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烏應元的內宅時,李翎有種筋疲力盡的感覺。

    城堡內一片午後的安寧,花園裏婢女和小孩在玩拋球遊戲,傳來陣陣歡笑聲。地上的雪早鏟除幹淨,但樹梢上仍掛滿霜花冰柱。

    他走過時,較有姿色的婢女都向他大送秋波,頻拋媚眼,以望博得青睞,但這一向風流自賞的人,如今隻感黯然神傷。

    烏應元雖曾說過,會把大部分人早一步調離趙境,但誰都知道那隻是指直係至親。

    至於關係較疏和眼前這些婢仆,都會被無情地舍棄,最終更成為趙人泄憤的對象。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他李翎亦沒有辦法。

    在這群雄割據的時代,人的命運都不是由自己操縱的,天堂會忽然變成可怕的阿鼻地獄!

    當然,如果百花圖已經升級至極高級別,可以將這些人都裝進去,那麽就再也沒有什麽難題了。

    隻可惜,目前百花圖的等級還是太低了。

    李翎並不擔心呂不韋會出賣他們,在這戰爭不息的土地,烏家的畜牧業,對軍事和經濟均無比重要。

    以烏家父子的厲害,定可把部分資源撤出,剩下的都不會留給趙人,那將對趙國做成致命的打擊,更難苟安生存。

    這亦是趙王自作自受的惡果。

    烏應元是雄才大略的人,幾年前便開始不動聲色地部署一切。

    隻瞧他看中李翎的眼光,又不惜把最鍾愛的女兒嫁給李翎,便可知他的果敢和高瞻遠矚。

    隻有這種人,才能在這世界快樂地活下去。

    忽然,後麵口哨聲傳來。

    李翎尚未來得及迴頭一看,荊俊已旋風般趕到他身旁,神態輕鬆。

    李翎大奇道:“得手了麽?”問的自然是趙致。

    荊俊得意萬分地搖頭,悠然道:“她一直不理我,最後給我跟了迴家,還拿劍來趕我。”

    李翎愕然道:“那我真猜不到,為何你仍可像現在那麽開心了!”

    荊俊嘻嘻笑道:“妙就妙在,她親爹原來是個書塾老師,走了出來對我嚴詞斥責,說了大堆什麽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等話。

    我其實一個字都聽不入耳,但看在他美麗女兒的份上,裝作俯首受教。

    或許他見我像是個讀書的人才,竟說什麽有教無類,著我每天去上學受教,學做人道理,隻要過年過節送些臘肉便成。

    嘻!當時趙致氣得差點瘋了,向著我幹瞪眼,但又毫無辦法,李大哥你說這精彩麽?”

    李翎搖頭失笑,給荊俊這樣的人纏上,趙致這姑娘恐怕有難了,打又打他不過,趕又趕他不走,看她怎樣應付?

    荊俊問道:“滕大哥到哪裏去了?”

    李翎答道:“他有特別任務,到城外的大牧場去了。”

    說到這裏,他心中一動,道:“有沒有辦法把以千計的戰馬弄得四蹄發軟,不能走路?”

    荊俊皺眉道:“喂它們吃些藥便成,但若數目太多,可能會困難一點。”

    李翎心想,這事應問烏應元才對,烏家的畜牧業乃世代相傳,沒有人比他們更在行了。

    荊俊興奮的道:“有什麽事要我辦的?”

    李翎搖頭道:“你放心去讀書吧!但記著滕大哥的吩咐,不要太過荒唐沉迷,今晚還要到質子府去。”

    荊俊答應一聲,歡笑著去了。

    李翎步入他的隱龍居,隻想倒頭好好睡一覺,什麽都不去想。

    ………………

    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

    李翎迴複精神,人也樂觀和振奮多了。

    北風唿嘯中,李翎和荊俊無聲無息地竄牆越壁,避過巡衛和哨崗,來到朱姬樓外的花園裏。

    荊俊留下把風,李翎熟門熟路地來到二樓窗外,輕輕一推,窗門應手而開。

    朱姬在裏麵輕唿道:“是李翎麽?快進來!”

    李翎一個閃身,穿窗入屋。

    朱姬忙把窗門關上,轉身挨著窗台,胸口不住起伏,顯是心情異常緊張。

    她美麗的媚眼,像火炬般燃燒著,更具灼人的暖意,一眨不眨地盯著李翎,好像要把他的五髒六腑也研究清楚的樣子。

    李翎還是首次遇到這麽大膽野性,一點也不怕男人的女人,心髒不由霍霍躍動起來,表麵卻冷冷地和她對視著。

    這是個絕不簡單的女人!

    朱姬櫻唇輕啟道:“李翎!我可以信任你麽?”

    李翎微微一笑:“看來,夫人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了!”

    朱姬美目深注道:“就算我可以信任你,但你又憑什麽本事,把我們母子帶出去。”

    李翎暗忖:我既然可潛到這裏來,自然可以把你們帶出去。

    正要衝口說出來,他忽覺不對,改口道:“這正是我來找夫人商量的原因,因為我猜到,趙穆必定會把所有人手集中在儲君處。”

    朱姬點頭道:“你非常精明,難怪趙穆這麽忌憚你。每次他們說到你時,我都很留心在聽,沒想到不韋竟找到了你,真的很好。”

    李翎聽她說呂不韋時,像提到個陌生人似的,心中凜然,看來她是不會對任何男人忠誠的。

    男人在利用她,她也在利用男人。

    李翎皺眉道:“儲君那麵的情況如何?”

    朱姬輕歎道:“除非你率領大軍,攻破邯鄲城,否則休想把他帶走。自異人郎君登基後,趙穆便調來二百名身手高強的武士,日夜不停輪班在大宅內陪守他。

    外麵又加建高牆,形成宅內有宅,並長期有一營近千人的禁衛軍在守衛著,除非你能化作鳥兒,否則休想潛進去見他。”

    李翎聽得眉頭大皺,今天烏應元向肖月潭說起質子府守衛森嚴,不但沒有誇大,還把實情“誇細”了。

    朱姬若無其事地淡然道:“而且就算把他救出去,也沒有用。趙穆乃用藥的大行家,給他喂了一種奇異的藥物,必須定期服食解藥,才可沒事。若沒解藥吃,不出十天,便要毒發身亡。”

    李翎整條脊骨都似結了冰的冰柱。

    我的媽啊!這就是未來的秦始皇?

    今次真是前麵有虎,後門有狼,進退兩難。

    還以為救出他們母子是舉手之勞,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他籲出一口涼氣,道:“這樣扣著儲君,除了用來出氣外,對趙人有什麽好處。”

    朱姬淡淡道:“你也應聽過趙穆的陰謀,故意以酒色把他變成廢人,說真的,趙穆恨不得把他送迴去當秦王。但現在不是時候,因為會便宜了呂不韋,你明白了麽?”

    李翎當然明白,呂不韋這麽急切把她們母子運返鹹陽,就是要加強與莊襄王的關係。

    此刻他終於發現,當朱姬提到兒子時,隻說“他”而沒有任何稱唿或直叫他名字,語氣冷淡得駭人,一時不禁迷惑起來。

    朱姬忽然狠狠道:“這小子死了倒好,見到他,我便無名火起了。”

    李翎吃了一驚,人謂虎毒不食子,朱姬為何會詛咒能令她成為王太後的寶貝兒子?

    朱姬移了過來,挽起他的手,拉著他往秀榻走去,柔聲道:“來!到榻上再說吧!”

    此刻李翎壓根沒有心情,駭然下反手撫著她,道:“恐怕此時此地都不適合吧!”

    朱姬沒好氣道:“你以為人家不知道麽?隻不過那些婢女奉命每隔一段時間便來看我,躲在榻上,安全得多了。”

    李翎心道原來誤會了她,忙隨她鑽入帳內,立時芳香盈鼻。

    朱姬著他躺在內側,以錦被蓋著兩人,轉身小嘴湊到他耳旁,輕輕道:“奴家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但要你先發毒誓,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才可以讓你知道。

    唉!我也是別無選擇,才不得不告訴你。我在這裏不準踏出屋門半步,又沒有任何可信任的人。”

    李翎心中大訝,什麽秘密須發毒誓不得外傳那麽厲害呢?

    他答道:“我李翎一言九鼎,答應了別人的話,絕不食言,夫人放心好了。”

    朱姬欣然道:“我知你是那種言必有信的人,可是奴家仍不放心,你便當遷就人家吧!”

    美女軟語相求,無奈之下,李翎隻好發了個毒誓。

    同時他心中暗笑,李某人根本不信毒誓會應驗,對我有什麽約束力呢?不過,既然答應了,自亦不會隨便向人說出來。

    朱姬猶豫片晌,壓低聲音道:“他們軟禁著的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兒子。”

    李翎差點失聲驚唿:我的天啊!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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