樹上:“等你這瓜熟透了,我再把你放下來。”


    範主簿連聲哀嚎。


    孟世貞不再理會,他提著燈籠往遠處看了一樣。


    他看到了很多屍體。


    他看到破磚爛瓦之下,還有一些即將變成屍體的人。


    他看到了正在吃屍體的烏鴉,有些烏鴉等不及了,直接對沒死透的人下嘴。


    還有些人有點力氣,他們和烏鴉一樣,對著已經死的,還有沒死透的人下嘴。


    “他娘的,他娘的……”孟世貞罵了兩句,這場麵對他來說,隻覺得心裏難受,不覺得震撼,他在戰場上見過太多。


    但他心裏真的難受,這不是戰場,這是大宣,這些人是住在大宣土地上的宣人!


    孟世貞提著燈籠準備原路返迴,剛走兩步便遇到了徐誌穹。


    徐誌穹揪著縣丞,掃視著村子裏的一片慘象,關希成在旁道:“溢沙村算好的,前麵的河籠村,地勢低窪,人都泡在淤泥裏,站在高處看著,你看不出那是人還是泥,有的人就這麽埋在泥裏邊,慢慢就變成了泥。”


    “站在高處看著?”徐誌穹道,“還有高處?”


    “有!河籠村旁邊就有一座荒山,當時浮州知府高勝昌帶著州府官員,站在山坡上,親眼看著河籠村的百姓在淤泥裏泡著,


    我求他把人放出來,他說災後會有疫病,放出來會把疫病傳出去,


    我說好歹把人放在山坡上看管起來,不能這麽泡著,他說讓我知輕重,識大體,


    我說什麽能重過人命?什麽能大過人命?


    他罵我,罵了半個時辰,我到現在也沒聽明白他說的大體到底是什麽。”


    徐誌穹沒作聲。


    孟世貞想起了徐誌穹殺梁玉明時候的一番話:“這大體,就是一群不要臉的人,做了不要臉的事,再用不要臉的手段去遮掩!”


    關希成似有所悟。


    徐誌穹對韓宸道:“看看還有多少人有救?”


    韓宸帶著幾名陰陽師,從村頭走到村尾,大概還有四十多人。


    走到村子另一頭,那裏也有官差把守,徐誌穹和孟世貞將官差盡數砍殺,隻留下一個活的,問道:“你們這麽多人,為什麽就守著這一座村子?”


    官差低頭道:“這都是知縣老爺的吩咐,我們也不知曉。”


    徐誌穹割了官差一隻耳朵:“我時才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官差哀嚎道:“我們不光守著這一個村子,那邊的路口連著五個村子,我們就在路口待著,知縣老爺說了,這五個村子的人命硬,這麽多天都餓不死,讓我們一定守住,不能放走一個活口!”


    徐誌穹看著縣丞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縣丞點頭道:“是知縣大人的吩咐。”


    徐誌穹又道:“你們幹嘛不把人都殺了?橫豎不都是滅口麽?”


    縣丞道:“知縣大人吩咐過,這是天災,我們是不能對百姓動手的,我們是一方父母官……”


    徐誌穹一腳踹在他嘴上。


    縣丞擦擦嘴角的血跡和汙泥,挺直胸膛,跪在徐誌穹麵前。


    徐誌穹又問:“你們知縣平時住在縣衙麽?”


    “縣衙也是住的,但別的地方也有。”


    “別的地方,是什麽地方?”


    鄭縣丞傲然一笑:“這就不好說了,我是知縣大人一手栽培……”


    徐誌穹又在他嘴上補了一腳。


    “知縣大人對我有知遇之恩!你不要逼人太甚!”縣丞紅著眼睛,看著徐誌穹,眼淚馬上就要流出來了,“除非你放我一條生路,否則知縣大人一家老小和金銀財寶在何處,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徐誌穹一腳踩在縣丞臉上:“他藏糧食的地方,你也知道對麽?”


    縣丞艱難的點了點頭。


    清理光了村子裏的官差,徐誌穹命人用鐵鉤鉤住了縣丞,沒鉤他嘴,怕影響他說話,先鉤住了他肩膀,讓他帶路。


    剩下的官員都掛在樹上,活著的官差還有幾十個,徐誌穹決定先找幾個罪業不足二寸的先當苦力,餘下的殺掉。


    檢查一遍過後,餘下的官差都殺了,他們沒有二寸以下的,連三寸以下的都沒有!


    徐誌穹分撥人手,留下兩名陰陽師和兩名提燈郎,在溢沙村救治幸存者。


    餘下人交給韓宸和孟世貞,把周圍村子的官差清理幹淨,竭盡全力救治村民。


    陶花媛告訴徐誌穹,剛才那一家五口,救下了四個。


    孩子救下了,孩子的爹娘也救下了。


    老嫗還活著,老翁救不活了。


    老翁臨走前吃了口餅子,含在嘴裏,吞不下去,走了……


    徐誌穹和陶花媛要去縣太爺家裏一趟,向他借點糧食,借點錢,借點人手,順便再讓他給翻譯一下,什麽叫天災,什麽叫識大體。


    第417章 自生自滅


    駱懷縣知縣趙善才,正在外宅之中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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