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生長在一個思想相對保守的家庭,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大多來自於母親崔玉鳳。作為那個年代的農村女性,知識麵狹窄,延承著祖輩的家風,把女兒管教的中規中矩,不敢踏出雷池一步。

    李燕小時候黃疸退的較遲,比起同齡孩子開竅的也晚。在別人都開始熟練寫字的時候,她卻連個‘下’字的都寫不好,那個點兒總是往右側橫,愣是憋了一個星期,劃破了十多張田字格本才總算是改了過來。

    幼兒班的老師教舞蹈,她總是學的最慢的一個,老師讓轉兩圈兒她非得轉三圈兒,被批評了數次也改不了,氣的老師直罵她笨蛋。

    等到上了小學,她的這股傻乎勁兒才算好些,在學習上倒是不錯聰明了不少,總能排在班級前幾名。可是別的事情卻仍舊少根筋兒。

    四年級的時候,別的女生都說班主任老師帥,她起初根本就沒什麽感覺,隻是覺得這位年青的老師個子挺高,長的挺順眼,至於帥不帥什麽的根本不明白。

    直到班上有同學被發現早戀處對象了,她才朦朧的意識到了什麽,突然有一天,看見老師笑的一臉燦爛的在黑板前講成語典故,那瞬間心猛的狂跳了下,血液快速湧動,渾身就像低燒一樣的發熱的出了陣細汗。

    打那以後,每次再看見他都會心跳加速,不敢去直視。

    有次還鬧了個誤會,班上有個同學丟了剛買的小轉刀,老師在上頭問了兩三遍都沒有人主動承認偷了,無計可施下就讓每個人都坐直身體看前麵,他挨著個的瞅,直笑侃著說誰臉紅了就是誰拿的。結果,她不爭氣的臉紅又低下了頭,差點兒就被誤認為成小偷了。

    等到成年以後,李燕迴想起小時候的這段歲月,才明白那時候的心情於其說是種暗戀倒不如說是對異性有了初步的認識更為恰當些。

    李燕曾對自已做過剖析,外表上看她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凡事不於人計較。可她自已卻知道,她是屬於那種沒心沒肺的人,或者換個較為文藝點的詞兒,那就是天性涼薄。

    那個男人在和她攤牌的時候指著她的鼻子狂噴:“李燕,其實你就是個無情的女人,打從我們認識結婚到現在,你根本半點都沒喜歡過我。別人說你性格好,溫和大度,那些都是狗臭屁,你哪怕能有蕾蕾對我的十分之一心思,那麽我們也不會走到現在。”

    這些話雖然是他為自已出軌所找的借口,卻並不完全都是錯的。李燕清楚自已的性格,三十幾年的性格並不是這時才形

    成,早在她成長的過程裏就已經定格了。

    打從少年時起,李燕就發現自已有個毛病,在對事物的欣賞上有著極為矛盾的過程,用句通俗易懂的話來說那就是三分鍾熱度。舉個例子來說明一下,喜歡看電視劇的她很容易會喜歡上一個明星,內心狂熱的程度直追那些鐵粉們,可是用不了多久這股熱乎勁兒就會過去,起先的各種好變成了各種不好,接著某一天會突然喜歡另外一位明星,然後再從熱到冷。這樣的態度可以說是多情,另一方麵看卻也是無情。

    要說她的這種毛病還也挺怪,專指對男性群體,對女性卻是截然相反。一旦喜歡上那就是最忠實的影迷,好比趙雅芝、林青霞,喜歡了多少年也不曾動搖,既便是她們變老變醜了也依然改變不了那種喜愛。

    李燕自已覺得這是種特殊的性別歧視,不過這隻是單純的欣賞態度,無傷大雅。

    多年的保守思想教育,讓她既便是對某位男生生出了好感,也沒有那個勇氣先踏出那一步,倒追這種事在她身上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偶有心儀的男生表達愛意時,也總會想到崔玉鳳警告她的話,在學校時堅決不準談戀愛,要是談了小心你爸打斷腿。這樣的話就像警鍾一樣,時刻在耳邊迴響。又如一盆冰血,兜頭澆下來,把心頭那點小火焰一下子就給掐滅了。

    她所能做的也就隻是以單純欣賞的目光,對著校園裏那些各種類型的帥哥猛男們,對著某個偷偷流口水一陣子,再轉換視線投向另外一個身上。

    正是因為這種過度的矜持,讓她每每迴憶起年少歲月,翻到情感這頁卻成了空白,沒有半點值得迴味的戀情。這讓她不止一次的後悔,沒有在大好的年紀裏留下濃重炫爛的色彩。

    李燕曾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人生可以重來,她堅決要在學校裏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那無關愛情婚姻,隻是純粹的想圓自已一個夢。

    要說老天待她不薄,給了她這樣一次圓夢的機會。說什麽都不能讓自已再去後悔。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她會選擇在這麽小的年紀裏,跟些牙剛長齊的小屁孩兒。好歹也得等到花季雨季的年齡以後,小帥哥們初成熟稍有看頭才好。

    讓李燕沒想到的是,就在她重生後十一歲這年的元旦前夕,她被迫的早戀了。之所以用‘被迫’這兩個字,那完全是毫無準備的情形下,被同學和某人湊成了班對兒。

    話說這天她到了學校,剛放下書包,勒小東就把寫好

    的名信片遞了過來:“喏,給你吧,這一晚上都等急了吧?”

    李燕:“……”

    “快接著啊?”

    “哦——”李燕接過來掃了一眼,頓時就愣住了。

    那兩張明信片本身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都是風景圖案小清新那種。關健是上麵寫著的話,前兩句倒也沒什麽,就是祝她元旦快樂,學習進步這樣的話。主要是最底下那一行,用行楷寫著情誼天長地久幾個字,旁邊還畫著兩顆紅心,中間用支箭穿著,增加效果似的加了兩滴鮮血。

    我勒了個去!這、這什麽意思啊?

    李燕覺得自已那顆小心肝兒被驚的直顫乎,瞪大眼睛盯著那兩顆交疊在一起的紅心,老半天才抬起頭,傻子似的問了句:“這是——送給我的?”

    勒小東本來還挺羞澀,一聽這話立時瞪起了眼睛:“你笨蛋啊,當然是給你的了。”

    他兇巴巴的表情讓李燕毫不懷疑要是她拒絕接受,下一秒他就能撲上來一頓狂咬。說實話,她現在的心情有些複雜,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苦著張臉朝著謝苗苗的方向瞅了眼,迴頭道:“勒小東,謝苗苗她知不知道這事兒?”這樣的圖案任誰都不會誤解,一看就知道是怎麽迴事。小孩兒不大,心思可不少,還知道腳踩兩隻船了呢。

    “我和她已經分手了,她管不著。”勒小東頓了下,像是反應過來什麽,有些不太高興的道:“你問這話是什麽意思?要是她不答應,你就不收了唄?”

    “我就是覺得這樣不太好,怎麽說都是你們倆先好的對吧?我這樣叫第三者插足,會被說閑話的。”

    勒小東臉子一下子拉了下來,‘騰’的站了起來,低頭質問她道:“李燕,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哎喲我的祖宗哎,李燕四下裏一看,全班的目光都投射了過來,得,這下好了,全都知道了。

    李燕捂著額頭駝鳥心態的把頭低的都快垂到胸了,某人也意識到自已過於激動了,紅了臉坐了迴去沒再吭聲。

    偌大個教室靜的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停了能有三四秒鍾,突然‘哇’的一聲打破了寂靜。

    謝苗苗受了委屈似的撲在課桌上就是頓哭啊,手裏還緊緊攢著當初她送給勒小東的那幾張賀年卡。

    這人向來都習慣於同情弱者,她這一哭,有一半兒同學開始把指責的目光投向李燕,跟謝苗苗關係好的女生王黎黎幹脆站起來質問道:“李燕,你什

    麽意思,謝苗苗跟勒小東倆個人好,咱們班同學都知道,你幹什麽非要橫插上一腳?真是不要臉。”

    在感情問題上,李燕中規中矩了一輩子,那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有這麽一天會被人指著鼻子罵不要臉,而且對方還是個黃毛小丫頭,真是氣的直想發笑。

    幸好她平日裏的人緣還算不錯,這邊被罵那邊就有人站出來替她鳴不平。

    “王黎黎,你說話怎麽那麽難聽,早上來的時候勒小東就跟謝苗苗說分手了,這我們可都聽見了,他們倆個已經沒關係了。你憑什麽還罵李燕?”

    田莉是四年二班三組的小組長,跟李燕關係不錯,是個直爽有話憋不住的性格。

    王黎黎不甘示弱的迴擊:“怎麽不怨她,就是她的錯,就是她的錯。”

    “就是不怨她,就是不是她的錯。”

    “好了,你們倆個都別吵吵了,趕緊坐下。”班長張浩適時的出聲製止,見兩人氣哼哼的停住了嘴坐到了位置上,這才瞅著勒小東和李燕,又掃了眼謝苗苗道:“咱們老師都說了,不允許早戀處對象,你們怎麽都沒聽見嗎?這件事我會報告給咱們老師,看他怎麽處理。謝苗苗,你也別再哭了,你這樣打擾到大家學習誰都不樂意。”

    這翻話說完,誰都沒有出聲。對於他們這個年紀的學生來說,處對象這種事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件,原來還被蒙在穀裏的同學這迴算是大開了眼界,兩女生爭搶一男生的戲碼,這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特有趣的一件事。一個個睜大了眼睛,這邊看看,那邊瞅瞅,就等著看熱鬧了。

    勒小東也沒想到會鬧得這麽嚴重,就是個一時沒忍住就成了全班注意的焦點。這時候也有點兒後悔,尋思著用不了多久,班主任老師肯定得找他談話,到時候該怎麽說?

    相比起來,李燕淡定多了,再怎麽說她都是個大人,比起毛孩子承受力那可不是強了一星半點兒。她覺得反正已經成這樣了,再怎麽地也收不迴來了,該怎麽辦怎麽辦吧。這批評肯定是免不了的,甚至還得請家長,實在不行找個借口說爸媽都有事出不來,把她老舅崔文武揪過來頂頂算了。

    很快,早自習下課的鈴聲響了,同學碌續站起身往外走。兩個人各自想著對策,誰都沒有動彈。

    作為死黨小團夥成員的張廣誌,可以說是迫不急待的殺了過來,坐到了前排空出來的坐位,迴頭趴在椅背上張口就問:“哎,我說你們倆個怎麽迴事兒,也不事先打個招唿,說處就

    處上了呢?”

    這時候劉剛也過來了,站在過道上,肚子抵在勒小東那張課桌沿上,不無擔憂的道:“待會兒老師來了你們倆肯定得挨批評,這可怎麽辦呀?”

    “什麽怎麽辦,該涼拌就涼拌唄。沒看小東和李燕都沒著急嗎,別跟那瞎操心了。”張廣誌斜了他一眼。

    兩人正說到這兒,就見劉剛猛的被人從後麵推開,退了好幾步才算站穩。

    謝苗苗氣勢洶洶的站在他的位置上,衝著坐在裏麵位置的李燕叫道:“李燕,你出來,我要跟你單挑,咱倆誰輸了誰退出,你敢不敢?”

    此話一出,四下裏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挑戰的對象,李燕瞬間成了關注的重心。

    李燕抬頭挨著瞅了一圈兒,最終落到了勒小東身上,“那個,你不應該說點兒什麽嗎?”這事兒都是他一個人弄出來的,怎麽他反倒沒事兒人一樣,一副等著看戲的架勢。

    勒小東略帶訝異的道:“我有什麽好說的?她要跟你打架,又不是我。行了,快去吧,你不說喜歡我嗎,那就表現給我看啊?”

    “是啊,李燕,人家都下戰書了,你趕緊的應戰吧。”張廣誌跟旁邊煽風點火道。

    李燕用力瞪了他一眼,這些家夥生怕亂子不大,跟著瞎起什麽哄?再看謝苗苗眼睛紅得跟隻兔子似的氣鼓鼓的小模樣,這麽可愛的小女生她哪裏舍得下手啊?

    “李燕,你給我句痛快話,到底敢不敢?”

    得,看來不出狠招兒是不行了。李燕痛下決心站了起來:“走,謝苗苗,咱們找個地方去——”

    眾目睽睽之下,兩女生昂首闊步的出了班級,在李燕的帶領下走下了台階,在偌大的操場上找到了處較僻靜的角落停了下來。

    周圍喧鬧的環境完全了背景牆,在謝苗苗熊熊燃燒著怒火的眼睛裏隻有一位主角,那就是正轉過身來笑眯眯看著她的李燕。

    “準備好了嗎,那我可要動手了?”謝苗苗擼胳膊挽袖子儼然就要動起手的模樣。

    “哎等下苗苗,我有話說。”

    “誰讓你叫這麽叫我了,我現在跟你可是仇人?”

    “什麽仇人啊,看你說的苗苗,咱倆原來還是同桌呢,關係沒你說的那麽糟。我知道你在生氣,其實這事兒真的不怨我——”

    “怎麽不怨你,要不是你勒小東也不能把我給他的賀年卡全都還迴來,不怨你怨誰呀?”謝

    苗苗可不想當著李燕這情敵的麵前說出她跟勒小東分手的話,那不是直接承認她輸了嗎。

    小姑娘光是說著話眼圈兒就又紅了,李燕看著是真覺得不舍,從兜裏掏出個花手絹遞了過去:“喏,給你擦擦吧——”

    “要你好心。”謝苗苗白了她一眼,一把薅過來,使了個大勁兒擤了把鼻涕,胡亂的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控製好了情緒才把手絹送過來,帶著濃濃的鼻音道:“好了,還給你。”

    李燕趕緊擺擺手:“哦不用了不用了,送給你了。”

    謝苗苗倒也不客氣把手收了迴來,拿著又擦了擦鼻子,道:“還打不打了?”這句的語氣已經明顯緩和沒有先前那麽衝,估計是消了不少火了。

    “打什麽打,我叫你出來也不是要跟你打架呀,就是想跟你解釋解釋,讓你別誤會我。”李燕態度很是誠肯,又是由始自終帶著微笑,讓人很難再去生氣。

    謝苗苗深吸了口氣,冷靜不少,眼神四下裏亂瞟了幾眼,微垂下眼簾,拿腳尖蹭著地,低低的道:“那你說吧,我聽著呢。”

    李燕把事先想好的說詞在腦袋裏迅速的過了一遍,緩緩道:“苗苗,其實真的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勒小東跟我就是鐵哥們兒,跟劉剛、張廣誌還有高威他們沒有什麽區別。我們這個五人小隊早就在一起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要是真的想怎麽樣,也用不著等到現在啊,你說對吧?”

    謝苗苗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慢慢的點了點頭,“那勒小東說你喜歡他是怎麽迴事?”

    李燕當即舉起右手,一臉嚴肅道:“苗苗,我對天發誓,這話我真的沒說過,肯定是他誤會了。”這倒真是實話,她真的沒有這個意思。

    “那我去問勒小東——”

    “哎,等一下——”李燕一把拽住欲走的謝苗苗:“苗苗,勒小東是什麽樣的性格你還不清楚嗎,他那麽好麵子,你問他他肯定不能承認,還會埋怨你。”

    謝苗苗甩過頭,氣鼓鼓道:“那你就是撒謊,你說了這麽多全都是在騙我。”

    “好好好,那你去吧——”李燕收了手,涼涼的接了句:“你看勒小東還會不會再找你?”

    “……什麽意思?”剛邁出一步的謝苗苗轉過身質問道。說到底她還是喜歡跟勒小東處朋友,不想真的放棄。

    李燕剛張嘴要說話,這時候上課的鈴聲響了。

    “走吧,我們先迴教室,等下了課我再

    跟你說。”李燕拉著謝苗苗往教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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