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鎮上,汪九成和劉蘇兒挑了幾匹好馬,提前來到了他們的必經之地等候。兩人輕功都不錯,所以安安心心地吃飽了飯,又提前出了鎮,他們依然沒有到來。


    這主要是端木裂背著乾陽上人耽誤了時間,而且他們也需要吃飯和買馬,用來代替腳力,三天的角逐,他們誤以為汪九成還在他們身後,怎知他們已經趕到了前麵。


    一直等到傍晚,鐵亂華和公孫一指才駕著馬車出來,本來天黑不是趕路的好時辰,但他們因為馬兒被下了巴豆,所以估計到了汪九成的追擊,再也不敢耽擱,準備連夜趕路,中途他們過周至縣不入,準看樣子是準備到寶雞再歇息,沿著這條路再往西,到了天水再折而向北,沿著隴西定西就可以到達靖虜衛,繞過靖虜衛,就能到達韃靼人的聚集地,漠北草原,若是讓他們迴到了老家,那真是放魚歸海,放鳥飛天了。


    三天的時間,他們連三成的路也走不到。


    而汪九成自然將昨日的半天也算作一天,過了今晚就是兩天,明日再等一日,後天就可以動手了。


    汪九成和劉蘇兒站在一處高地,看著他們騎馬走過,這才跟著後麵慢慢追著,他本可出手,當著這幾人的麵將馬殺了,然後騎著馬跟在後麵,就像玩弄老鼠的貓兒,反正他隻答應他們不傷人,可沒說不傷馬。現在看來,還沒有必要做這麽絕。


    汪九成還是暗中跟著,又怕他們發現自己的蹤跡,所以拉開了些距離。


    到了子時前後,他們途經一座破敗的山神廟,似乎疲憊不堪,鐵亂華和端木裂、公孫一指等人下了馬,將乾陽上人抬入了山神廟,準備歇歇腳再走,馬兒疾馳了半夜,就算人能撐住,馬兒也總要休息。


    汪九成和劉蘇兒遠遠地也跟著下了馬,他們兩人騎了四匹好馬,本來不用歇腳的,但汪九成怕他們搞什麽鬼,因此和劉蘇兒還是跟著來到了這座破落的山神廟後麵。


    山神廟裏,公孫一指給乾陽上人把了脈,良久不語。


    乾陽上人帶著歉意說道:“要不然你們把我扔在這裏,你們先走吧,汪九成乃中原英雄,不會對我一個病夫下手的。”


    鐵亂華表現出了韃靼人的義氣:“不行,我們怎能將上人留在這裏等死?就算汪九成不殺你,一番羞辱總也少不了,上人作為咱們的國師,我不能拋下你獨自逃生。”


    汪九成在廟外聽了,心道,這鐵亂華倒也是個講義氣的人,若非民族大義當頭,我怎都要和此人結交結交。


    乾陽上人看著公孫一指沉重的表情,他問道:“我的傷勢是否有了反複?我自己能夠感到,元氣至今依然凝結不了。”


    公孫一指安慰他道:“上人不用擔心,你的寒毒和燒傷因為相互克製,所以難以痊愈,隻要兩天工夫,先治好了寒毒,那燒傷也就算不得什麽了,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馬車顛簸,好不容易能在這裏一動不動地躺著,你好好睡上一覺,不要多想。”


    說完,公孫一指偷偷看了看端木裂的神色,見他因為自己的安慰之語而感到高興,他假作去取吃的,對鐵亂華說道:“鐵兄不是不喝酒睡不著麽?我陪你去喝一杯,端木裂,你在這好好看著上人,等我們將肉烤熟了,給你送一份過來。”


    端木裂對公孫一指感激地說道:“真是多謝一指神醫了。”


    公孫一指說道:“好說好說。”說著,和鐵亂華一同走出了屋子。


    在廟外,公孫一指生了一堆火,打開包袱,拿出日間在鎮子上買的熟食準備烤熱,鐵亂華從包裹中取出一瓶酒,他坐在火堆旁,對公孫一指說道:“上人的傷勢究竟怎樣?這裏沒有旁人,你好好跟我說說。”


    公孫一指歎了口氣:“咱們現在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傷需要靜養,而咱們卻不得不奔波勞頓,再加上缺少藥材,此傷延綿難愈,唉。”


    鐵亂華聽到以後,沉默了一會,直往口中倒酒,喝了有半斤多,這才想起公孫一指還沒喝,他將酒瓶遞給公孫一指,公孫一指卻不接。


    汪九成繞過廟後麵,來到廟前的草堆裏,他要聽聽這狡詐的公孫一指要說什麽,卻讓劉蘇兒留在廟後,看著端木裂和乾陽上人。


    看著兩人圍著火堆喝酒,汪九成禁不住咽了咽口涎,雖然白天他在鎮子上也喝了兩斤酒,但形勢匆匆,酒癮未殺。


    隻聽熟肉在火堆上烤得肥油冒出,遇到火焰滋滋作響,鐵亂華說道:“公孫一指,你再顧忌什麽呢?”


    公孫一指手一顫,手中穿著烤肉的樹枝差點掉落,他看著鐵亂華的眼睛,然後問道:“鐵大人又在顧忌什麽呢?”


    他對鐵亂華的稱唿從鐵老到鐵兄,現在再到鐵大人,反映出了公孫一指忐忑不安的心態。


    鐵亂華微微一笑,說道:“咱們名人不說暗話,我非是顧忌什麽,而是擔心咱們是否能夠在三天裏走脫,說實話,我混到今天的地步,吃了無數的苦頭,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財物,我不想還沒享受幾日,便享受不到了。”


    公孫一指問道:“然則鐵老的意思是?”


    鐵亂華說了句:“我的意思,恐怕就是一指神醫的意思,不如由你來說出來。”


    公孫一指說道:“到了這種地步,再不打開天窗說亮話,恐怕就沒有說話的機會了,我覺得乾陽上人是個拖累,恐怕咱們幾人都將因為他而死。”


    鐵亂華聞言沒有一絲震動,可見他本身就有了這種想法,隻是不想先說出來而已,畢竟丟下自己的同伴,這事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而且此事也不僅僅是道德上的問題,還牽扯到乾陽上人的身份,國師的身份。


    韃靼人最重英雄,也最終承諾和義氣,最鄙視的就是自私自利,不顧同伴生死而獨自逃生的人,常若此事泄露出去,那麽鐵亂華和公孫一指的下場……韃靼人尊重國師,如同尊重君主,若僅僅是因為怕被人瞧不起,鐵亂華和公孫一指也不用有這麽多顧慮,他們顧慮的是,若此事泄露,韃靼人必將用他們的血來洗清他們的罪孽。


    可是若不將他丟下,他們又將死於汪九成之手,怎麽都是死,不過是早死和晚死的區別。


    兩人怎能沒有顧忌?


    鐵亂華忽然說道:“神醫單單對我說起此事,可曾告訴過端木裂?”


    公孫一指搖了搖頭:“端木裂此人一根筋,若是跟他說了,恐怕他絕不會同意。”


    鐵亂華皺眉說道:“可是有他在中間作梗,咱們恐怕沒有這麽容易將他……”


    公孫一指咬了咬牙,然後說道:“所以說,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咱們連她一塊兒……”


    兩人說到這裏,都情不自禁地向廟裏的端木裂和乾陽上人看了過去,看他們有沒有聽到自己商量的惡毒之事,畢竟要他們做出這種殺死同伴,防止拖累的事情,還是有些心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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