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定和迴到自己的旅,他的4個步兵營構成攻擊隊形的中央戰線。


    士兵們在三排橫隊中站得筆直,敵軍偶有炮彈命中,大鐵球在地麵上蹦蹦跳跳,碾碎人的腿腳和軀幹,第1旅的戰線也隨之被打出缺口。


    “穩住!”


    “收緊隊形!”


    來自軍官的冷酷命令此起彼伏,後排士兵踏前幾步,補上前排空缺。


    兩麵團旗在戰線前迎風招展,醒目的軍旗仿佛成了炮彈磁石,吸引敵軍相當一部分火力。


    徐定和走到掌旗官麵前,微笑著問道:“怕不怕?”


    掌旗官朗聲迴答:“上校先生,韃靼人的炮兵歪打正著,被他們瞄準是完全不必擔心的事,越瞄準越打不中。”


    士兵們傳來一陣放肆的嘲笑聲。


    徐定和也笑了。


    戰線右翼,《男兒當自強》嘹亮的歌聲傳來,那是電白旅的陣地。


    陸展聘請了一位澳門鼓王作為旅部的首席樂手,鏗鏘而激昂的戰鼓就像轟鳴的大炮,捶打著官兵的心弦。


    電白旅率先發起攻擊。


    在聯邦陸軍主力未參與大陸爭霸的那些年,電白的部隊日夜奮戰,他們曾經長時間被包圍在狹小的海邊棱堡中,堅忍與意誌是電白旅獨特的標簽。


    也許電白旅的排槍紀律和戰術隊形變換都不如徐定和的部隊,但當他們發起刺刀衝鋒,士兵堅決的刺殺動作是其他幾個旅難以相比的。


    徐定和靜靜地聽了一會。


    掌旗官:“長官?”


    官兵們齊齊看向他們的旅長。


    第1旅是典型的聯邦陸軍,大部分士兵年紀不超過20歲,最新入伍的一批士兵才17歲。


    年輕的士兵堅信自己是世界最強軍,堅信本軍不可戰勝,在他們臉龐上洋溢著對榮譽的渴望,對財富的向往。


    敵軍炮兵又打出一次有指揮的齊射,這種戰術動作韃靼人能做的不錯,他們很早就依靠歐洲雇傭炮手和火炮技術人員。


    炮彈激起一片塵土,又有士兵中彈。


    步兵在敵前展開戰線,意味著肯定會麵臨敵人炮擊,韃靼人的炮打得不準,可急促響起的炮聲和落地跳起的鐵彈仍然對士兵產生衝擊,現在他們最渴望的是離開這該死的出發陣地,向前進攻。


    參謀總部在前幾年的實戰中就發現了這一點。


    在國防大學將校班中,高級軍官們流傳著一種戰前預熱的小手段,即讓士兵在戰線上直麵一段時間敵軍炮擊不要動,炮聲刺激士兵興奮,緊張促使士兵加快動作,而恐懼感則讓士兵渴望擊碎敵軍的炮兵陣地。


    徐定和知道,他無需再做動員,士兵都等急了。


    軍樂奏響,進攻開始。


    步兵尚未齊射,守序站在小丘上,能見度尚可,推進中的步兵戰線盡收眼底。


    因為士氣很高,所以本次會戰有擲彈兵引領進攻,不需要這些骨幹老兵在後排穩定軍心兼做督戰隊了。


    各旅發起進攻的次序有所間隔,從右至左,以最右翼的電白旅為先。


    這種略顯傾斜的態勢並不是守序刻意造成的。


    曆史上大部分歸結為傾斜戰術勝利的會戰都是巧合,或是存在別的重要原因。


    底比斯神聖軍團或是腓特烈二世都被歐洲文人誇大,那些神話般的記載並不靠譜。


    刻意模仿的傾斜戰術大部分都失敗了,若要起作用,除非對麵是不守紀律的野蠻人。


    假設兩軍拉開寬1公裏的平行戰線,彼此相距200米射程。


    若其中一方對另一方采取傾斜隊形,致使一翼離敵軍隻有200米遠,而另一翼離敵隊則遠在射程外,超出敵軍可追及的距離。


    這會發生什麽?


    在隊伍移動以便采取傾斜隊形,側翼一定會率先暴露。


    這時候,如果遭受攻擊,該軍就會打敗仗。至於敵軍受威脅的側翼,卻容易用二線兵力或預備隊來進行防衛,因為敵軍機動距離和付出的體力更少。


    采取傾斜式戰鬥隊形的部隊,經常會被迫丟棄作戰軸線,這會帶來致命的危險。


    從這兩個意義上說,施裏芬計劃是個先天必敗的方案。


    因此,在總參作戰條例中,設定的原則是,除非地形有機動的巨大優勢,否則:


    1、任何時候都不要在成戰鬥隊形的敵軍麵前作公開的側翼運動。


    2、必須經常保持自己的作戰線,而不要自動放棄它。


    其實這就是束縛了大部分步兵軍官在戰場上開腦洞的空間。


    步兵在戰場的側翼行動不是不行,除了地形外,如果戰線比敵軍長那當然可以實施包圍。


    側翼行動的要點在於瞞著敵人改變隊形,以便使敵人驚倒,並出其不意地抓住敵人。瞞住敵人的方法是在夜晚或在煙霧掩蔽下,或在一係列的前進哨所掩護下來改變隊形。


    這種行動不是戰術隊形,力量不在它的本身,而在其突然性和意外性上麵,更應當列入埋伏、突襲和隱蔽運動之內。


    聯邦陸軍是一部機器,不需要大部分軍官有個人發揮,隻需要他們按部就班在合適的射程內,把配發的彈藥打出去。


    燧發滑膛槍部隊對韃靼人命中率在1%至3%之間。一場會戰,一般士兵會打出20至30發子彈,4萬杆步槍能打出約100萬發子彈,這大約能造成敵軍1萬人員損失。


    而在亞洲,沒有任何軍隊能承受在會戰的交手戰階段中有1萬人損失。因此守序和陸軍的選擇就很簡單,以戰役範圍內的行動迫使敵軍接受會戰,然後在合適的戰場打出盡可能多炮彈和子彈,沒有任何花巧。


    自江邊開始的3個旅排成2道戰列步兵線,前方是一道散兵線,仿佛移動的硝煙彈幕。


    最左翼的第3旅隊形有些不同,他們隻有2個營排成橫隊,另有兩個營為預備隊。


    那兩個預備隊營以分營為單位,排成前後間隔為連橫隊寬度的縱隊,縱隊寬約30米,厚度約80米,這樣,預備隊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快速展開成方陣抵禦騎兵,也可以更快地展開機動。


    攻擊部隊在距敵500米距離上陸續停下,全隊對敵軍開始吊射。


    遠距離齊射是瓊州旅在實戰中開發的戰術,目前被推廣至全軍。


    陸軍操典禁止逼近至敵軍100米以內齊射,卻支持在500米遠射,事實上,采用45度角射擊,燧發滑膛槍實測子彈最遠落地距離為974米。


    陸軍這麽做的原始是滑膛槍在100米外命中率在3%以下,在100米內急劇升高,命中率快速逼近至10%。橫隊維持隊形推進步頻每分鍾75步,前進至某些參謀建議的50米內,麵對敵軍的火繩槍齊射,將會被命中上千人。


    事實上,如果都是有紀律的軍隊,主動挑起近戰的一方,要麽是判斷錯誤戰場形勢,要麽是被逼無奈,因為主動逼近發起突擊的一方將會麵對敵軍精心準備的驟然齊射,大概率被射崩。


    因此,陸軍操典同樣規定,會戰中,在炮兵或者步槍射擊動搖敵軍陣型前,不得抵近射擊,除非是突圍之類的被迫行動。


    守序撇了撇嘴,聯邦陸軍盡量將戰鬥模板化、數學化了,雖然水平很低,可在這個世界,是地球上最先進的作戰模式。


    在擁有基本標準化的武器之後,標準化的軍校和標準化的參謀變得具備現實操作性。


    部隊長和參謀們,軍官們所要做的,首先是不出錯,繼而將軍校給予的模版套路到眼前的戰場。


    如果套不上怎麽辦?


    很簡單,選擇有利的射擊陣地打一仗。


    步兵軍官的要求就是依托天氣/地形將這些套路排列組合好,相比較之下,騎兵軍官倒還有一些主動發揮的空間。


    步槍齊射造成的硝煙彌漫在半空,戰爭迷霧沉重籠罩著戰場。


    射速與瞄準往往呈現相反的關係,遠距離吊射無須瞄準,中距離射擊要求瞄準。隻追求射速不要求瞄準是個絕大的誤區,在戰爭史上,這個誤區存在了100年。


    在自身幾乎無傷的遠距離射擊中,士兵打出了最快射速。


    繼續向前推進200米,全營齊射改為按列射擊,即全營輪轉射擊,1分鍾內,1個營射出近2000發子彈,隨後各營進入自由射擊。比起之前的曲射,這次士兵們略微放低槍口,瞄準敵軍戰線頭部上方。


    老兵們用上了絕招,他們迅速裝填子彈,然後把槍托朝地上猛錘兩下,以此取代推彈杆的作用。


    這樣做的代價會導致步槍故障率上升,久之射擊精度大打折扣,好處是大大減少了彈藥裝填所需時間。


    步槍是便宜的消耗品,隻要能打死敵兵,日後的損壞不在戰場士兵考慮的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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