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唱下來,還真有點兒……累。


    這首歌兒,要是沒有肺活量還真的唱不來。


    蘇驚羽倒滿了一杯茶水,端到了唇邊一仰頭便灌了下去,茶水入喉,嗓子也濕潤了不少。


    將茶杯擱迴了桌子上,卻見正對麵的李龍榮正望著她,依舊有些怔然。


    蘇驚羽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怎麽了這是?”


    “蘇姑娘你……”李龍榮迴過了神,眉梢輕挑,“你唱的曲子總是如此的……特別。”


    “小姐,你剛才唱的那是什麽?”身後噤聲了許久的海棠開了口,“我從沒聽過這種調子的歌,還是頭一迴聽見呢。”


    “怎麽?”蘇驚羽朝她淡淡一笑,“不好聽?”


    “不是不好聽。”海棠忙搖頭,“我倒是覺得挺好聽的,就是這歌的詞……總覺得,哎呀,我也說不上來,我隻覺得我聽的時候都魔怔了,細細迴想,這詞是不是也太那什麽了?太野蠻了……”


    “你小姐我本來就不是什麽溫柔的主兒,唱這麽有魔性的歌,難道不符合我的行為處事麽?”蘇驚羽說到這兒,笑了笑,而後望向了對麵,“李大公子以為呢?”


    “耳目一新,實在耳目一新。”李龍榮嘖嘖稱奇,“這歌詞,怎麽說來著,夠狂野的,不像是一個姑娘家能唱出來的。”


    李龍榮的話音才落下,窗子外便飄來了一道高昂的男子聲音——


    “請方才這位唱歌的姑娘露個臉,讓我們見見!”


    “就是,姑娘,連麵都不讓我們見見,名兒也不報上,未免太含蓄了吧?”


    “姑娘此曲甚是特別,在下請求見上姑娘一麵,將歌詞摘錄下來,姑娘,可否同意?”


    有人開了頭,便自然有人跟著起哄,片刻的功夫,一樓的人群便嘈雜了起來,要求雅間裏頭的蘇驚羽露個臉。


    “蘇姑娘,你這歌曲所帶來的反應倒還真大。”李龍榮聽著外頭的起哄聲,笑道,“當真不露個臉麽?”


    “我這幅模樣,見與不見又有什麽差別。”蘇驚羽撫了撫自己臉上的半片麵具,“還是不見了罷,我蘇驚羽原先是以貌醜聞名的,也不知這樓下有沒有熟人,若是有人認出了我,隻怕這些稱讚就會變成笑話了。”


    李龍榮低笑一聲,“蘇姑娘真是太多慮了,大家夥欣賞的是你的曲子,怎麽會介意你的相貌麽。”


    “錯。”蘇驚羽斜睨他一眼,“他們此刻好奇的是彈唱之人,若是讓他們知道是貌不驚人的蘇大小姐,隻怕心都要涼掉了半截,還是不見了。”


    蘇驚羽話音才落下,忽聽外頭響起了敲門聲,而後是男子低沉的聲音自外頭響起,“敢問,方才彈唱的可是雅間裏的姑娘?我是樓主的護衛。能否請姑娘開個門?”


    蘇驚羽聽聞此話,朝身後的海棠點了點頭,海棠便走到了門後,將門打了開,門外站著一名麵色剛毅的年輕男子。


    “請問,找我們家小姐何事?”


    那男子道:“我家樓主請姑娘去相見,說來也巧,我們樓主的雅間與姑娘這間是相鄰的。”


    海棠聞言,轉身望向了蘇驚羽,而蘇驚羽這會兒已經走上來了。


    極樂樓樓主要見她?看來藍晶石有戲了。


    隨著那年輕男子去了隔壁的雅間,雅間的門正大敞著,蘇驚羽一進門,便見窗台邊上站立著一抹修長矯健的身影,男子一襲黑色錦衣,頭戴黑紗鬥笠,讓人看不清樣貌。


    而在他的身旁,是一張白玉石桌,石桌上放置著一個托盤,托盤上的東西以紅綢布蓋著,可不就是最初那盛放著藍晶石的托盤麽。


    “樓主,人請來了。”蘇驚羽身前的年輕護衛朝著黑衣男子道。


    黑衣男子聞言,轉過了身,眼見正前方站著的蘇驚羽,他鬥笠下的眉頭微微一挑。


    戴麵具的和戴鬥笠的見麵,當真是有趣……雙方都看不清臉了。


    不過對麵的這個女子,麵部大致的輪廓還是看的清的,膚白勝雪,眸若星辰,眼神浮動之間,帶著若有若無的清冷。


    不似尋常女子那般溫婉,難怪能彈唱出那樣的歌曲。


    “樓主邀我前來,不知所謂何事?”蘇驚羽眼見對方不說話,便率先開口。


    “姑娘可是聽見樓下的起哄聲了?”黑衣男子鬥笠下傳出一聲低笑,開口的聲線低沉中似有一分笑意,“姑娘此曲可謂是一鳴驚人啊,想必眾人心下都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子,彈唱間帶著一股子抽風勁。”


    蘇驚羽眼角幾不可見的一挑,“抽風?”


    至於嗎?不就是狂野又魔性的畫風,在她自個以為,還沒到抽風的那個境界吧?


    “若說之前那些姑娘像出穀黃鶯,花間蝴蝶,那麽姑娘你就是活脫脫一匹脫了韁的野馬。”黑衣男子嘖嘖稱奇,“我想請問姑娘是如何能彈唱出這樣的曲子的。”


    蘇驚羽聞言,低笑一聲,“這就是你們沒見識了,在我看來這曲子並不值得大驚小怪的,你說我像脫了韁的野馬?我倒是覺得,樓主你像井底之蛙,沒見過世麵。”


    “姑娘!你說話注意些分寸!”極樂樓樓主還未接話,他身旁的護衛便沉下了臉,朝著蘇驚羽道,“我家樓主四處雲遊見多識廣,哪裏是像你說的……”


    “住口。”不等他的話說完,鬥笠男子便沉聲打斷,“不得無禮。”


    那護衛聞言,隻能閉了口,麵上依舊一副不悅的神色,仿佛蘇驚羽說了多麽讓人氣惱的話。


    蘇驚羽對此自然毫不在意。


    誰讓這鬥笠男把她形容成野馬的?她說他是青蛙,也就是迴禮而已。


    “既然姑娘覺得在下是井底之蛙,那麽……不如再讓我見識些新奇的東西?”鬥笠男似乎一點兒也不氣惱,說話依舊是雲淡風輕的。


    “可我如今卻沒有興致了。”蘇驚羽悠悠道,“不知道樓主說話算不算數,今日歌舞比試,得勝者便可以得到藍晶石,樓主隻將我邀請來,想必我的曲子是入了你的眼了?”


    “這個,我承認了。”鬥笠男子輕笑一聲,“外頭還在起哄呢,姑娘,當真不讓大家見見?”


    “貌不驚人,不敢相見。”蘇驚羽淡淡道,“希望樓主能幫我謝過眾人的熱情,可以說我是臉上起了疹子,怕嚇著人。”


    “貌不驚人?”鬥笠男子的目光落在蘇驚羽臉上那半塊麵具上,沉吟片刻後道,“姑娘若是不說,我還真是看不出來呢,隻以為你是猶抱琵琶半遮麵,與我一樣喜歡故作神秘罷了,也罷,既然你不願意,那麽我便幫你擺平。”


    說著,他偏過頭望了一眼身邊的護衛,“去樓下,讓眾人不要喧嘩,就說藍晶石已經有主,今日的比試到此結束,讓他們散了吧,若有人不服,或者依舊喧嘩,以後便不得再踏入極樂樓的門檻。”


    “是。”那護衛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謝過樓主了。”蘇驚羽朝他客套一笑,“這麽說來,藍晶石果然是歸我了?”


    鬥笠男道:“自然歸你,不過拿東西前,姑娘你要把你那首曲子的詞寫下,作為交換。”


    “這個沒問題。”蘇驚羽的目光落在托盤邊的紙筆上,原來備下紙筆就是為了寫詞的。


    她抬步走到了桌邊,提起毛筆,將方才彈唱的詞寫下了。


    鬥笠男子站在她對麵,眼見著她提筆寫下洋洋灑灑的字。


    盼我瘋魔,還盼我孑孓不獨活……


    願我如煙,還願我曼麗又懶倦,看我癡狂,還看我風趣又端莊,要我美豔,還要我殺人不眨眼……


    鬥笠男子唇角輕揚。


    果然風趣又端莊。


    難道她真的也殺人不眨眼?


    “好了。”蘇驚羽寫下最後一個字,將毛筆擱到了一邊,隨後掀開了托盤上的紅綢,將支架上那一枚藍晶石拿起。


    幾十克拉的藍鑽石啊——


    到底是不是鑽石?


    蘇驚羽將它捏在指尖,正對著窗子外透進來的陽光,但見切割麵上蕩漾著亮晶晶的反射光,十分晃眼。


    硬度不錯,孔雀藍的光澤近看更加透明,觸手冰涼。


    今日之行,收獲還真不小。


    蘇驚羽將那藍晶石攏入掌心,朝著鬥笠男道:“謝了!”


    話音落下,她轉身邁步離開。


    “姑娘,可否留下姓名?”身後傳來鬥笠男的詢問。


    蘇驚羽腳步一頓,想了想道:“霜滿天。”


    話落,抬步邁出門去。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作為月落烏啼的驚羽姐姐,以後霜滿天這個假名她征用了。


    同一時間,一樓賽台上,一名麵容剛毅的年輕男子上了台,揚聲道——


    “諸位請安靜下來,聽在下宣布一件事,藍晶石已經有主,獲勝者便是方才彈唱的這位姑娘,但這姑娘不願拋頭露麵,我們也不強人所難,還望各位見諒。今日的比試到此結束,諸位便散了吧,若有人不服,或者依舊喧嘩,以後便不得再踏入極樂樓的門檻。”


    他的話音落下,眾人嘩然。


    “比試這就結束了麽?”


    “這姑娘當真好不給麵子,既然得勝,讓我等見一見又有何妨?”


    台上的男子聽著周遭的議論,冷聲道:“藍晶石,我們樓主已經贈予那位姑娘了,諸位若是誰有不服,請去門外叫嚷,不得在我極樂樓內喧嘩!想必大家也該知道極樂樓的規矩才是。”


    此話一出,周遭的議論聲漸漸小了。


    蘇驚羽迴到了雅間,聽著樓下的動靜,輕一挑眉,“這極樂樓的樓主,看來是有大靠山的。”


    “可不是麽。短短的時間崛起,一時間聞名帝都,據說,背後的勢力是康王。”正對麵,李龍榮笑道,“故而,連這極樂樓的護衛以及侍女在人前的腰杆也是很直的,不卑不亢,尤其是跟在樓主身邊的隨從,都有高人一等的錯覺。”


    康王,當朝陛下的親皇弟,一個閑散王爺,卻是與皇帝一母同胞,感情最深厚的一個兄弟,平日就喜好吃喝玩樂,對政事極為不感興趣,因此,幾十年來與皇帝都沒有過分歧。


    蘇驚羽笑道:“原來靠山是康王,難怪了,這些達官顯貴也不敢造次。”


    “還沒恭喜蘇姑娘取勝。”李龍榮說著,遲疑了片刻,道,“蘇姑娘能否將藍晶石借我看看?”


    “當然。”蘇驚羽從衣袖中取出包著藍晶石的手帕,放置在桌上,“要不是李兄,今日我可拿不到這東西了。”


    “這倒不用謝我,關鍵還是靠蘇姑娘自己的本事。”李龍榮將帕子掀了開,撚起帕子中央的藍晶石,嘖嘖稱奇,“還好是蘇姑娘取勝了,我還能碰上一碰,這要是換成其他人,我可沒機會碰。起初我還想重金從獲勝者手上購買,現在迴想起來,這可能性太低了,這麽稀有的晶石,誰得到了會願意賣。”


    “李兄是識貨的。”蘇驚羽淡淡一笑,“若不是因為這東西我要送人,我還真不吝嗇開個大價錢賣給你。”


    “送人?”李龍榮微訝,“如此寶貝,蘇姑娘舍得送人?”


    “因為那個人在我看來,比這晶石貴重多了,又怎麽會舍不得。”蘇驚羽悠悠道,“李兄,看你平日經常在這帝都閑逛,能否給我介紹一家雕刻手藝精湛的珠寶鋪子?”


    “這個你算是問對人了,這帝都裏,就有兩三家鋪子的雕刻手藝極好。蘇姑娘想把這晶石拿去刻?”


    “不。”蘇驚羽道,“我是要把這晶石,鑲到玉裏去,勞煩李兄把鋪子的名字和地點告訴我。”


    這塊藍晶石,當戒指,太大,戴手上非重死不可,且戒指太厚重不美觀。


    當項鏈倒是不錯,女子戴起來一定好看,可男子戴這麽大的鑽石項鏈,總覺得別扭。


    細細想來,男子的飾品都很簡單,無非隻有那麽幾種,扳指,發冠,扇墜,以及——腰間佩玉。


    貴族子弟最常見的就是腰間佩玉了,而賀蘭堯,似乎就少了這麽一個飾品。


    可惜了這個時代的沒有鑽石切割技術,否則,弄個鑽戒自己來戴戴……


    可惜了這幾十克拉的藍鑽,都不能再進行分解,她不敢冒這個風險。


    可惜……隻能一整個送出去,連米粒那麽大的體積都分不到。


    這一頭蘇驚羽在惋惜著,另一頭,東麵正中央的雅間裏,紅衣女子僅僅握著手中的茶杯,指節幾乎都要泛白。


    精心準備的一場花上舞,竟然就這麽敗給了一首從未聽過的怪異歌曲。


    “真是豈有此理,哪首歌哪裏好聽了?一點兒都不柔美。”


    “何止不柔美,簡直就是野蠻,歌詞那般狂野粗暴,這彈唱之人八成也就是個野蠻人,那歌詞是怎麽寫的來著,盼我瘋魔?她果然瘋魔,正常人誰能唱出那樣的曲子。真是可氣,竟然讓她拿了第一。”


    紅衣女子身後的侍女們紛紛鄙夷,而後有一人到了她身後,“公主……”


    “你叫我什麽?”紅衣女子偏過頭,低斥一聲,“這是在宮外!”


    “奴婢口誤!”那侍女聞言忙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而後柔聲道,“小姐,您倒也不用跟她置氣,這極樂樓的樓主有眼不識金鑲玉,把那亂七八糟的歌當成仙樂,如此沒有眼光之人,咱們何須跟他計較,那藍晶石……不要也罷。”


    “你懂什麽?那晶石是真正的稀世之寶,放眼咱們皓月國,我可是從來都沒有見過。”紅衣女子冷哼一聲,“正北麵,正數第二間雅間,給我盯著點兒,查查裏麵的人是什麽來曆,若是能跟上,便暗中悄悄跟著,現在就去。”


    “是。”


    ……


    “小姐,這麽漂亮的藍晶石,有錢都買不來的東西,你作甚不留著自己戴,要送人?”迴蘇府的路上,海棠問著蘇驚羽,“小姐是想送誰?”


    “怎麽?你替我感到舍不得對麽?”蘇驚羽輕笑一聲,“這東西,確實是個大手筆,不過,要送定情信物,當然要得用心啊。”


    “小姐你的意思是……送十殿下的?”海棠怔了一怔,而後道,“那小姐就當我剛才什麽也沒說。”


    送給十殿下,那自然是要挑最好的送了。


    “我尋思著,給他送個腰間佩玉,把這晶石鑲嵌在玉裏,你認為什麽形狀的玉好看?”蘇驚羽想了想,道,“圓的?方的?還是扁圓的?”


    “要鑲在玉裏的話……”海棠嘀咕著,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目光一亮,“小姐,夫人辭世前,不是給你留了一塊玉佩麽?那是她母親,也就是您的外祖母留給她的,小姐你從來都不喜歡戴著,這麽多年一直都收藏著,何不送給十殿下?這麽一來心意就到了,不用去玉器店裏買,買來的哪有這麽好的意義?雖說是夫人的遺物,但十殿下以後是小姐的夫婿了,送給他倒也合情合理。”


    “母親的遺物?”蘇驚羽怔了一怔。


    “小姐你該不是給忘了吧?”海棠偏過頭望著她,麵上似是有些無奈,“雖說小姐你一直不曾佩戴,但不至於忘記了吧?”


    蘇驚羽:“……”


    她是兩年前來到這個世界,過去發生的事她哪裏會曉得,了解了個七七八八也就差不多了,關於老娘遺物什麽的,要是沒人提醒她根本就不會知道。


    “我當然沒忘記母親留給我的東西。”蘇驚羽輕咳了一聲,“我方才隻是……隻是一時間忘記放哪裏了,看我這記性,在玄軼司當差,要記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這腦子都有點兒亂。”


    海棠道:“那咱們等會兒迴去好好找找?我幫著小姐一起找。”


    “那好。”


    二人迴到了院子裏,便直奔蘇驚羽的屋子,將整個房間都翻了一遍,終於是在一個首飾盒的最底層找到了那塊玉佩。


    首飾盒,是在書櫃角落裏翻出來的。


    蘇驚羽望著首飾盒裏那些陳舊又簡單的首飾,做工粗糙外加質地一般,一看就是路邊擺攤隨處可見的便宜貨,可見從前的蘇大小姐在府裏的地位了。


    這首飾盒她隻打開過一次,看了一眼便覺得那些玩意帶出去都不好看,便將它放到了書櫃角落,漸漸地就把它遺忘了。當時她可沒有注意到,最底層還有一塊玉佩。


    這塊玉佩,絕對是從前的蘇大小姐所有財產中,最值錢的東西了。


    這是一塊圓狀的白玉,直徑約有小拇指那麽長,乳白的色澤通透瑩潤,並無微瑕,上頭還雕刻有精細的圖紋,層次感清晰,像是和田玉。為軟玉之中的上品,極為珍貴。


    玉是好玉,藏了這麽多年依舊瑩潤光滑,可掛在玉佩上的穗帶卻都有些發黃了。


    蘇驚羽望著手上的玉佩,朝身後的人道:“海棠啊,你會編織穗帶嗎?”


    “這有何難?”身後的海棠應了一聲,“小姐問這個做什麽?”


    蘇驚羽道:“教教我吧。”


    “什麽?小姐,你不是也會麽?怎麽還要我教你?”海棠微訝。


    蘇驚羽輕咳了一聲,“好久都沒有編織這個東西了,少說都有兩年了吧,手生了,步驟都忘了,讓你教你就教。”


    “……”


    時間一晃眼,又是一日過去。


    偌大的玄軼司操練場上,密探們依舊在辛勤地練功,而此時此刻,操練場邊緣,鐵質的圍欄後,佇立著一道雪白頎長的身影。


    賀蘭堯望著下方的幾百號人,視線從左到右掃了好幾遍下去,都未發現熟悉的那道身影。


    再往後就太遠了,看得清人影,卻識別不清人臉。


    她昨日一整日都沒有來永寧宮。


    賀蘭堯垂下了眼眸。


    她是真的……不打算搭理他了?明明錯的就不是他,隻是斥責了她幾句,她就揚長而去。


    她說他不可理喻。


    賀蘭堯的手握在了身前的圍欄上,收緊……


    鐵質的圍欄,硬生生被他握得往裏凹,變了形,但他並沒有發覺。


    直到身後響起了腳步聲,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殿下,要在這兒等她麽?”


    賀蘭堯不語。


    而就在這個時候,操練場上,原本還隊伍整齊的密探們,忽然間就全散了開,而後坐地上的坐地上,喝水的喝水。


    這是到了休息時間了。


    “這下好了,休息時間到了,我便可以進去了。”烏啼說著,便邁開了步子,“殿下,我這就去給你找人去。”


    烏啼去得快迴來的也快。


    “殿下,咱們不用等了。”烏啼到了賀蘭堯跟前,輕歎一聲,“驚羽姐姐根本就沒來,我問過了,說是她這兩日休息,從昨天到今天,她都沒來過宮裏,殿下,咱們迴吧。”


    賀蘭堯靜默。


    沒來……不想見著他是麽?


    “明淮兄,這兒便是我們出雲國密探們練功的操練場。”倏然間身後不遠處響起一道清朗的男子聲音,“這會兒似乎是休息時間,等他們集合後,明淮兄與牡丹公主便可以觀看他們的訓練了。”


    這會兒,賀蘭平帶著一男一女,正往操練場的方向來。


    “有勞四殿下帶路了。”賀蘭平的聲音落下,他身側的女子便接過了話,嗓音清脆,“早些在貴國帝都閑逛的時候,便聽人提起貴國玄軼司密探們英姿颯爽,身法矯健,我倒是很期待。”


    說話的女子約莫二九的年華,一頭烏發順著雙肩垂落在胸前,眉若柳黛,麵如桃李,五官秀麗若出水芙蓉,她有如雪般的肌膚,襯著柔美的輪廓,柳眉之下是一雙難掩高傲的眸子,一襲紅色衣裙,將她的身段包裹的曼妙纖細。她那纖細的脖頸之上,戴著一串牡丹花形狀的瑪瑙項鏈。


    清脆的女音剛落,緊接著是另一道低醇而帶著笑意的男子聲音響起,來自賀蘭平另一側的男子,他身形高大健碩,麵目俊朗,“盈袖所言,正也是我想說的,貴國真是人才輩出。”


    賀蘭平聞言,笑道:“哪裏,二位過獎,本殿在這兒,先替玄軼司的男子們多謝二位的讚賞了。”


    賀蘭堯聽著身後三人的聲音,頭也懶得迴。


    看來,又是鄰邦之國的使臣來了。


    赤南國那兩頭還沒走,又來了兩頭,這宮裏真是愈來愈熱鬧,就是不知道這迴的,是聯姻來的還是單純來走動的。


    不過這些他都與他無關。


    他沒有迴過身,身後的對話依舊在繼續——


    “誒,站在圍欄邊上那位是何人?”宮盈袖望著前方佇立的那道雪白修長身影,有些疑惑。


    賀蘭平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看見那抹人影,輕挑眉梢,“看那身形,倒是像我十弟。”


    “哦?貴國的十殿下?”賀蘭平身旁的男子笑道,“那倒是該去問候問候了。”


    賀蘭堯聽著身後的談話,朝著身旁的烏啼漫不經心道:“迴吧。”


    說著,他轉過身便離開了操練場,像是根本就沒聽見身後那幾人說的話。


    “誒,十弟?”賀蘭平見賀蘭堯轉身離開,連自己叫他也不理會,頓時明白過來,興許是心情不好?


    否則,平日裏看見了,再怎麽說都會應一聲的,不會像今日這樣,態度冷漠,仿佛沒聽見。


    “這十殿下好生奇怪。”宮盈袖望著賀蘭堯的身影,眉頭微微一擰,“四殿下這麽近喊他會沒聽見麽?咱們剛才說話也該聽見了吧?明明就聽在了耳朵裏,為何就是不理會人?”


    “公主莫要介意,我這位十弟素來寡言少語,性子有些清冷,今日,多半是心情不好,咱們還是逛咱們的……”


    “寡言少語?難道連迴應一聲都這麽困難麽。”宮盈袖挑了挑眉,“如此傲慢的性子,我倒是真想去問候問候了。”


    話落,她輕笑一聲,快步追上賀蘭堯的身影。


    “公主?”賀蘭平有些意外,沒料到她就追上去了。


    “四殿下莫要介意,我這皇妹啊,就是這樣,性子有些倔,古靈精怪,有時候喜歡和人抬杠,也許是十殿下的態度讓她覺得不公平,這才想上去問候一下。”宮明淮笑道,“皇妹雖任性,但還是識大體的,絕不會和十殿下爭執。”


    “十弟的態度確實是怠慢了,可他今日明顯心情不好,本殿隻怕……”賀蘭平說著,擰了擰眉,也抬步追了上去。


    而這個時候,宮盈袖已經追上了賀蘭堯的步伐,直接攔在了他的前麵,“這位殿下,你為何……”


    一句話沒說完,便哽住。


    方才他離開的時候是側對著她的,二人並沒有打過照麵,她倒也沒注意看他的臉,這會兒擋在他麵前,她自然是看清了。


    顏如舜華,美若玉雕。


    撞進他那雙鳳眸裏,瀲灩而深邃,不經意間惑人心神,即便裏麵有幾分冷清,卻也讓人移不開目光。


    這是她來到出雲國,迄今為止見到的最標致的男子。


    今早進宮也見過好幾個皇子,太子英俊中帶著銳氣,四皇子俊俏中帶著不羈,而這十皇子,俊美中透著一絲絲冷,一縷縷魅,單薄又瘦削,像瓷娃娃一樣的精致,仿佛一碰就碎了,又像高山上的雪蓮一般潔白出塵,在雪天中生長,形成了傲骨,清冷的令人難以靠近。


    宮盈袖望著他,一時間都忘了要說話。


    賀蘭堯望著跟前擋路的女子,啟唇,聲線清涼,“滾開。”


    宮盈袖終於迴過了神,聽聞他的話,驚豔過後便是驚訝。


    他說什麽?


    滾開?


    “你……”宮盈袖蹙了蹙眉,“你是出雲國皇子?那為何對鄰國的來使態度如此傲慢?我之前沒有得罪你吧?方才和兄長一起過來,想要問候一番以示友好,你卻不搭理人……”


    賀蘭堯並沒有興趣聽她說完話,饒過她繼續走。


    宮盈袖眼見自己又被無視,頓覺心中不甘。她好聲好氣的和人說話,換來的卻是無視,不……應該說是蔑視。


    這十殿下都沒正眼瞧她一眼。


    她是皓月國的三公主,皓月國皇室裏最具才藝的一位公主,皓月國臣民讚她美若牡丹花開,她牡丹公主的稱號由此而來。


    自小受人追捧,哪裏被人這麽對待過?


    “你站住。”宮盈袖輕斥一聲,快步上去,再次攔在了賀蘭堯前頭。


    “好個傲慢的十殿下,我若是告到你們陛下那裏,你就不擔心自己挨頓罵?”


    賀蘭堯又被攔住一次路,再也沒有耐心,伸手一把將她往邊上撩,冷嗤一聲,“少來找死。”


    話落,再次走開。


    “烏啼,她若是再敢來攔,你就把她給我打的她哥都認不出來。”走在路上,賀蘭堯冷聲朝著身邊的烏啼道了一句。


    鄰國公主,算個什麽東西,還糾纏著他給她問候,可笑。


    眼下他心情極度差,誰也不能來惹他。他誰的麵子都不會給。


    烏啼跟在他身後走,一時無言:“……”


    自從前天夜裏跟驚羽姐姐吵的那一架後,殿下幾乎處於暴躁狀態,如同一隻煩躁的貓兒,誰要是敢碰他一下,毛就炸了。


    現在他連表麵功夫都懶得做,用驚羽姐姐的話說——幼稚鬼暴走的時候,簡直任性到了極點。


    賀蘭堯此刻的心情,可以說是壓抑的暴躁。


    兩天,兩天都不來找他,他要是死了她都不知道。


    他都好幾頓沒吃了,他若是有一天死了絕對是讓她給餓死的。


    他的神色冷的可怕,而就在這個時候,衣袖忽然就被人一扯。


    賀蘭堯腳步一頓,這鄰國公主還真沒完沒了。


    他眸底寒意一閃,轉身冷笑,“你找死啊……”


    話未說完,哽住。


    身後的人,一襲蔚藍色束袖勁裝,衣領處與胸襟處繡著玄軼司特有的雄鷹圖案,一頭烏發綁成了英氣利落的馬尾,右邊臉頰上方,帶著一小塊銀質麵具,在豔陽下冷光浮動。


    “我……找死?”蘇驚羽望著賀蘭堯,一臉莫名其妙。


    他怎麽忽然冒出這句話?


    他知道身後的人是她麽?


    賀蘭堯望著身前的人,怔了好片刻,迴過神之後,揚手甩開了她的衣袖,背過身去。


    “我惹你了?”蘇驚羽一把扯過他的手,將他拽迴來,“方才去永寧宮找你,月落說你可能在操練場附近,我就過來了,怎麽,還要繼續僵持麽?你若是到現在還沒解氣,那我這就迴去了,我的假還沒休完。”


    說著,她要鬆開賀蘭堯的手,卻被賀蘭堯又握緊了。


    她望著他,不明白他是怎麽想的。


    好片刻後,他才悶聲道:“先給我做些吃的,我餓了好久。”


    ------題外話------


    你們喜歡情敵是麽,多給你們幾個,十個八個都行,收拾起來一打一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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