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九品技,循禮,強迫讓對方遵循禮法,可眼下的範寶才根本沒有禮法的概念。


    儒家八品技,無邪,能摒除腦中一切邪念,專心禦敵,這招對付陰陽家倒也管用,可以用來破陣,眼前的範寶才不會擺陣,一路硬鋼。


    儒家七品技,懷仁,這就不用說了,範寶才更沒有仁義的概念。


    唯一有用的技能是六品技浩然之氣,發動速度又太慢。


    六品的周開榮尚且這麽狼狽,其餘的吏部官員哪還敢去送死。


    眾人越退越遠,周開榮閃避之間,腳步淩亂,又被範寶才撲倒。


    範寶才嘴裏又冒出白絲,苦腥之氣直撲麵門。


    生死關頭,周開榮也顧不上顏麵,高聲喊道:“千戶救我!”


    武栩一腳踢開範寶才,揪住周開榮道:“這真不是你養的蠱?”


    周開榮喘息道:“在下絕無半句欺瞞。”


    “今夜為何害我?”


    “此皆惡仆所為,在下一無所知……”


    “你真死不悔改!”武栩又把周開榮扔到範寶才身邊,範寶才身軀腫脹,越發圓潤,已經徹底變成了蠕蟲模樣。


    他把周開榮卷住,又要吐絲,周開榮哀嚎道:“我認,我認了!”


    武栩把周開榮拎出來,一腳踢飛了範寶才,問道:“你認什麽了?”


    周開榮猶猶豫豫不肯說,武栩又把他送到範寶才嘴邊,這次周開榮沒敢再拖延。


    “千戶,我侄兒被殺,懷恨在心,因此今夜指使家仆範寶才,加害你部下燈郎!”


    武栩道:“當真認了?”


    “認了,認了!”


    “叫你部下抄寫供詞!”


    周開榮喊道:“諸位同僚,且幫我抄一份供詞!”


    吏部眾人麵麵相覷,推脫沒有紙筆,沒人願意抄錄供詞。


    這要是抄錄下來,日後還不知有多少後患。


    屈金山帶了紙筆,剛想拿出來,卻見範寶才衝了過來。


    陰陽家的速度比儒家快不了多少,老燈守來不及躲閃,被範寶才噴了一臉蟲絲。


    老燈守瞬間癱軟在地,原本紅潤的皮膚變得一色青黑。


    徐誌穹大驚,正要上前搭救,忽見屈金山出現在身邊,將他擋在了身後。


    在範寶才吐絲的一刻,屈金山用陰陽術把自己和傀儡互換了位置,中毒倒下的是傀儡。


    看著青黑的傀儡,屈金山長歎一口氣:“這卻不知什麽時候才能修好,諸位,叫個人出來記述供詞,且看看那發瘋的蠱人,再若耽擱,你們一個也走不脫。”


    一名吏部官員,原是周開榮門下弟子,看在師生情分上,幫周開榮寫了一份供詞。


    武栩讓那官員寫下自己名字,又叫周開榮寫名字,摁掌印,周開榮一閉眼,一咬牙,從了。


    武栩讓屈金山收好供詞,把周開榮丟在一旁,獨自來到範寶才麵前。


    此時範寶才已經麵目全非,鼻子沒了,耳朵沒了,口唇之上生出厚甲,雙眼脹大,沒有眼珠和眼白,卻像眼眶裏麵塞進去兩個琉璃珠子。


    他被武栩打了好幾次,卻完全不知畏懼,再次衝向了武栩。


    武栩平靜的站著,直到雙方相距不足十尺,才把手放在了刀把上。


    沒人看到刀出鞘,也沒人看到刀迴鞘,隻聽到一聲風響。


    武栩依舊站在原地,範寶才從他身邊掠過,倒在身後,斷成了兩截。


    武栩把他殺了,不殺留著也沒用,這人徹底失去了人的心智,和蟲子幾乎沒有分別,不可能再為武栩提供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眾人睜圓了眼睛看著武栩。


    徐誌穹提著燈籠上前,服侍千戶裝逼。


    逼格,需要有燈光的映襯。


    高大的身影讓眾人既膽寒又敬佩,武栩是五品上殺道修者,周開榮是六品中儒家修者,為什麽雙方的差距這麽大?


    是品級的優勢還是殺道的體係優勢?


    兩截身軀還在蠕動,屈金山從口袋裏抓出一把藥粉,灑在了下半截身子上,下半截身軀漸漸化成了一片膿血。


    屈金山又拿出一些藥粉準備灑上半截,徐誌穹走了過來,憨憨笑道:“能讓我試試麽?”


    屈金山一臉謹慎:“這可不敢亂來,他身上有毒!”


    武栩道:“讓他試試吧,小心些就是了。”


    屈金山給了徐誌穹一副皮手套,戴上手套後,又給了他一些藥粉。


    “小心些灑,離他的頭遠一些,當心他吐絲。”


    按照屈金山的吩咐,徐誌穹小心翼翼撒上了藥粉,直到上半截身子化的幹幹淨淨,趁著屈金山不注意,徐誌穹悄悄撿起了範寶才的犄角,藏進了褲子的暗袋裏。


    人算是我殺的,罪業也是我拿的!


    屈金山則在膿血之中小心撿起了一隻肥碩蠕蟲,收進了瓷瓶裏,用符紙包裹好。


    萬念俱灰的周開榮來到武栩麵前,我既已認罪,這就跟你去衙門,任憑你處置。


    武栩沉默良久,衝著周開榮笑了笑:“你侄兒剛死,念你一時激憤,我且饒你這一迴,但你須答應我一件事情。”


    周開榮抬起頭,兩眼放光:“千戶請講。”


    武栩道:“我要你三日之內離開京城,永遠別再迴來!”


    ……


    徐誌穹不太理解武栩的操作,迴衙門的途中,低聲問了一句:“千戶,為什麽不斬草除根。”


    “橫豎就是根草,除了根又能怎地?”武栩輕蔑一笑,“我若真抓了周開榮,卻不知道要和吏部周旋到什麽時候,少年郎,自作聰明,想要困住我,真以為我會上他的當!”


    少年郎?


    難道是說梁玉明?


    第55章 鶯歌院 我來了


    迴到衙門,武栩吩咐屈金山準備文書,今晚發生的事情,明天肯定很多人要過問,屈金山不僅文筆好,而且懂得分寸,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


    徐誌穹跟著武栩去了明燈軒,武栩拿出了一壇薑宅園子正店的羊羔,徐誌穹趕緊把煮酒的家夥準備好。


    一壇羊羔,不是一壇羊肉,而是一壇叫羊羔的美酒。


    羊羔酒是大宣最著名的美酒之一,釀製羊羔的時候,必須加入新鮮的羔羊肉,這酒喝起來有羊肉獨有的香氣,當然,也有那股獨特的膻味。


    有膻味就對了。


    羊肉不膻,女人不嬌,皆是無味。(此乃杜撰,原文不是嬌)


    酒煮好了,兩人對飲幾杯,武栩道:“看你在席間不肯喝酒,還以為你酒量不濟”


    徐誌穹擦擦嘴道:“酒量還是有的,隻是怕喝了去茅廁,今天若是去了茅廁,死的那個就是我了。”


    武栩聞言一笑:“怕麽?”


    徐誌穹如實作答:“是有些怕,但有千戶在,我不會向那般人低頭。”


    武栩喝了一杯酒,又給徐誌穹添了一杯:“且記住我的話,縱使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不能低頭,我不準你低頭,提燈郎的脖子是直的,腰是直的,膝蓋也是直的,記下了嗎?”


    “記下了!”徐誌穹迴答的很響亮。


    兩人又喝了幾杯,屈金山把文書寫好了,武栩看了一遍,交給了徐誌穹。


    “看仔細了,該說的話都在上麵,不該說的一個字都別說。”


    徐誌穹仔細讀了兩遍,點點頭道:“記下了。”


    在屈金山的文書裏,記述了仆人範寶才加害屈金山的事情,這些話可以對所有人說。


    文書裏也記述了範寶才中了蠱術,狂性大發的事情,這些話,隻能對鍾參說。


    對於周開榮承認陷害武栩,錄下供詞的事情隻字未提,這些話,屬於不能說的範疇。


    徐誌穹還是無法理解武栩的操作,且小心問了一句:“與其瞞著這些事情,還不如把周開榮辦了。”


    “辦了?怎麽辦他?”武栩喝了一口酒,對徐誌穹道,“如果我今天把周開榮抓了,吏部明天肯定來要人,我說周開榮設計戕害提燈郎,證據呢?範寶才死無對證,吏部官員也不會站出來作證。”


    徐誌穹抽抽鼻子道:“可是我們有周開榮的供詞。”


    武栩笑道:“那供詞確實有用處,要看怎麽用,攥在手裏能讓周開榮寢食難安,真要拿出來,隻怕要打得雞飛狗跳,吏部的人會說,這是周開榮被脅迫之下的供述,當時掌燈衙門正用蠱人脅迫周開榮。”


    徐誌穹眨眨眼睛道:“怎麽成了我們用蠱人?那蠱人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武栩反問道:“那蠱人為什麽襲擊周開榮?”


    徐誌穹愣了半響道:“那蠱人見人就咬,我們屈燈守也險些被他傷到。”


    武栩道:“可吃虧的終究是周開榮,他受傷了,還被迫寫下了供詞,如果他反咬一口說是我們用了蠱術,你當真能辯解的清嗎?”


    “可,可,可是我們殺了那蠱人!”徐誌穹真有些口吃了。


    武栩點頭道:“說的是呀,這算不算殺人滅口?”


    “這,這,這沒道理……”徐誌穹被噎住了,真沒想到武栩在這件事情上想了這麽多。


    屈金山在旁笑道:“誌穹啊,千戶說的就是這官場上的道理,即便拿到了人證物證,憑著吏部那群人的三寸不爛之舌,也能把事情攪合個天翻地覆,為這種事糾纏個三五年都不在話下。”


    武栩搖頭歎道:“我可沒有心情和他們糾纏,莫說三五年,連三五天都不行,你們兩個千萬記住,無論是誰問起此事,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要提起。”


    武栩有意放過周開榮,是為了避免與吏部的爭鬥。


    他現在要專心做一件事,徐誌穹還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什麽。


    “迴小舍歇息去吧,”武栩給了徐誌穹些點心,“踏踏實實睡上一晚,明天還有不少羅亂。”


    還能有什麽羅亂,都放過周開榮了,事情不就平息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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