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聽錯了。”賀蘭平淡淡一笑。


    他剛才隻是一時心血來潮嘀咕了一句話,想不到皇帝還真聽進去了。


    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低眉順眼溫柔文靜的女子,從前他還願意彰顯出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對女子有一貫的風度,被稱作憐香惜玉第一人,好些年過去了,裝得也有些累了。


    曾經他故作玩世不恭,可不就是表現出對皇權漠不關心,讓其他有野心的兄弟們去明爭暗鬥,他樂得在一旁看戲。


    如今,他果然是最大的贏家。


    不,如果沒有小十的鼎力相助,他未必會是贏家,隻是有些勝算罷了。


    他其實從不願意花太多心思在女人身上。貴族女子看似外表溫良,內心卻完全相反,多的是兩麵三刀、心胸狹窄的人,又矯揉造作,虛偽虛榮。看父皇的後宮三千,讓他覺得女人其實是一種可怕的生物。


    哪怕算是朋友的寧若水,不也是披著綿羊皮的狼嗎?


    尹殤骨與蘇驚羽,算是性格討喜的,但這樣的女子,也是打著燈籠難找了,他頂多也就是欣賞,談不上多喜歡。


    有時候想,還不如養些男寵找樂子算了,男子總不會故裝嬌弱,總不會磨磨嘰嘰,總不會梨花帶雨。


    “老四,父皇還沒老,耳朵也沒聾。”皇帝坐在禦案後,冷哼一聲,“朕剛才聽見你嘀咕著說要找男寵,你這心裏在想些什麽?父皇知道你身邊從來不缺女子,怎麽?你如今該不會是女人看膩了,想養麵首來玩了?你還真是會想呐你。”


    賀蘭平聞言,笑了一聲,“父皇,這是允許了嗎?想必父皇也知道許多權貴家私底下都豢養男寵,他們能玩的,兒臣作為儲君,為何不能玩?兒臣不讓人知道,可好?”


    “你……”皇帝麵色一沉,“這種事情傳出去,皇家的顏麵何存!你想要美女要多少有多少,想養男寵?門都沒有!私底下玩也不允許!”


    “好吧,既然父皇這麽說了,兒臣不玩就是了。兒臣宮裏還有些事要忙,兒臣告退。”


    賀蘭平言罷,轉身離開。


    他可不會真的將皇帝的話放在心上。


    皇帝看似不同意,但並未有多生氣,也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


    賀蘭平離開之後,皇帝卻陷入了思索。


    總覺得老四現在與以前大不相同了。


    想了一會兒,他召來了近侍,道:“去一趟東宮,把近身伺候太子的奴才喊過來,朕有話要問。”


    沒過多久,近侍帶來了兩個東宮的太監。


    “陛下,這兩人,就是伺候太子日常起居的。”


    “嗯。”皇帝淡淡應了一聲,瞥了一眼那兩人,“太子有多久沒有出去玩了?”


    “陛下,太子殿下常常出宮的。”


    “朕說的玩,是指花天酒地。”皇帝淡淡道,“他很久沒有帶女子進宮了嗎?”


    從前的賀蘭平,可以稱得上是萬花叢中過了,無論在宮裏宮外,身邊幾乎都有美人相伴。


    “陛下,奴才也記不清有多久了,似乎從年初開始,殿下身邊幾乎就沒有女子相伴了。”


    “是麽。”皇帝眯了眯眼,“太子與鸞鳳國那位三公主感情如何?”


    “迴陛下,他們二人幾乎沒有吵過,談笑融洽,也很守禮。”


    皇帝略有思索。


    守禮……


    老四從來就不是個謹守宮規的人,他一向放浪不羈,尹殤骨已經和他有婚約,他竟然還守禮?


    聽起來可真古怪。


    難道他如今真的是看女人看厭了?


    他從前明明那麽多情,如今要塞幾個美人給他,他卻很是排斥。


    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他又問那兩個太監,“最近這段日子,太子有沒有與哪些俊俏公子有來往?”


    “這……陛下,玄軼司那兩位大人算不算?”


    皇帝道:“不算,朕的意思是,近期,他身邊有沒有出現過相貌非常好看的男子?”


    霍鈞和蘇折菊那兩人……


    俊是俊,但麵貌陽剛,膚色也稱不上多白,那種英氣勃發的男兒怎麽可能當男寵。


    賀蘭平之前嘀咕的是:膚白貌美……


    皇帝思索之時,跪在地上的內侍道:“這個倒真是沒有見過,與太子殿下來往的男子也就那麽幾個熟人,交情最好的當屬寧王殿下了,不過他們二位最近像是鬧了些矛盾,已經許久沒有來往了……”


    聽完這話,皇帝的目光一凜。


    賀蘭堯……


    他怎麽就沒想到了?


    皇帝擺了擺手,示意所有的人都出去。


    當禦書房內僅剩他一人時,空氣便很寂靜了。


    皇帝陷入了沉思。


    之前從來不曾懷疑過,老四對那孽障那麽好的原因。


    他一直以為,賀蘭平是將賀蘭堯當成自己兄弟,畢竟他們從小交情就好,於是,長大之後交情好些也無可厚非。


    這般深厚的情誼在皇家其實很少見,作為一個君主,他也明白皇族的親情有多麽涼薄,那兩人又不是一個娘生的,怎麽就能那麽好?老四甚至會為了那個孽障來忤逆他。


    當真隻是純粹的兄弟情誼嗎?


    有些事情,當真是細思極恐。


    為何賀蘭家會出現這樣的一個孽障呢?


    原本他就愛攪局,惹事不斷,若是他還想再來禍害賀蘭平,那真是……


    太該死。


    皇帝思索了許久,大喝一聲,“來人!”


    內侍進了禦書房,道:“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道:“找宮中最厲害的畫師,畫一幅寧王的畫像,派些人,給朕去民間找一個與寧王相似的男子來,多找幾個也成。”


    “陛下,與寧王相似的,隻怕是不好找吧?寧王是百姓公認的出雲國第一美男,帝都裏多半是找不到相似之人罷?若是有,那人也該有點兒名氣才對。”


    “帝都找不到就出帝都去找!天下之大,五湖四海,就找不到一個像的嗎?有五分像都好,去!”


    “是!”


    ……


    一晃眼兩日過去。


    這一日,賀蘭平出宮散心,按照以往的習慣去了黑市。


    每個月總要去那麽兩三趟黑市,大多都是月中與月末的時候去,黑市裏總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能拿來當樂子。


    “殿下,前麵似乎有點兒熱鬧。”


    耳畔響起隨從的聲音。


    賀蘭平抬眸望去,前方有一處地方民眾雲集,似乎有人在喧鬧。


    賀蘭平笑了笑,“吵鬧罷了,興許是兩個人都看中了一件東西,爭起來了唄,很快會平息的。”


    說著,他也走了過去。


    他倒是想看看,有什麽好東西值得人去爭。


    才走近了人群外圍,就聽見裏麵傳出的聲音。


    “這小白臉是我先看上的,你憑什麽與我爭?”


    “就憑我的出價比你高!”


    “先來後到,聽過沒有?”


    “喲嗬,在黑市你跟我說先來後到?我怎麽聽說是價高者得?有本事,你再加價啊。”


    賀蘭平撥開了人群,想看看那兩人口中的小白臉到底是何等姿色。


    在黑市裏賣的,無論是物品還是人,都是有檔次的。


    而當他走近了人群裏層,抬眼的那一瞬間,卻怔住了。


    一個鐵質的籠子裏,坐著一個白衣男子。


    那男子一身白衣十分簡潔,約莫也就雙十年華,一頭烏發沒有束起來,而是自然地垂落在肩後,肌膚白皙如雪,麵如冠玉,眸色漆黑如夜,瓊鼻薄唇,就那麽坐著,就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安靜的美麗。


    尤物。


    賀蘭平注意的不是這男子的相貌有多好看。


    而是……


    在他身上,能看到一個人的影子。


    “殿下,這個人,長得有點兒像寧王。”身旁的隨從也有些怔,“這身形也像,輪廓也像,但那雙眼睛與鼻子就不太像了,寧王殿下的眼睛銳利又寒冷得多。”


    “是呢。”賀蘭平嘀咕道,“小十的神態可不是誰都能有的,這個人是有點兒像,但比起小十……根本就不能比。”


    賀蘭堯的那雙眼睛,當真是難以找到相似的。


    籠子裏的這人同樣也是上等的美男,可賀蘭堯,是獨一無二的,絕無僅有的。


    “走吧。”賀蘭平轉過了身。


    又不是小十,隻是與小十的麵貌有一點兒相似的陌生人而已,沒什麽好注意的。


    但是……


    在黑市裏被販賣的人,都是奴隸。


    這個人被買迴去,多半是會成為玩物的。


    黑市裏的奴隸沒有尊嚴,遇到金主又能怎樣,金主不一定會好好對待他。


    賀蘭平原本要離開,想了想,又折了迴去。


    “殿下,您要買他?”身後的隨從道。


    “買了吧。”賀蘭平道。


    他是太子,誰的出價能比他高?


    就算有富豪,價格比他高,亮出身份,對方也不敢搶。


    於是乎,籠子裏的男子,最終還是被賀蘭平買走。


    換做平時,他不會有多少同情心,這世上可憐的人太多,遇到一個就要拯救一個,他豈不是要累死?


    但是今天這個人,他要是不救,隻怕心裏不安。


    帶著買來的人離開了黑市,賀蘭平道:“你叫什麽名字?”


    “無名。”那人道,“我沒有名字,這是老板起的名字,多謝主人營救。”


    “不用叫我主人,你走吧。”賀蘭平說著,衝隨從使了個眼色。


    隨從會意,轉身將幾張銀票給無名,道:“我家公子買你是好心,不用你伺候,你走吧,這些銀兩足夠你過上幾年好日子了。”


    無名沒有接銀兩,而是忽然跪了下來,“公子,我無處可去,你給我銀子我也難以自保,我這副容貌走到哪兒都會有人起歹心,我已經被賣過四五迴,一個又一個老板接手,一次比一次賣的更高價,公子既然好心,何不好人做到底,將我留在身邊做個下人也好,我隻想求得一個依靠,不想再被賣了。”


    “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就該學點本事,連武功都不會,被賣不也是活該嗎?”賀蘭平淡淡道,“我不收留你,你拿著錢去學點兒武術吧。”


    說到這兒,他唇角多了一絲笑意。


    小十若不是有一身絕頂武功,又有勢力,隻怕也得被拐賣個八百次。


    身後的無名仍然不死心,“公子,我看你儀態不凡,必定有好的家世,我想求得一處安身之所,隻要你願意留我,我什麽都願意做,哪怕是做最低等的下人。”


    賀蘭平終於低頭看了他一眼,“這麽想留在我身邊?”


    無名點頭。


    “什麽都願意做是嗎?”賀蘭平忽然俯下身,手中的折扇扇柄挑起無名的下頜,唇角一絲玩味的笑意,“男寵,做不做?”


    無名怔了怔,片刻後,道:“願意。”


    “好吧。”賀蘭平挑眉,“跟我迴宮,以後不準以真麵目示人,在宮裏給我戴上麵具,沒有外人才能拿下來。”


    “宮裏?”


    “我是太子。”


    “啊?”


    賀蘭平挑唇一笑,不再言語,轉身走開。


    他並未發現,無名眸底迅速劃過的得逞笑意。


    ……


    是夜,養心殿內。


    “朕聽說,你是江湖上一個獨來獨往的殺手,從來不依附任何門派,看來,你還有點兒本事嘛。”皇帝望著眼前的黑衣人,唇角掛著一絲冷笑。


    真沒有想到,派出去的人能找迴一個這樣的家夥。


    原本找一個與賀蘭堯相似的人隻是為了試探賀蘭平,可如今,卻能拿來加以利用,真是意外的收獲。


    “多謝陛下的誇獎,在下有幸與寧王有那麽點兒像,但自知比他還是差得遠了,起初太子殿下不留我,在下還擔心事情辦不成呢,好在最後太子殿下還是收留我了。”無名淡淡道,“陛下將我安排在太子殿下身邊,是想要誰的命?”


    皇帝道:“如果你能有機會接近寧王並且殺了他,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無論是官位還是爵位,或者你不要名利要金錢也成,十萬兩黃金夠不夠?”


    “寧王?”無名顯然有點難以相信,“寧王不是您的兒子嗎?”


    “這是朕的家事,你無需管,朕對他很不滿意,他又有謀逆之心,這樣的逆子就不應該留著,但奈何種種原因朕殺不了他,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皇帝說到這兒,頓了頓,道,“對了,你在太子身邊是當男寵,可能要做點兒犧牲。”


    無名自然知道皇帝所指什麽。


    “這個無所謂,太子殿下想把我怎麽樣,那就隨殿下高興吧,以殿下的身份,我可是不委屈呢。”無名道,“陛下的任務我記下了,陛下若是沒有其他吩咐,我得速迴東宮,以免太子殿下起疑。”


    皇帝擺了擺手,“去吧。”


    無名一個閃身出了殿外,他的身影很快便融入夜色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算是明白怎麽迴事了。


    堂堂太子竟然是個斷袖,還喜歡自己的十弟。


    聽聞寧王不太討皇帝喜愛,如今又被太子惦記上了,皇帝多半是害怕這兩兄弟勾搭在一起鬧出皇室醜聞,令他蒙羞,這才狠下心要殺了寧王,借此來警告太子。


    聽聞寧王賀蘭堯有仙人之姿,是個雪蓮一般的妙人。


    他本以為自個兒已經是難得的美男,這個寧王與他有些相似,卻又遠遠比他姿容勝出數倍,他還真是有點兒期待見到他了。


    也不知這幾天會不會被那個斷袖太子爺給睡了,幸虧也是個俊男,否則豈不是吃大虧?


    無名迅速迴到了東宮,悄無聲息地迴到了自己的屋子。


    據說賀蘭堯的武藝十分高,不知道能不能打的過?


    要是打的過,直接殺了就太可惜,殺之前,得把他給睡了。


    睡一個跟自己相似容貌又遠勝於自己的人,那是一種多麽奇妙的感覺呢?


    ……


    遠在綢緞莊的賀蘭堯,忽然打了個噴嚏。


    “阿堯,怎麽了?是不是著涼了?”蘇驚羽轉頭瞥了一眼半敞著的窗子,道,“都晚上了,窗戶該關了,我怕你受寒。”


    賀蘭堯道:“無妨,隻是鼻子有點兒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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