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驚羽聽著他的話,一時語塞。


    眼下這時辰……嗯,確實是到飯點了。


    所以他是覺得沒東西吃,這才等不下去了出來主動找她?


    蘇驚羽想到這兒,朝著賀蘭堯展露一個淺笑,“我正準備過去呢,隻不過,中途遇上了點兒事。”


    “是因為這個雜碎麽?”賀蘭堯瞥了一眼旁邊的歐陽淳。


    蘇驚羽絲毫不懷疑,隻要自己點頭了,賀蘭堯極有可能會將歐陽淳踹進河裏去。


    耽誤他吃飯,在他看來是一件多麽嚴重的事兒。


    而此時,站在蘇驚羽身側的寧若水察覺到了賀蘭堯對於歐陽淳的敵意,忙朝著蘇驚羽道:“眼下,歐陽淳還殺不得,這裏,可不是殺人的地方……”


    蘇驚羽原本也沒有想要歐陽淳的命,在她看來,這家夥雖是太子派遣來勾搭寧若水的,但最後反而是他自己栽了跟頭,寧若水對他無情,他卻似是有情。


    一場誘惑和反誘惑之間的較量,歐陽淳敗給了寧若水,又被她們二人利用……也算是個可憐的人了。


    “殿下,沒事了,咱們迴去吃飯吧。”蘇驚羽走到賀蘭堯身前,笑道,“此人,不過是我剛利用完的棋子,他這心裏不甘心,跑來大唿小叫的,讓我教訓了一頓,他可沒討著半分好處,咱們且不管他了吧。”


    “棋子?”賀蘭堯輕挑眉梢,隨後莞爾一笑,“那麽他還有用麽?沒用就處理了吧,沒用的棋子,就是棄子。”


    蘇驚羽自然明白賀蘭堯口中的‘處理’是什麽意思。


    為了防止他忽然心血來潮又要宰人,蘇驚羽輕咳了一聲,隨後低聲道:“不管他,其實他呀,原本是麗妃的仰慕者,方才跑來要死要活地求愛,結果讓人家拒絕了,還被貶低了一番,你說,是不是怪可悲的?”


    賀蘭堯聽聞此話,眸中劃過一絲輕嘲,“真是愚蠢,竟然愛上有夫之婦。”


    蘇驚羽聞言,有些不解,“愛上有夫之婦很奇怪麽?”


    “怎麽不奇怪了。”賀蘭堯輕描淡寫道,“烏啼說過,別人用過的女人,那就不純潔了。”


    蘇驚羽翻了一個白眼,“嗬嗬,別人用過的女人就沒有權利再尋找真愛了麽?那你們男人呢?睡過一個女人後,是不是也不應該再有資格擁抱其他的女人?憑什麽女子嫁過一個男子之後,就要被你們定義為不純潔?憑什麽你們男人一生可以睡無數的女人?”


    “我,我沒有睡過……”賀蘭堯蹙了蹙眉,似乎不知該如何表達,沉吟片刻之後,才道,“我的意思你沒明白,我想表達的是……”


    說到這兒頓了一頓,依舊沒能解釋出來。


    這世間的男女關係怎麽就那麽亂七八糟的?!分析起來簡直是一塌糊塗。


    蘇驚羽見賀蘭堯一副明顯懵了的模樣,心下忽然有些明白了。


    這個家夥,有潔癖。


    “我的殿下,我好像有點兒明白你的意思了。”蘇驚羽雙手環胸,雲淡風輕道,“你想表達的是,你賀蘭堯中意的人,必須要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是幹幹淨淨的?對麽?”


    “正如女神所言。”賀蘭堯望著蘇驚羽,唇角輕揚,“因為我自己就是如此,我當然有資格要求,我中意的女子也必須如此。”


    “嗯,你有資格。”蘇驚羽點了點頭,“那萬一你以後又看上別人了,而你本人已經不那麽幹淨了,人家姑娘還是幹幹淨淨的,是不是也可以嫌棄你?”


    “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事兒。”賀蘭堯輕飄飄地瞥了一眼蘇驚羽,眉眼間顯然很是不悅,“隻有我認定的人,才夠資格碰我,當然,我此生也隻會認定一個人,認定了,就不會再改變了,我說過,我賀蘭堯的感情何其珍貴,故而,你所假設的,全是廢話。”


    “那萬一你認定的人背叛了你呢?那你該怎麽辦?要不要再重新尋找一個貼心人?”蘇驚羽望著他,淡笑。


    賀蘭堯靜靜凝視蘇驚羽,“你會背叛我麽?”


    “我隻是做一個假設,我說的是萬一。”蘇驚羽道,“迴答我的問題,好麽?”


    “她若背叛,死。”賀蘭堯的語氣極淡,聲線幾乎沒有起伏,“她若背叛,我一定會親手挖出她的心髒,祭奠我的感情。”


    蘇驚羽聽聞此話,怔了怔,隨後淡淡一笑,“那好,換一個假設,她若是沒背叛,但是死得早,怎麽辦?你總不能一人孤零零地過日子?”


    賀蘭堯低笑一聲,“那就要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我再看看這世上還有什麽好玩的,有什麽能留戀的,等到我對塵世不再有所留戀時……”


    蘇驚羽聽著這話倏然覺得心頭一緊,忙打斷,“慢著!萬一她死了,給你留了個孩子,還不許你死,你怎麽辦?”


    “你的問題怎麽如此多。”賀蘭堯難得眉頭抽了一下,“這些問題有何意義麽?你是想說你心裏有別人了?還是想說你得了什麽不治之症,會早死?”


    “我隻是想借這些問題推翻你的理論而已。”蘇驚羽輕描淡寫道,“這塵世間,男女總是不平等,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卻需要從一而終,這原本就是對女人的不公平,在進行一段感情的時候,能一心一意才是最好的,當然,如果說這段感情有裂縫,變質了,有哪一天,雙方都不想再維持了,男方或者女方和平分手,想再找意中人,這也是可以的,所以,你不能鄙夷有夫之婦,懂麽?”


    賀蘭堯聞言,鳳眸中劃過一絲笑意,“女神,你說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我是說正經的。”蘇驚羽白了他一眼,“也許大多數男子會覺得我的言論古怪,畢竟,這是個男子為尊的世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父皇有很多女人,所以他的女人們,也可以在背地裏找其他的男人?”賀蘭堯唇角噙著一絲笑意,“聽起來倒是挺有意思的……”


    “那就要看她們對你父皇是否真愛了,後宮中,也有不少女子是家族利益的犧牲品,她們也許並不稀罕你父皇,也許她們在入宮前也有意中人,卻被家族逼著入宮,這樣的女子,不可悲麽?”蘇驚羽說著,悠悠歎息一聲,“男神啊,我希望,你是可以理解我的想法的,也許我的想法在其他男子眼中,很可笑。”


    “不,你說的倒是挺有道理的。”賀蘭堯低笑一聲,抬手揉了揉蘇驚羽的發絲,“你該給我做飯了。”


    蘇驚羽:“……”


    “我不想聽那些雜亂的男女關係,與我無關。”賀蘭堯柔聲道,“我隻知道,我隻要有你便好了,現在是如此,以後也是如此,你要是背叛我,我殺了你,當然我也不會再找其他女子,因為如果連你都不值得信任了,那麽我想,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一個女子,無論我與你最終如何,我隻有這麽一份感情,給了就是給了。”


    “幼稚鬼,你現在把話說得這麽絕,以後要是反悔了,豈不自己打臉?你經曆過一次情殤你就不敢相信女人了?你這麽一棍子打死一船人,你三觀不正啊,你這思想……恕我不敢讚同。”蘇驚羽抽了抽唇角。


    雖說賀蘭堯的三觀有些不正,但,他的話,真的——很讓人動心。


    “所以女神你要珍惜我。”賀蘭堯悠悠道,“如果有一天你讓我失望了,我就……”


    “你就怎麽了?殺了我?”


    “隻殺了你怎麽能夠解恨。”賀蘭堯的語調溫柔地能滴出水,“我要解恨,隻用你一人的鮮血是不夠的,我會動用我所有的人力,殺盡天下……負心女。”


    蘇驚羽被他最後一句話雷得外焦裏嫩。


    得虧了她膽子比熊膽還大,否則被賀蘭堯這麽恐嚇,沒準當場嚇尿。


    殺盡天下負心女都能說得出來……這句話簡直雷神在世。


    “女神,你的廢話說完了沒有,我餓了好久。”耳畔響起賀蘭堯的一聲歎息,“什麽時候給我飯吃?”


    “現在。”蘇驚羽扯著他的袖子便走,抬眸,看見一丈開外的寧若水,正坐在石凳子上……看荷花。


    光顧著和賀蘭堯東拉西扯,都把寧若水和歐陽淳給忘了。


    而寧若水看著自己與賀蘭堯聊天,倒是一句話不曾說,隻坐著等他們二人說完話,不曾開口打攪。


    “你給歐陽淳下了什麽藥,得把他給弄醒。”蘇驚羽轉身朝賀蘭堯道,“弄醒他,咱們再走,留在這兒,被路過的人看見了不好。”


    賀蘭堯聞言,揚起了手,指間不知何時多了一根銀針,朝著歐陽淳的背部便射了過去。


    銀針釘在了歐陽淳的後脖頸。


    賀蘭堯道:“很快他就能醒了。”


    蘇驚羽聞言,走向了寧若水,朝她道:“歐陽淳很快便會醒,你現在先迴寢宮,我與十皇子也離開,歐陽淳醒了,他也會自行離開的。”


    經過剛才鬧這麽一出,歐陽淳往後應該不會再鬧一遍了。


    畢竟他被暗算的時候,連暗算他的是誰都不知道,想必他醒後,應該明白她這迴是看他可憐好心放他一馬。


    否則,趁著他昏迷,要他命又有何難?


    寧若水聽這蘇驚羽的話,應了聲‘好,’隨後便轉身往枕霞宮的方向去了。


    雖然不知為何一向看起來單薄的十皇子能輕而易舉地偷襲到歐陽淳,但這顯然不是她應該過問的。


    皇宮之中,本就不少臥虎藏龍……


    而就在三人離開後不久,那暈倒在湖畔邊的人也緩緩蘇醒。


    背後怎麽一陣酸麻之感?


    歐陽淳睜開了眼,費力地爬起身,發現自己依舊在原本和蘇驚羽打鬥的那個荷花湖畔,此刻天色黑了,周圍無人經過。


    蘇驚羽就把他這麽丟在這兒了?


    他不知道背後偷襲他的人是誰,與蘇驚羽打鬥時,他甚至不曾發覺有人靠近。


    而背後那人的襲擊也讓他毫無還手之力,若是趁他昏迷,蘇驚羽想要他的命……又有何難?


    處理完了隨便找個地方將他掩埋了,最多宮中也就是流傳出‘玄軼司玄衣衛無故失蹤’的消息,而後他歐陽淳就能徹底人間蒸發。


    但是……她們竟都沒有要他的命,隻是將他打暈了就完事了?


    蘇驚羽絕不會這麽好心的,難道是……


    寧若水?


    她終究不是那麽無情的人,想必是她心軟,阻止了蘇驚羽?


    歐陽淳起了身,這才察覺後脖頸處有些刺痛,他反手觸摸向刺痛的地方,摸到一根——針?


    將那針拔了下來,他也轉身離開了荷花池畔……


    東宮。


    “蠢貨!”一聲茶杯碎裂之聲響起,賀蘭陌從椅子上站起了身,望著身前單膝跪地的人,抬腳蹬上他的肩頭,“做蠢事之前怎麽不曉得先告知本宮?”


    歐陽淳的肩頭被賀蘭陌這一蹬,頓時便跌坐在了地上,垂首道:“是臣愚蠢。”


    “你還知道自己愚蠢。”賀蘭陌嗤笑,“被人下套了還往裏鑽,她寧若水說什麽你都信,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


    “殿下息怒,臣當時也是一時慌張。寧若水說二公主發現了我與她來往,以此要挾她對付蘇驚羽,臣也是擔心被二公主抓住了把柄,這才答應了她的要求,陪她演了一出戲。”歐陽淳沉聲道,“此事關係重大,寧若水並未給臣考慮的時間,臣以為,既然已經被拖下了水,那麽隻能按照她們的計劃行事了。”


    “她說二公主發現了你們的事你就信了?”賀蘭陌斜睨了他一眼,“你怎麽就知道她不是在胡扯?你怎麽就沒想到,騙你,把你拉下水,也是她們計劃中的一部分?”


    “殿下,臣當時的反應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真有此事,那臣……”


    “你為自己的安危考慮本宮不是不能理解,但你難道就不知道通知一下本宮?讓本宮去探探虛實麽?”賀蘭陌冷哼一聲,“什麽天降掃把星,什麽帝王星移位,帝無憂說的那幾個地方,養心殿,紫月宮,枕霞宮,永寧宮,玄軼司,包括賀蘭夕婉自己的邀月宮,這幾處被掃把星牽連的地方,那幾個與賀蘭夕婉有過接觸的人,細細一想,父皇的惡疾,隔段時間總是會發作,他帝無憂找什麽理由都行,紫月宮,莊妃的那樁醜事,是蘇驚羽翻出來的,枕霞宮的寧若水也是蘇驚羽的人,永寧宮,賀蘭堯如今也算是蘇驚羽的人,玄軼司,她自己裝個病假意告個假不就行了?而邀月宮,賀蘭夕婉的貼身宮女,本宮還真不相信是失足落水的……”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而後沉聲道:“這些事與其說是被掃把星引起的,倒不如說都是人為,是蘇驚羽為了解決賀蘭夕婉,早就事先計劃好的而已,可笑竟然還沒有破綻可找,若不是你這個蠢貨擅自行動,也不至於讓她得逞了去,你當初要是把寧若水的計劃告訴本宮,本宮必定不會讓帝無憂如願以償,可笑本宮竟然是事後才知道,如今說什麽都晚了。”


    “殿下。”歐陽淳垂眸道,“殿下若是知道計劃,必定會破壞的吧?讓蘇驚羽寧若水不能如願,打亂帝無憂的計劃,蘇驚羽是帝無憂的得力助手,寧若水也是蘇驚羽從宮女堆中挑出來,扶持她從一個低等宮女到如今的麗妃,這二人都不是什麽善茬,若是能迅速拔除,帝無憂一時間就缺了幫手,殿下是想借此打擊他?臣……也要成為犧牲品嗎?”


    賀蘭陌靜默。


    “歐陽淳,本宮知道你忠誠。”賀蘭陌的語氣平緩了許多,“但你要是一早告訴本宮,本宮可以不插手你和寧若水的苦肉計,賀蘭夕婉那個丫頭囂張慣了,本宮看她也不大順眼,但,蘇驚羽的這些連環計劃是相扣的,連賀蘭夕婉的貼身宮女都被收買,那宮女知道的必定很多,才會被殺人滅口,之後又被他們扔進河中,裝作失足落水,本宮要是早點知道,就能從那宮女入手,也能找出不少破綻,誰說就要犧牲你了,你何嚐不是本宮的助手呢?”


    “臣愚蠢。”歐陽淳低聲道,“請殿下責罰。”


    “罷了,事已至此,責罰也沒用。”賀蘭陌坐迴了椅子上,似是在平複著心情,“寧若水不再相信你了麽?她對你,究竟有沒有感情?”


    “臣原本以為有的,但現在看來,一絲也無。”


    “一絲都沒有?”


    “沒有。臣就是一顆用完就被一腳踢開的棋子。”歐陽淳頓了頓,又道,“今兒還被蘇驚羽嘲笑了,說臣活該。”


    “這個蘇驚羽,真有能耐。”賀蘭陌冷哼一聲,“奈何不了帝無憂,本宮還就不信奈何不了一個臭丫頭片子,猖狂成這樣,本宮總要將她解決了才行,寧若水那兒,隻能勞煩母後多去費心了。本宮就不信,我出雲國每代帝王都要靠著國師,每代帝王都擺脫不了國師的操控,國師……下一代帝王,不會再有國師傍身了。”


    賀蘭陌話音落下,捏著椅子把手的手緊了幾分。


    這一任國師,是出雲國最後一代國師。


    出雲國,根本就不需要國師這個東西。


    “太子殿下。”就在此時,忽然有宮人從殿外小跑而來,“皇後娘娘來了。”


    賀蘭陌聞言,忙起了身,望著從殿外踏進來的金紅色身影,忙迎了上前,“母後。”


    “陌兒,似是心情不好?”許皇後由著他扶到了椅子前坐下,如此問道。


    賀蘭陌聞言,朝著歐陽淳擺了擺手,示意他先退下。


    歐陽淳離開之後,賀蘭陌才道:“母後,這次,又讓帝無憂得逞了。”


    “母後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當初國師說夕婉是掃把星的時候,母後可就在旁邊聽著。”許皇後沉吟片刻,道,“即便你我二人不相信國師所言,但是太後與你父皇卻都深信不疑,母後當時要是有異議,鐵定是要被訓斥的,隻能安靜地聽,夕婉那丫頭,原本就飛揚跋扈,口沒遮攔,對國師也是言語頗為不敬,她曾經多風光,如今落到這個下場,也是她愚蠢。”


    “兒臣可不是為夕婉抱不平,夕婉什麽下場,兒臣可不關心。”賀蘭陌沉聲開口,“但是帝無憂如今這般得父皇信任,以後,兒臣難保也要受帝無憂的牽製,母後,出雲國為何一定要有國師?我出雲國的帝王,江山可自己打理,福禍自有天定,哪裏需要一個滿口玄機的神棍傍身?得個病就得找他去治,治個病就能被人當成半仙供著,真是可笑極了。”


    “但你父皇的病,看了那麽多良醫,當真隻有國師能治,你又有什麽辦法呢?”許皇後淡淡道,“母後真的是想不出什麽辦法了,在你父皇麵前,母後可不能說國師一句不好,畢竟,母後當初得病了,還是國師給治的。”


    “母後不說這事還好,一說兒臣就來氣。”賀蘭陌冷笑,“他鬼扯什麽母後陰氣纏身,真是笑話,還找了個卑賤的宮女給母後您當補藥,日日以血入藥,在外人看來,那宮女都成您的救命恩人了,如今更是當上了麗妃……”


    “寧若水這個賤婢,空有一身狐媚子的本事,竟還讓陛下那麽寵信,你當母後不生氣麽?”提及寧若水,許皇後冷笑一聲,“早知留著這個賤婢能讓她有如今的地位,當初就該將她早早弄死了,現在,她跟一灘軟泥似的,躺在枕霞宮,一副虛弱可憐的模樣,母後要是這時候欺負她,無端會惹得你父皇討厭,且就讓她得意得意,我絕不會讓這小賤人囂張太久。”


    “母後且先別動怒。”賀蘭陌淡淡道,“您也說了,麗妃空有狐媚的本事,她的確迷惑了父皇,但,花無百日紅,趁著她如今虛弱,母後,兒臣幫您安排一個幫手如何?”


    “陌兒想怎麽做?”


    “找個比她更嫵媚貼心的如何?母後放心,兒臣找的人,一定會忠於咱們,即便做了寵妃,也是咱們手裏的木偶,想怎麽擺布,就怎麽擺布。”


    皇後聞言,疑惑,“是何人?”


    “母後可還記得花姬?”賀蘭陌悠悠道,“花姬有一個姐妹,也在兒臣手底下辦事,與花姬相貌並不相似,但同樣是美人胚子,母後且放心,她絕不會惹您生氣的。她對於害她姐妹之人,可是恨之入骨,就把蘇驚羽和寧若水,交給她吧。”


    許皇後思索了片刻,道:“隻要能除了寧若水那小賤人,母後沒有意見,你父皇身邊總有美姬無數,這要是多了一個自己人,聽話的,倒也沒什麽不好。”


    “既然母後同意,那麽兒臣就盡快讓她入宮。”


    “嗯。”


    ……


    “殿下,看看我這迴煮的餃子,滿意否?”


    裝潢簡潔的寢殿之內,一道雪白修長的人影正慵懶地臥在軟榻上,聽著耳畔傳來的聲音,輕輕抬眸,朝著前方桌邊的女子笑道:“隻要不再是煮爛的,就滿意。”


    中午那頓煮爛了的餃子,吃著實在是令人不愉快。


    好在還剩下一些餡,蘇驚羽將餡都包完了,也足夠兩個人吃的。


    至於月落烏啼,自然就去喝中午剩下的那些餃子湯,中午剩的湯,也能夠撐死那兩人了。


    “這迴保證沒爛。”蘇驚羽有些好笑地望了一眼賀蘭堯,“你先吃著,我準備些飯後水果。”


    說著,她便轉身出了寢殿,去廚房切水果了。


    擺好了一個果盤,蘇驚羽迴到寢殿的時候,賀蘭堯坐在桌邊吃的正認真。


    雖然他對吃東西總是很有興趣,有時候一整日嘴巴都停不下來,但他吃東西時,也是十分優雅的。


    這美若玉雕一樣的妖孽,有時半躺在軟榻上磕著瓜子,瓜子殼扔的一地都是,然而,舉手投足之間,卻依舊不缺失他天然的優雅以及慵懶,如同一隻高貴的貓兒,一舉一動都叫人賞心悅目。


    哪怕他把瓜子殼扔的滿地都是。


    難怪他喜歡養貓,很多時候她覺得他也是屬貓的。


    慵懶,優雅,高貴,傲慢,淘氣……卻又讓人一點兒也討厭不起來,反而還願意去伺候他。


    她真是發了神經,從最初的諸多抱怨,諸多不甘,到現在,給他當老媽子都習慣了。


    不過她照顧他也就僅限於吃的那一方麵——煮飯,剝蝦,嗑瓜子,砸栗子,吃肉的時候還得給剔皮……


    除了關於食物方麵的,其他的事情他倒是不會叫她去做。


    “女神,你又在偷窺我了。”賀蘭堯正咽下一口餃子,朝著蘇驚羽這般說了一句。


    蘇驚羽白了他一眼,“我這是光明正大的看,哪兒算是偷窺了。”


    “看我做什麽?”


    “看你好看!除此之外,還能是什麽原因?”蘇驚羽沒好氣地道了一句,也拿著湯匙拿起一隻餃子,張口咬下。


    一口下去,餡厚汁多,美味。


    不過這美味,也就算是普通的美味,在她看來,隻要不難吃的東西,她都不是太挑。


    賀蘭堯說她做飯好吃,月光也說她做飯好吃,但她卻有點納悶了,每次做的都是一些家常菜,也沒什麽特別的,他們怎麽就那麽誇獎她的手藝。


    禦廚做的可不會比她差,但賀蘭堯就是不愛吃。


    情人眼裏出西施,難道情人眼裏還出高廚?


    不對不對……月光對她可沒意思。


    也許,他們是給她麵子吧……


    “好看你就多看看。”賀蘭堯眼也不抬,悠悠道,“什麽時候想看都讓你看,旁人可是沒有這個機會的,你要珍惜。”


    蘇驚羽被噎了一下。


    這家夥……誇他一句尾巴都能翹到天上去。


    “下迴,別再那麽神出鬼沒了。”蘇驚羽道,“你知道今日我和歐陽淳打架,你忽然出現,會讓人很意外麽?好在沒有太多外人,也就寧若水看見了,但,她也表現出不小的驚訝了。”


    “人多的時候我自然是不會如此的,但是那麗妃,不是你的人麽。”賀蘭堯悠悠道,“我以為,讓她看見也是無妨的,怎麽,難道她還沒有獲得你足夠的信任?那就不太好了,萬一給泄露出去……這樣吧,我這兒有些控製人的蠱,拿去用她身上。”


    “用不著,早在我扶她上位的時候,我已經給她服用了藥物,每個月都給她一迴解藥。”蘇驚羽眼角微挑,“並不是不信任她,她是個聰明人,她很明白她的地位是誰給她的,所以她會抓牢我這個靠山,但我和她畢竟是相互交易的關係,算不得主仆,所以有些事沒必要和她說,但她既然已經看見了,那麽便看見了吧,她多半也會裝不知情。”


    “你就沒幾個心腹麽?”賀蘭堯抬眸,“需要我送你個最忠誠的心腹麽?”


    蘇驚羽唇角一抽,“這倒不用了。”


    即使送了,那也是他賀蘭堯的心腹。


    要說忠誠的心腹,倒也不是沒有,綠蘿是月光的心腹,足夠忠誠,奉月光的命令聽從於自己,但……畢竟是月光的人,最效忠的是月光。


    海棠,那個丫頭倒是很忠心,可惜,隻是高門宅邸中那種普通的丫鬟,普通的人,沒有好的身手,沒有高超的本領,有的,隻是富貴人家小丫鬟的那種圓滑,小聰明。


    自己也沒有打算讓她跟在自己身邊做冒險的事,隻是將她留在府裏,照顧著小雪球,照顧著她的寵物,過著安穩的日子。


    那種小丫頭,是做不來大事情的。


    “女神,你性格多疑謹慎,又喜歡獨來獨往的,我覺得,你真的需要一個得力的助手才行。”賀蘭堯漫不經心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覺得,我送你的人,必定是效忠於我,而不是你,對麽?你這心裏有疙瘩,故而才不接受,你看看你這小心眼的,我的人給你用,你還擔心背叛不成?”


    蘇驚羽:“……”


    “暫時還不需要,這宮中沒有好的落腳點,我帶著心腹,也不知往哪兒安放,等我想好了再說吧,目前,有你和寧若水在宮中,我並不需要人手了。”蘇驚羽道,“等我何時需要人了,自會和你說的。”


    賀蘭堯聽聞她這麽說,便沒有再多言,隻道:“行啊。”


    蘇驚羽吃東西的動作一頓,片刻後,忽然抬眸,“阿堯,謝謝你。”


    這家夥,雖是個惡人,心狠手毒,但……對待感情卻真誠而單純。


    誠如他所言,他的感情何其珍貴,喜歡,那就是純粹的喜歡,不會夾雜著其他的東西。


    相處愈久,便會發現他愈來愈好說話,生氣的時候也好哄,隻愛聽好話,典型的吃軟不吃硬,不開心的時候,如對待小貓一般,順順他的毛就好了。


    “謝我做什麽。”賀蘭堯正吃完,便起了身,走到了一旁的軟榻上坐下,又摸起榻前小桌上的瓜子磕了,一邊磕著,一邊輕描淡寫道,“你我之間,不需要言謝。”


    蘇驚羽聽聞此話,唇角輕揚,抬眸時,看見他又在吃瓜子,頓時笑意一斂,起了身,將桌子上的果盤端起。


    她走到了他身前,將他手上的瓜子奪過,將果盤塞給他,“吃這個。”


    飯後吃水果才是正確的。


    賀蘭堯挑了挑眉,隨手捏起一個山楂放入口中。


    蘇驚羽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也伸手拿了一塊剝好的香柚,咬了一口,酸甜適中。


    “這個香柚味道不錯,清涼去火。”蘇驚羽道,“試試。”


    耳畔,響起賀蘭堯的聲音,“好吃麽?”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蘇驚羽隨口應著,又咬了一口手中的半塊香柚。


    而她沒想到的是,下一刻,賀蘭堯的手便搭上她的肩,將她扳了過去,麵向著他。


    蘇驚羽有些不解地望著他,卻見他美若玉雕的臉龐靠了過來,同時,一手扣上了她的腰,將她一把攬到了跟前,他湊近了一分,與她幾乎唿吸相聞,薄唇輕啟,“好,我試試。”


    他淺淺的唿吸噴灑在她麵上,蘇驚羽的心在這一刻莫名跳動地快了幾分,她抬眸看他,撞進那雙精致的鳳眸裏,裏頭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深邃地令人無法探知其中情緒。


    她怔了一怔,下意識開口:“你……”


    話未說完便見他精致的臉孔直接壓了下來,而後感覺唇上柔軟一片……


    她怔然地眨了下眼,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雙手揪著他的衣裳不知此刻該幹什麽,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麵容,隻見那雙好看的眼睛已然閉上,羽扇般的睫毛翹而長,掩住了眸裏一池瀲灩。


    他輕柔的吻讓她的心莫名有些悸動,不是第一次同他親吻,卻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而就在她愣神之間,忽覺得牙關被撬了開,而後,口中那塊還沒來得及咬下香柚就被他卷了去。


    下一刻,賀蘭堯的唇撤了開,咬著那塊從蘇驚羽那搶來的香柚,輕描淡寫道:“味道不錯。”


    “你——”蘇驚羽磨了磨牙,“果盤裏沒有麽?作甚從我這兒搶?”


    “你不服氣是不是?”賀蘭堯望著她,眸光中笑意閃爍,“你也可以從我這兒搶,我不會有意見的。”


    蘇驚羽:“……”


    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蘇驚羽索性不說話了,拿了塊蘋果,轉過身背對著賀蘭堯,狠狠地咬下。


    而這麽一轉身,一個不經意間,瞥見榻上角落裏的一小疊書。


    看見書原本是不值得奇怪的,但蘇驚羽看見那書的封麵,眼角卻忍不住一抽,隻因上麵清清楚楚地書寫著——


    競春圖。


    那是——


    蘇驚羽起身,一把撈過最上麵那本書,翻開一看,果然……


    各種少兒不宜妖精打架。


    “賀蘭堯,你看春宮圖冊?!”蘇驚羽轉身,揚起手上的書。


    賀蘭堯聞言,抬眸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書,隻一眼,又垂下眸子繼續剝香柚吃,“烏啼早上才拿來的,說是讓我閑暇時看看,我還沒來得及翻,我素來沒有讀書的愛好,競春圖……是什麽書?聽著有點兒耳熟。”


    蘇驚羽翻了個白眼,將手上的書本隨手丟到角落。


    這個烏啼……


    “烏啼現在何處?”蘇驚羽問道。


    賀蘭堯道:“不知,不過聽他說,枕霞宮的宮女連翹給他做了不少點心,他迴頭要拿來孝敬我的,眼下很有可能和那小宮女一起。”


    “這個臭小子。”蘇驚羽嘀咕一聲,起身走向殿外。


    賀蘭堯所言果然不錯。


    還未走到枕霞宮,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蘇驚羽便看見一名清秀小宮女將一個食盒交給烏啼,朝他笑得燦爛。


    不一會兒,那小宮女離開了。


    蘇驚羽正走過去,忽然間不知從哪又冒出來一個宮女,雙手捧著一盅蓋得嚴嚴實實的湯,遞給烏啼,“烏啼,這是我給你燉的補湯,你要喝光哦。”


    蘇驚羽翻了一把白眼。


    而烏啼並不知蘇驚羽在附近,朝著身前的小宮女笑道:“迎春,你可真貼心。”


    那名叫迎春的宮女聽著他的話,麵上升騰起兩片紅雲,“你喜歡就好。”


    烏啼笑道:“喜歡,不過我今兒沒時間陪你玩,迴去晚了殿下要罵的,下次再找你。”


    將迎春打發走了,烏啼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倚靠在樹邊,似是在等什麽人。


    蘇驚羽也不再靠近,隱在離他不遠的榕樹後。


    片刻之後,蘇驚羽忽聽身後有腳步聲,轉身一看,又是一名眼熟的宮女,平日在寧若水身邊伺候的芍藥。


    她手上也提著一個食盒,唇角蕩著一絲燦爛的笑容,一個抬眸間看見蘇驚羽,怔了怔,“蘇大人?”


    “手上提的,要送給烏啼?”蘇驚羽笑道,“你們這幾人,對他倒真是好。”


    “我們幾人?”芍藥麵有疑惑,“蘇大人的意思是……”


    “連翹,迎春,方才都給他送了點心,再加上一個你。”蘇驚羽似笑非笑,“他可真受歡迎。”


    “什麽?”芍藥眸光驚訝,“難道不是隻有我一人麽?”


    蘇驚羽道:“我才看見了連翹和迎春也給他送了。”


    芍藥聞言,撇了撇嘴,“他之前說過,連翹做的點心太甜膩,不合他口味,但連翹偏要給他送,他下迴不會再接受了,我做的才最合他心意……”


    “是麽?我一直以為他最喜歡迎春啊。”蘇驚羽眨了眨眼,“他說迎春最貼心的。”


    “他說的?”芍藥瞪大了眼,“他明明說迎春太野蠻!比不上我好脾氣。”


    “我明白了。”蘇驚羽淡淡道,“去,把迎春和連翹給我找來。”


    ……


    烏啼靠在樹邊等了良久,不見預想中的人到來,不禁四處張望,忽然一個轉頭,看見——


    蘇驚羽正雙手環胸朝著他走來,而蘇驚羽身後,跟著三名宮女,那三人他再熟悉不過了。


    迎春,芍藥,連翹。


    三女眼見他望過來,竟朝他齊齊露出一個冷笑,不僅如此,她們邊走著還邊卷著袖子,在蘇驚羽的帶領下,朝他快步走來,來勢洶洶。


    烏啼頓時大感不妙。


    這三人湊在一起,該不會是……


    烏啼轉身便想開溜。


    “站住!”身後傳來蘇驚羽一聲低喝,“你敢多走一步,迴去我叫你殿下把你吊起來打,你信是不信?”


    烏啼頓時腳步一頓,不敢再走,轉過身,朝著蘇驚羽擠出一個笑容。


    蘇驚羽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到了他身前,揪住他的衣領,“今兒你說清楚,迎春,連翹,芍藥,你最喜歡誰呀?誰最溫柔?誰最貼心?誰做的點心最好吃?”


    烏啼:“……”


    “說不出來了吧?說誰好,都會得罪其他兩個。”蘇驚羽冷哼一聲,“小小年紀,好的不學,朝三暮四,花言巧語騙小姑娘,自己不學好就罷了,還教壞你們殿下,給他看什麽競春圖,心思一點都不純潔,不教訓你,我就不是你姐姐,連翹,芍藥,迎春,打他!”


    “驚羽姐姐饒命……哎喲!”


    烏啼望著三雙手六個拳頭招唿過來,忙蹲下身抱住頭。


    “你說!我跟迎春到底誰貼心?你不是說我最貼心的麽!”


    “連翹漂亮還是我漂亮?我們三,誰最漂亮?”


    “芍藥溫柔還是我溫柔,說啊!不說,打扁你!”


    “給我打,別手軟,長得人畜無害,年紀不大卻這般風流,競春圖你自己留著看吧!我看你還敢再教壞你們單純的殿下,你個不正經的騙子。”蘇驚羽眼見三個宮女用拳頭招唿烏啼,下手卻又不重,顯然是不忍心真打,不禁翻了個白眼,也挽起了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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