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誌穹搖搖頭,憨憨問道:“這事我卻不知道,我隻是在想,副指揮使,比千戶大麽?”


    眾人放聲大笑,王振南道:“副指揮使是從三品,千戶是正五品,你說哪個大?”


    徐誌穹聞言驚訝道:“那可真是升官了,升了好大的官!”


    陸寅鵬問了一句:“等武千戶當了副指揮使,以後掌燈衙門誰做主?”


    馬廣利道:“還能是誰?陳元仲唄!”


    李普安歎道:“易紅燈命苦啊,論資曆,本來應該輪到他做千戶,沒想到竟死在了肖鬆庭的手上。”


    王振南神色頹然道:“人這一世,有多大官位,都是注定的。”


    武栩升官了,但卻要交出掌燈衙門。


    難怪說起升官,武栩卻恁地沮喪。


    趁著眾人長籲短歎,徐誌穹又問了一句:“梁玉明怎麽處置了?”


    這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梁玉明?”王振南搖頭道,“這事和他沒幹係,你們那晚看錯了。”


    “看錯了?”


    馬廣利道:“可不就是看錯了麽,你們那天晚上看到的是個傀儡,肖鬆庭做的血肉傀儡,故意嫁禍給懷王世子的。”


    徐誌穹道:“我眼拙,看不出來,可那晚林院長和薑少史都在,他們也都看錯了麽?”


    王振南擺擺手道:“確實是看錯了,這事莫再提了。”


    一句看錯了就給打發了?


    在場那麽多人證物證,就這麽給打發了?


    徐誌穹想過梁玉明可能會逍遙法外,但沒想到事情會處理的如此敷衍!


    憤恨之間,徐誌穹擔心自己的表情會失控,喝了兩杯茶,借機去茅廁,離開了雅間。


    站在窗邊吹了一會風,徐誌穹平複了一些,他沒急著迴雅間,而是去了一樓。


    他要去找茶坊掌櫃的。


    既然案子已經塵埃落定,自己也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索性見見朱掌櫃,學學八品的規矩,把晉升的事情給辦了。


    在正廳裏,徐誌穹找來了煎茶校尉。


    煎茶校尉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子,是茶坊日常事務的管理者,和鴇兒娘的身份基本相當,徐誌穹提出要見他們掌櫃。


    在花茶坊,要見掌櫃,可不是尋常的事情,多半是來鬧事的。


    煎茶校尉雖然不想得罪了提燈郎,可也不敢輕易驚動了掌櫃,隻能滿臉堆笑道:“燈郎爺,我們這是哪裏招唿不周了?是茶不滿意,還是點茶娘子不滿意?我們給您換了就是了。”


    “我都滿意,我不是來尋釁的,我找你們掌櫃的有要緊事。”


    “有什麽要緊事,您先跟我說說,我們掌櫃近些日子身體不適,當真不方便見客。”


    費了半天口舌,煎茶校尉就是不讓見,換作別的地方,徐誌穹早發火了。


    可今天他很克製,畢竟是來學藝的,不能得罪了人家。


    他把柴火棍拿了出來,交給了煎茶校尉:“勞煩交給你們掌櫃看一眼,我想他一定認得此物。”


    煎茶校尉犯難了:“這,這,這個東西,不,不好交給我們掌櫃吧?”


    徐誌穹盯著煎茶校尉看了片刻,校尉沒敢再多說,叫夥計專門開了個雅間,讓徐誌穹等著,另外叫了一名茶博士過來伺候著。


    喝了兩盞茶,煎茶校尉急匆匆進了雅間:“燈郎爺,我們掌櫃的把東西收下了,他說這幾日確有不便,等幾日,他去找您,您別見怪,千萬別見怪。”


    這位朱掌櫃好大架子!


    徐誌穹沒作聲,迴了大間,煎茶校尉跟在身後一路道歉。


    王振南問道:“誌穹,你這是怎地了,一趟茅廁去了這麽久?”


    徐誌穹憨憨道:“樓,樓下遇見個姑娘,長的挺俊的,看了半天,卻也不敢上去搭話。”


    馬廣利笑道:“殺人的時候不見你害怕,這事你倒怕起來了?哪個姑娘這麽俊呀?走!哥哥陪你把她叫上來!”


    徐誌穹連連擺手道:“別了,我怕……”


    “怕個甚呀!”


    徐誌穹吸吸鼻涕:“剛才那姑娘剛才領我進了小間,她說要咬我,我怕她吃了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王振南歎道:“今晚你可是要被痛痛快快咬一迴,天色不早了,一人選一個娘子,樓上歇了吧。”


    眾人嘰嘰喳喳選著中意的茶博士,馬廣利和李普安同時看上一個姑娘,差點吵了起來,哄鬧之間,忽見窗外燈光閃爍,陸寅鵬一皺眉道:“衙門有事,叫咱們迴去!”


    一眾燈郎不敢怠慢,趕緊整飭好衣衫,王振南結了茶錢,帶領眾人匆匆離開了茶坊。


    “到底什麽事,非得這個時候叫咱們迴去?”眾人一路納悶,能打斷提燈郎巡夜的事情,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途中經過青衣閣,青衣閣的燈也亮著,所有青衣都聚集在閣樓當中。


    路過武威營,營地燈火通明,各營戰士陣列齊整。


    真是出大事了。


    迴到衙門,鍾參站在正廳中央,旁邊站著武栩,武栩身邊站著兩名陰陽司的肆師(陰陽司官職,官秩五品,直屬太卜),兩名肆師身後站著十幾位陰陽修者,其中有一位熟人,七品陰陽修者,何芳。


    他們來作甚?


    在一眾陰陽師身後,有一座七尺多高的石塔,石塔共分九層,每層周圍都點著一圈燭火。


    王振南是個有見識的,看出了些端倪:“這是睿明塔,要測我等修為。”


    徐誌穹一驚:“測,測修為作甚?”


    王振南搖搖頭,他也不知其中緣故。


    不多時,各路燈郎悉數到齊,連休沐和告假也全都來了。


    鍾參上前道:“今夜要測一測我皇城司各署人員的修為,別無他意,諸位勿驚。”


    說完,鍾參看了看武栩。


    武栩第一個測試,他把手按在塔頂,塔下燭火閃爍,一層塔瞬間點亮,這一層代表九品修為。


    接下來是二層、三層、四層、五層,到了第六層,火光閃爍一下,沒亮。


    第五層代表五品修為,第六層代表四品修為。


    這就表明武栩的修為在五品,非常接近四品,和外界傳聞一模一樣。


    可徐誌穹知道,武栩肯定不止五品,他不知道用什麽方法隱藏了自己的修為。


    他能隱藏,我該怎麽辦?


    此前還是九品,現在突然變成七品了,該怎麽解釋?


    這在殺道上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殺道每升一品,完全要靠修行打磨,不可能出現突然晉升的狀況。


    如果解釋不通,隻怕判官的身份要暴露了……


    第94章 喜提青燈


    武栩測過修為,該陳元仲了。


    陳元仲把手放在石塔頂端,一至四層,迅速點亮,證明陳元仲有六品修為。


    陳元仲完成測試,接下來輪到了綠燈郎,綠燈郎逐個測試, 修為都在七品,最後一個接受測試的是喬順剛。


    喬順剛中了劇毒,眼下還在休養,在兩名青燈郎的攙扶下,顫巍巍把手放在了塔上。


    他身體這麽虛弱,估計能點亮兩層就不錯了吧?


    徐誌穹以為這座塔是靠測試氣機強度來測試修為的,自己一會隻要收著點力氣, 點亮第一層塔即可。


    可惜他想錯了。


    石塔從第一層瞬間亮到了第三層, 這座塔的運行機理, 和氣機強度無關。


    喬順剛正要把手從石塔上拿開,沒想到,第四層石塔閃爍了一下,發出了微微的光芒。


    這是什麽狀況?


    兩名陰陽肆師上前確認:“綠燈郎喬順剛,修為六品。”


    喬順剛有了六品修為?


    所有提燈郎都驚呆了。


    喬順剛自己也驚呆了。


    他趕緊向武栩解釋:“千戶,屬下對此一無所知!”


    徐誌穹內心一聲嗤笑,這借口也太牽強了,怎麽可能有人不知道自己的修為?


    其實徐誌穹不該笑,在某些巧合的情況下,修行體係下的修者,有時候還真就不知道自己的修為。


    蒼龍霸道和白虎殺道是典型的修行體係,和功勳體係不同,修行體係靠的是修者對修為的領悟和體魄的打磨,簡單來說, 修者看不到自己的進度條。


    有些身體天賦好, 家境好, 平時懶得修行, 也不願測試的修者, 修為會在修者不自知的情況下,提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高度。


    喬順剛就是這類人,他身體天賦好,綠燈郎的家境自然不錯,飲食非常精致,丹藥不斷,卻又疏於修行,他對自己的修為並不是太了解。


    可如果到了升品的時候,修者難道察覺不到身體的異常麽?


    當然能察覺的到。


    對於任何道門,品級晉升都是一場劫難,有的修者因為不知道自己的修為狀態,在戰鬥過程中遭遇了品級晉升,直接因為身體異常死在了戰場上。


    喬順剛要幸運一些,他的晉升來的晚了一點,剛好在戰鬥結束之後。


    極度巧合的事情發生了,喬順剛中了劇毒,又遭遇晉升, 在戰鬥結束的當晚差點送命, 幸虧其體魄強悍, 再加上救治及時, 熬過了這場劫難。


    等喬順剛蘇醒之後,他以為一切都是中毒導致的,從一開始,他就沒往晉升的方麵的去想,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升到了六品。


    幸好武栩相信他,鍾參也相信他。


    “順剛啊,晉升是好事,”鍾參笑道,“算起來,你在衙門的日子也不短了,這次又立了戰功,應該升紅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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