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站起身來,對唐惶說道:“若是你僥幸不死,不知能否將常家的梁子揭過?”


    唐惶低下了頭,喃喃地說道:“我馬上既要死了,這些事我說了又有什麽意義呢?”


    朱雀大聲說道:“迴答我!”


    唐惶身子一震,抬頭看著朱雀,但朱雀的眼光也是當仁不讓,隔了一會,唐惶又低下頭去,仿佛被朱雀眼中淩然的目光所逼,他說道:“償若我僥幸不死,定然迴去苦練,等到左手的暗器一成,我第一個過來殺你!我已經這樣了,哪裏還有精力去關心和常家的恩怨?”朱雀微微一笑,沒將他前邊的話放在心上,聽到他後邊一句話,反而點了點頭,似乎在讚揚他,激勵他。


    而其他人聽到他臨死還這麽悍惡,紛紛指責他,唐惶則是反正是馬上就要死了,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孫思遠說道:“你腿上中的毒,現在我將你的腿砍斷,你未必就死!若是不死,咱們再好好招唿你!”


    唐惶聽到自己死前還要受到折磨,他的臉色變得蒼白,他看著朱雀說道:“人說你是大俠,這麽折磨人算是怎麽迴事?”


    朱雀搖了搖頭:“你放心,我不會讓他這麽做的。”


    他攔住了霸王刀孫思遠拔出的刀,然後對常滿丁說道:“你還等什麽?還不趕緊救人?”


    常滿丁說道:“我以為你要等到關鍵時刻,才讓我動手。”原來他們早已帶上了那日從唐門弟子手中取得的解藥,就是擔心今日比試有人中了毒,果然未雨綢繆勝過亡羊補牢,現在就派上了用場。


    在唐惶茫然的眼神中,他看到常滿丁拿出了一個青色的瓷瓶,然後去給葉不凡解毒,他受了傷以後,腦袋有些不靈光,一時間想不通常滿丁手中怎會有他唐門的獨門解藥,當常滿丁要給葉不凡服藥的時候,不知怎的,唐惶脫口而出:“慢著!”


    常滿丁拿著解藥疑惑地看著他,不知他是何意。


    唐惶說道:“要解此毒,必須要先將毒液吸出來,然後再服解藥,否則會留下後患。”


    常滿丁雖然將信將疑,但還是這麽做了,唐惶話一出口,自己就怔住了,我為何要告訴他們這些呢?難道是我傻了麽?


    常滿丁感激葉不凡替常家擋住這場災禍,親自給葉不凡吸出了毒血,黑色的毒血吐在早地上,觸目驚心。


    看著葉不凡的毒被解了,他的眼睛也露出了求生的光芒,但隨即又暗淡了下去,這些人又怎會救他呢?剛才他所做的種種,雖然為人不齒,若他並非受了傷,以他的高傲,他也做不出來。


    而他做這幾件事,也不是沒有原因,他想趁機殺死葉不凡,乃是因為此人的暗器實在太高,對於堂主是不是他的對手,他實在迴答不了,殺了他,就能保住唐門在江湖中暗器地位上的威望,他的名聲在江湖中雖然敗壞了,可是唐門中人依然會將他看成對唐門做出重大貢獻的人,從而銘記著他。


    一個人死後,最大的希望,就是不要被人遺忘。


    至於他將那些解藥的瓷瓶暗中捏碎,也是抱有同樣的想法,否則若是讓這些人蒙對了解藥,他之前的所作所為豈非前功盡棄?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的手斷了以後,的確產生了絕望的想法,且不說這些人不會饒過他,就算饒他不死,他以一個廢人之身活著,那也幾乎是生不如死,何況這種可能性還很低,知道朱雀對他的一番勸慰,才讓他又生出了活下去的勇氣。


    是啊,斷臂刀萬柏林都能以一隻手闖出了偌大的萬兒,自己難道就屬於他不成?當然不會,他從小刻苦習練暗器,唐門中再無別人比他用功,所以他才能練到唐門暗器第二的地位,他當然比不過掌門唐主,但那隻是經驗和年齡所限,唐主在他這個年齡,恐怕也沒有他這樣的成就。


    他想起自己苦練的每個日日夜夜,為的是什麽?是自己受到一些挫折就去死麽?當然不是!想到這裏,他苦笑了一下,自己的生死已不由他自己來決定,而是有這些人來決定,他再想這些事,還有什麽意義呢?


    更可悲的是,這些人都沒有不殺他的理由。


    常家的人殺了他,唐門就少了一個得力的臂助,他們殺了常家數人,又殺死了他們的馬,當然是他們先打傷唐破甲在先,所以仇恨已經結下,而常家又怎肯放過這個機會呢?落井下石真是人人做得。


    而朱雀也沒有不殺他的理由,因為自己說了,如果不是,迴去苦練,還會迴來找他報仇,既然如此,朱雀難道還要留著自己這個隱患麽?斬草除根豈不一了百了?


    葉不凡的毒已經解了,自己對他恩將仇報,嘿嘿,他人年紀輕輕,熱血少年,將恩仇看得更是分明,恐怕隻要能動,第一個要殺的就是自己。


    所以,自己實在是沒有不死的理由,在這臨死前的一刻,他的腦中變得異常清醒,他也想通了常滿丁手中解藥從何而來,三個月前,自己有無人身陷常府,身上的解藥豈有不被他們取走之理?可恨這五名唐門弟子瞞過了此事,想來是怕受到責怪。


    唐惶胡思亂想著,他看到朱雀跟葉不凡低聲說了幾句什麽,他中毒以後,內力大減,聽不清他們說的是什麽,但想來不過應該是誰來動手殺他罷了。


    想到這裏,他憤然說道:“要殺就殺!零碎折磨人,可不是好漢!”


    葉不凡衝他怒目而視,他也滿不在乎,朱雀迴過頭來來到他身旁,從地上撿起了砍斷他右手的劍。


    唐惶對他微微一笑:“死在你的手中也好,畢竟死在大名鼎鼎的朱雀手中,比死在別人手中更能讓我死得瞑目。”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耳中聽到鏘地一聲,唐惶心中一驚,又睜開了眼睛,看到朱雀劍已入鞘,他手中拿著一個瓷瓶,正是解他身上之毒的解藥。


    他喃喃地問道:“你要救我?”


    朱雀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溫言說道:“螻蟻尚且惜命,你又何必淨想著尋死呢?你有活下去的理由,就是找我報這一劍之仇。”


    唐惶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人愣愣地看著朱雀,不知說什麽才好,為何此人剛剛斬斷了自己的右手,自己卻對他恨不起來了呢?


    朱雀說道:“快點服下解藥吧,別一會真的毒發無救了,難道你還想要我喂你不成?”


    唐惶點了點頭,感到鼻子略酸,他趕緊接過來解藥,朱雀拉開他的傷口,幫他拔出毒針,又幫他吸出了毒血。唐惶茫然地服下了解藥,之後,他又將裝著解藥的青瓷瓶還給了朱雀,他壓下感激故意用冷冰冰的語氣說道:“你雖然救了我的命,但你砍斷了我的手,休想我會感激你,你說得沒錯,我迴去定然要勤加苦練,再來找你報仇!”


    朱雀說道:“我等你。”


    說完他又將唐惶背後中的鋼針幫他起了出來,除了他,恐怕在場的人沒有一人肯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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