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大豆生意做了六天,拋除各項費用後兩方共計賺到了二十萬零四千,李燕和崔文武每個人分到了五萬零一千,而勒寶山占到一半兒這下子就拿到了十萬多。短短不到一個星期裏,這絕對不是個小數目。

    收工的那天,勒寶山特意在家設宴,把李燕和崔文武這對舅甥請了過來。席上無非就是合作愉快,雙方贏利有機會再合作之類的場麵客套話。

    這種家宴性質的款待,更能表明心意,比起在飯店擺桌要顯親切幾分。勒寶山是個精明的商人,對於人心的把握也很有一套。隻是他沒想到的是,向來聰明的兒子會折他的後台。

    桌席上,勒小東由始自終悶頭不語,就連勒寶山介紹崔文武時讓他開口叫人都沒見他出聲,隻從鼻子裏發出了聲‘嗯’,算是知道了。而作為同桌的李燕,被他幹脆直接無視,連半個眼神都吝嗇投過去。

    “你們這倆個孩子,這是怎麽了,鬧別扭吵架啦?”再遲鈍的人也看出來這裏麵有問題,一個班的同學又坐同桌,見了麵招唿都不打一聲,貌似除了吵架也找不出什麽理由來。

    對於李燕來說,這已經不算是稀奇了,這些天勒小東就是種愛搭不理的態度,上課時認真聽講倒也說不出別的來,可是下了課休息時間他也不再主動跟她說話聊天,這就有些不正常了。

    就以往的經驗告訴她,某人這是生氣了,而且還是挺嚴重的那種。可問題是,到底是哪裏招惹了他?李燕覺得挺頭疼。

    勒小東的這種情緒有越發嚴重的趨勢,直接影響到了她的日常學習生活。比如,那動不動就飛射來的小眼刀子,盯得她渾身都不自在,課堂上無法集中精神聽課,已經被老師點名了兩迴說精神溜號挨了批評。再比如,下課圍坐過來的同學,似乎都在有意無意的孤立她,很少有人跟她搭話。甚至到了找人一起上廁所都變得有些困難。再再比如,有一天班裏的某位女同學竟然放出話來要放學後找人一起收拾她,而她隻不過在課間操時不小心的踩了這女生的腳趾頭一下。而此女生跟謝苗苗是死黨。

    不用說,這些行徑肯定是受了勒小東的鼓動。憑她平日裏的表現,不招災不惹禍,一門心思的老實學習,沒有他從中作梗哪會兒有這麽多事兒?

    李燕覺得有必要跟勒小東談談了,不然按照目前的情形發展下去,這鬧心事兒隻會是越來越多,煩不勝煩。

    趁著某天放學後,李燕把勒小東給叫住了,以著非常誠肯的態度來表明意圖:“勒小

    東,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啊?我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你能不能告訴我?”

    這時候已經是深冬,天氣已經很冷了。

    聽了這句話,勒小東那眼神冷得跟外麵屋簷下的冰溜子實在有的一拚,上下的打量了她兩眼像是挺失望,半個字都沒從嘴裏蹦出來,直接撈起書包就走。

    “哎哎——勒小東你別走啊!”李燕情急之下往前一撲,半邊身斜跨過課桌,一把拽住書包帶,勒小東沒有防備整個人被扯了迴來,晃了兩晃一屁股坐迴了椅子上。

    “你幹什麽?”惱怒之下勒小東也忘記了不跟李燕說話,衝口而出。

    李燕半懸空的腳落了地,齜牙咧嘴的用力揉了揉硌疼的小肋骨,這才開口道:“勒小東,看在咱倆這交情的份上,你就給我個痛快話行嗎,到底我哪裏惹著你了,我改還不行嗎?”

    “誰跟你有交情了,你別亂攀關係。”勒小東白了她一眼,扭過頭去不看她。

    熊孩子真tm操蛋,李燕在心裏煽了他無數個巴掌,表麵上還要維持著笑臉,輕碰了下他的胳膊道:“勒小東,你就別生氣了唄,你看,我都給你買賀年卡了。”說著把早就準備好的東西從課桌裏掏了出來。

    那是一張極為普通的賀年卡片,6寸照片大小,正麵印著當下正流行的偶像組合小虎隊的全身像,白底五彩幻框。這是校門口擺的小攤子車前賣得最瘋的一種賀年卡,很受小學生喜歡。

    勒小東看了兩眼就把卡片翻到背麵,印著紅色橫線格子裏正是李燕的筆記,上頭工整的書寫著兩行字:勒小東,元旦快樂!祝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左下角畫了個笑臉,兩邊各有一個小人兒在笑臉上方牽著手,旁邊是寫著:我們和好吧?大大的問號還用墨水特意加粗加重。

    這是李燕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像他們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間鬧別扭通常都是用這種方式緩和彼此尷尬的氣氛。加上元旦就快要到了,送張賀年卡也合情合理。

    還真是別說,勒小東在看完背書後,總算是雨過天晴的不再給她臉色看,緩和了語氣道:“你早這樣不就好了嗎?”翻了翻手上的賀年卡,略帶嫌棄道:“這種卡片有什麽好,也就你們女生才會喜歡。你要送就送好點兒的,下次給我買明信片。”

    “……哦,好,等我有時間去郵局買。”熊孩子,毛病還挺多!

    勒小東把他那漂亮的鳳眼一瞪:“什麽叫有時間?難道你現在沒有嗎?”

    “那好,我現在就出去買,你要不要去?”可真是難侍候的爺啊,李燕覺得很是無奈。

    “給我買的當然我要挑一挑圖案了,走吧,動作快點兒,郵局好下班兒了——”

    五分鍾後,鎮街郵局裏。

    李燕低頭認命的在買到的明信片上填寫著郵寄地址,相同的信息寫到第二遍的時候,她覺得臉都要丟光了。

    這要是多些她這樣的郵戶,送信的郵局大叔估計都得氣瘋。從學校到郵局統共不到五十米的距離,抬腳眨巴眼兒的工夫就走到了,也就隻有像某人這麽腦殘的家夥才會想要寄什麽明信片。

    本來勒小東開口的時候李燕並沒有多想,以為他覺得三毛五分錢的賀年卡沒有三塊錢的明信片上檔次有麵子,反正她也不差這塊八毛的買了也就買了,哪知道他還煞有其事要她以寄郵的方式贈送。這要倆人離得遠也行,屁大遠點兒的道不夠費事的。

    當然,這些報怨都咽在肚子裏,外表那是沒露出半分來。隻是不帶絲毫負麵情緒,完全是好奇的語氣問他道:“怎麽都是送,為什麽要用郵寄呢,直接給你不一樣嗎?”

    勒小東想到什麽似的臉色微紅,以怒言來掩飾自已的不自在:“讓你郵就郵,哪來這麽多話?你要是不想送給我,那就算了。”

    李燕小聲囁嚅道:“我也沒說不送啊,這不正寫著嗎?”也不敢再提這話題,快速的把地址填寫好,出門投進郵箱裏。

    直到這會兒某人才算滿意,手裏握了兩張綻新的名信片,跟李燕道:“我也不能讓你白送,這兩張是我還你的,等我迴家寫好了以後明天上學的時候給你。”

    啥叫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李燕今天算是見識到了,讓她郵寄,他就直接送,不帶這麽欺負人的好嗎?

    這一番耽擱下來,迴到家時已經五點鍾了。冬天日照時間短,這個點兒天兒已經黑了下來。

    吳芝蘭擺好了飯桌,一家老小圍坐過來吃晚飯。

    因為第二天準備殺豬,四個大人商量著請誰不請誰,做幾道菜,燜白米飯還是黃米飯的事。李燕也插不上嘴,邊吃飯邊趴在炕沿上逗著翻身翻得極其順溜兒的李奇,小家夥趴在那裏,努力的抬著頭,腦門前一堆的褶子像個小老頭兒,本來就大的眼睛瞪得溜圓,四處的啥麽,虎頭虎腦的十分招人親。

    就為了這小家夥,大隊主管計劃生育的婦女隊長聯合鎮上派出所的工作人員,特意登門罰款五

    千元,作為超生的代價。當然,這些錢對於如今的老李家根本就不是個事兒,李大中痛痛快的就交了罰款,還特意請了一幹人等去飯店吃了頓中午飯,直弄得那些人覺得挺不好意思。

    崔玉鳳自打生了小李奇以後,可以說終於是揚眉吐氣了一把。當初戴貴花譏笑她生不出兒子的話,她是時刻都記在心裏,這一朝得男,專門買了幾十斤的喜糖,可堡子裏挨家挨戶的發。尤其是周生家,還特意發了雙份兒,間接的迴了戴貴花一耳光。

    這兩年周家的日子並不算太好過,戴貴花又生了個女兒,一家四口全靠周生一個人在煤台裝車打零工掙倆兒錢,生活過的挺緊巴。生完女兒沒過多久,戴貴花就又犯了老毛病,時常把男人帶迴家裏‘抱窩。’周生最開始的那點兒雄風也隨著日子的辛苦勞累而逐漸被消磨掉了,又迴到了之前敢怒不敢言的那副窩囊相。

    對於戴貴花再度出山勾三搭四的這種行徑,崔玉鳳除了唾棄之外倒也沒太去花心思。李大中是真的變好了,雖說離二十四孝丈夫有段距離,卻比從前好上太多太多。單就他知道心疼老婆孩子這一條,崔玉鳳就覺得相當滿足。至於他有沒有到外麵風流去,經過了之前的那些事她也早就看開了,不再自找煩惱,沒事兒瞎亂尋思。隻要他不在家跟前兒胡搞,她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的懶得去管。把精力都用在了孩子們和重新開業的服裝店上。

    要說崔玉鳳還真是多心了,李大中在春天的時候又包了個小礦,要操心的事多了不少,可能當真是浪子迴頭了,一門心思著掙錢顧著家裏爹媽老婆孩子,沒再去花心。

    李武昌歲數漸大,腿腳也沒有以前那麽利索了,皮子生意也停了下來,家主的地位也轉讓給了兒子李大中。每個月從他那裏拿個兩百塊的零花錢,叼著香煙可堡子裏溜達,倒也自在愜意。

    吳芝蘭依舊操持著家務,活沒少幹,牢騷也沒少發。還是那麽急燥沒事兒就板著張臉,不見笑麵兒。時常為李武昌跟堡子裏哪個老娘們動手動腳揩油而生氣上火。

    而李燕還是跟崔文武合夥做著大棚菜和小礦上的生意,至於剛買下不久的那些商鋪則全部都租了出去,而那棟四層樓卻一直沒動,她是另有打算。

    這些都是之前碌續發生的事情,卻說現在,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早晨。

    大概五點多鍾,李大中和吳芝蘭就先後起床了,打開門前雨達的燈,開始忙活起來。前者準備殺豬用的工具,又把兩口大鍋連鍋罩一起支在了院子裏。後者抱了

    柴禾,把外麵屋裏四口大鍋全都添上了清水燒開,等著禿嚕毛、烀肉。

    李燕六點鍾出門上學的時候,李二鳳和崔文武已經過來了。兩人一個是來抱孩子,擔心到時候人太多顧不上小李奇,要把他帶走跟小姐姐李佳一起玩兒,崔玉鳳空出手來好做飯炒菜。另一個則是過來幫忙搭把手,看有沒有什麽活可幹。

    殺豬的時候就是這樣,男人有男人的活兒,女人有女人的活兒,相互分工,協力吃肉。

    老李家每年殺豬都特別的熱鬧,從中午到晚上,不擺個十桌八桌的那都不算完。親戚朋友、堡子裏的男女老少、除了個別不太走動的人家之外差不多該請都得請到。這種風俗不光是一家,堡子裏家家戶戶都一樣。今天你請我,明天我請你,從進入寒冬以後,碌續就開始有人家殺豬了。個把月的時間,幾乎沒有空閑的時候。尤其像李大中這樣有人緣有身份的人,誰家殺豬都不會忘了請他去。

    吃別人的當然就得請迴去,不然那就是欠了人情了。所以每年殺豬的時候,都會來很多人。

    李燕骨子裏是個十分喜靜的人,最怕的就是這種氛圍,對於她來說寧肯不吃這頓肉也不願意耳朵根子受擾被吵鬧上一整天。更別說從早到晚的忙活,累得屁股都挨不著炕。

    可偏偏這是多少年就延習下來的風俗,不是某個人說改變就能改變得了的。隻能等著時代的進步,人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思想上出現轉變,才能慢慢更改。不過,這至少要再等上個十年二十年,農村人不再把養豬當成必要而是可自由選擇的時候才行。

    李燕為自已上學躲過一‘劫’而有所慶幸,同時又可憐她媽崔玉鳳會勞累。轉念一想,這畢竟是重新活過,她媽已經不再是那個受苦受累又受氣的命了,光是早上走時從她臉上露出的輕鬆愉快表情就不難看出來,她的心情很好,完全不似從前的眉頭緊鎖。

    再者說,堡子裏的一些女人也會過來幫忙,加上奶奶和大姑在應該不會太累著。

    “……燕子,哎,李燕——”

    “啊?”李燕從思緒裏迴轉神抬起頭來,“怎麽了小三兒,你叫我啊?”

    “我都叫了你好幾聲了,你也聽不見,想什麽呢?”小三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無擔心的問。

    “哦,想昨天做過的一道題呢。”李燕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你叫我幹嘛呀?”

    小三眯起小眼睛咧嘴一笑,背在身後的手拽到了前麵:“噔—

    噔噔—噔—,你看這是什麽?”手臂半舉,揚高了手裏東西。

    李燕定盯一看:“呀,是不幹貼,誰的啊?”

    “趙雅芝的。”小三把整版的不幹貼平放在手心上,讓李燕看個夠:“怎麽樣,漂亮吧?”

    李燕又多看了幾眼,整張不幹貼分成小塊兒小塊兒,趙雅芝各種裝扮姿勢。她們這個年紀的小女生有很多人都喜歡趙雅芝,她和小三就是其中的兩個。

    “你怎麽舍得花錢買這個,不是說好要攢錢上學的嗎?”

    這兩年小三跟著弄藥材倒也積少成多的掙了幾百塊錢,隻是這些錢她怕被家裏人發現都藏了起來,平常也從來不舍得拿出來花,所以李燕才會覺得奇怪她怎麽突然學會‘腐敗’了。要知道,這不幹貼對於普通小孩子來說,並不是想買就可以買的,那意味著得攢上一個月的零花錢才能買上這麽一整貼,很多孩子喜歡卻買不起。

    “這不是我買的是別人送給我的。”

    李燕一直注視著,自然沒忽略掉她那一閃而逝的害羞表情,頓時有些明白的指著她:“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哪個男生送你的,你看看你都不好意思了?”

    小三的臉一下子就紅通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嬌嗔道:“才不是你想的那樣,趙至剛他就是為了謝謝我幫他值日掃地,沒別的。”

    李燕忍著笑:“我又沒說別的,趙至剛是你同桌,你幫他打地,他給你買不幹貼,這不挺正常的嗎,你急什麽?”

    被她這麽一說小三也意識到自已有些過於激動,緩了口氣解釋道:“還不都是我們老師,整天聽她教育說不要早戀。班上也不知道是誰,被她沒指名的批評了好幾迴了,我們也跟著受連累,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這時候我可怕被別人說東說西,我和我同桌那是純粹的友誼。”

    “小樣吧,還純粹的友誼?這是打哪兒聽來這麽個時髦詞兒?”

    “電視上那些港台劇裏學來的唄。”小三低頭擦了擦不幹貼上的落著的浮灰,寶貝似的又塞迴到了書包裏。

    李燕嘴角泛著輕笑,不緊不慢的朝前走著。

    十一二歲,可不正是情竇懵懂的年紀嗎,小男孩小女孩湊在一起,拉拉手,談談心,這些老師家長口中的早戀,在她看來卻是天真美好的迴憶,想想都覺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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