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走合浦進南流江,經天門關在北流江登船,在藤縣進入西江幹流。順流而下不遠即抵達梧州。


    選取這條進軍路線,江西自然就被從目的地中排除了。再去江西得順西江而下到三水轉北江再翻越梅嶺,未免太過折騰。而且梅關要隘道路狹窄,李成棟在廣東全省抽兵,他的兵力是足夠的。李成棟在澳門訂購,在叢化、佛山自鑄,一共裝備了100門新紅夷大炮,他的裝備堪稱精良。僅就梅嶺戰線而言,明軍擁有優勢,粵西不必再去幫李成棟。


    粵西增援的部隊將從梧州沿桂江、靈渠向湖南開進。


    至少計劃是這樣。


    援軍從全島和雷州各部抽兵,共出2500人,2萬軍隊中的精華部分。粵西暫時沒發現可以獨當一麵的將領,曾櫻與守序挑來挑去,最後隻能選上海籍的張時傑作為統兵將領。


    張時傑就在海口所,派人召喚,當天下午即到。


    曾櫻承製任命張時傑為海口鎮總兵,全權負責本次抽兵出援。


    抽兵不是幾天能搞完的事,按照明朝一般的辦事效率,至少需要半個月。為節約運力,援軍將不配屬馬匹。所需戰馬挽馬,軍隊將攜帶銀兩在廣西沿途收購。西南幾省馬匹數量很多,明軍退到西南後,他們的人、馬比例高的嚇人。經常是四五千人的部隊就有兩、三千匹馬,這也是廣西屢屢擊敗韃靼人的原因之一。以前明軍在湖廣、江西、江南作戰從來沒在騎兵上這麽富裕過。上次擁有這麽多戰馬,還是在北中國的事了。


    守序突然想起一事,“閣老,你這裏有北方的消息嗎?陝西、山西等地。”


    曾櫻搖搖頭,“沒有任何確切的消息。”


    “朝廷那邊呢?”


    “朝廷對長江以北的情況也完全不掌握。偶爾會有幾個南來的義士,但他們帶來的消息都是隻言片語,做不得準。”


    守序了然。


    永曆朝廷的消息非常閉塞,受限於交通,他們甚至對東南的情況都不甚了了。


    聯邦在舟山與瓊州之間開辟了一條穩固的航線,守序免費給東南明軍和西南明軍充當信使,帶點信、奏折、詔書嗎,占用不了多少噸位,卻讓遠隔重洋的兩隻明軍聯係比以前緊密的多。


    北方現在缺乏可靠的聯係渠道,這超出聯邦的能力範圍。


    北方當然不能忽視,尤其是山陝二地,當地的明朝邊軍先投降李自成,後又降虜,可不甘心留辮子的官兵成千上萬。他們的戰鬥近乎絕望,內無糧草外無救兵,也沒有可以撤退的縱深控製區。


    守序看著牆上掛著的大明朝輿圖,從廣西出發隻有經湘西渡長江再沿大巴山北上這一條細細的山區線有機會抵達陝西。貫穿起這條山間小路,需要經過各路軍閥和農民軍的防區。


    永曆朝廷若是有心,應當擔負起號召全國的責任,下力氣經營這條雖然艱苦卻是唯一的通信生命線。可他們沒有,朝廷的注意力始終在內部。


    惠國公李成棟反正,向位於肇慶的朝廷交出廣東全省版籍,人事權也還給朝廷省部。成棟的效忠是真心的,他實力最強,一心想出梅關,無心於內鬥。


    可朝廷卻不可避免地分成了兩大塊。


    廣西、湖廣的軍將叫西勳,廣東隨成棟反正的叫東勳。朝廷各有一派文官依托東西武將,整日傾軋內鬥,民間號為吳黨、楚黨。


    “廣東官員以反正功氣淩西人,廣西隨聖駕到肇慶到官員又自矜未曾剃發,兩邊終日吵嚷不斷。”曾櫻長歎一聲,想起朝廷內鬥就是一陣頭痛。


    “西勳的靠山是慶國公陳邦傅,陳邦傅控製了大半個廣西的行政權,將瞿式耜壓到桂林一小片地區。有傳言說去年局勢最吃緊時,陳邦傅曾聯絡李成棟商討投降事宜,所以成棟反正後十分看不起他。陳邦傅一點功勞沒有,卻得封國公,與成棟並列。實是因為中樞被馬吉祥控製了。陳、馬一體,成棟羞於為伍。”


    “瞿式耜呢?”


    “瞿式耜位屬西勳,開始他也看不慣廣東的官員。可現在,他在信中說與陳邦傅、馬吉祥兩個混蛋比起來,李成棟明顯是更好的盟友。不過他現在是桂林留守,也不摻合進朝廷的事,隻專心為何騰蛟疏通糧道。”


    守序端起茶杯道:“那閣老支持誰?”


    曾櫻苦笑,“我年紀大了,跟那些小青年耗不起。我還是與瞿式耜一樣,做好自己的事,朝廷就讓他們鬥去。”


    永曆到肇慶,再次征召曾櫻入行在。曾櫻當時心動過,可當他了解到朝廷黨爭激烈,立即放棄了去肇慶的打算,托辭不奉召。


    守序一點頭,這正是他所希望的,粵西與永曆朝廷的瓜葛越少越好,伺候不起那幫大爺啊。


    既然要專注辦好粵西,守序便問起除了派出援兵,曾櫻還有什麽計劃。


    “瓊州的事由下麵的官員按部就班去做,我不擔心。我最近一直在考慮海北道怎麽辦。”


    守序拿出海北道地圖看了好半天,地圖表現的細節元素很少,比較寫意,無法作為決策依據。


    “閣老,你派人去海北查看過了嗎?”


    “當然,我親自去過,留下何良燾和張孝起巡視海北道。”


    “請閣老將他們召還到瓊州,我有事要問。”


    “好,我即刻派人。”


    與曾櫻商量完,天色已暗,守序走出督師衙門。


    月朗星稀。守序騎上戰馬,長出一口氣,曾櫻出兵之心很堅決,既然不能直接反對,那就隻能采取別的方法。


    瓊州府城外,嶽父送給他一座莊園。守序出城,迴去休息。


    到了莊園門口,守序發現有幾人在等他。


    管家迎上來,牽過馬韁。


    “大人,這幾個客人說有要事與你商議,我也不認識,隻好讓他們等在這裏。”


    守序擺擺手,領頭的人他記得,去年存進一大筆黃金的大客戶,神電衛指揮同知陸展。


    因為收益較高,陸展購買了沙撈越開發專項債券,那筆意外之財幫了古晉的大忙。


    甩蹬下馬,守序伸出手,“陸指揮使。”


    “執政官。”陸展介紹道,“這幾位是我的朋友。”


    守序看過去,有歐洲人有中國人,好奇特的團隊。


    “進去說吧。”


    守序把他們帶到正廳,管家端上茶水,退了出去。


    “陸指揮找我有什麽事嗎?”


    “執政官,去年你承諾過,將神電衛城交給我。”


    “是這樣。如果我沒搞錯,陸指揮現在應該是電白參將了吧?衛城你拿到了。”


    通過曾櫻任命陸展為電白參將,守序認為他完成了承諾。


    “隻拿到一半,執政官。我的同鄉崔良檟在廣東反正前起兵,易幟後他第一個進了電白城。我趕到已經太晚了。電白成了崔良檟的地盤,我雖是參將,卻隻能控製神電衛的軍戶,民戶都是崔良檟在管。”


    守序愛莫能助,“陸指揮。這我恐怕就很難幫你了,我總不能派兵在電白登陸,把崔良檟驅逐出去吧?”


    “如果要驅逐崔良檟,不勞煩執政官動手,我自己就可以做到。可電白城畢竟是他先收複的,我陸展不是搞內鬥的人。”


    “那陸指揮需要我做什麽呢?”


    “有兩件事,希望國主幫我做到。其一是在婆羅洲給我一塊地盤,其二,幫我建一座新城。”


    真是獅子大開口啊,守序笑了,“陸指揮,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陸展麵沉似水,“執政官,如果我能給你們提供一大筆錢呢?”


    “多少錢啊。”


    “32萬兩。”


    “當真?”守序放下茶杯,相當驚訝,32萬兩白銀相當於瓊州全府60萬在冊人口承平年間正賦的15倍。


    陸展淡淡地道,“我搶了丁魁楚的運銀船。”


    “銀子在哪?”


    陸展低頭喝茶,“我帶不了那麽多白銀,撤離的時候把銀子埋進北流縣山裏。”


    守序立刻想到關節所在。北流縣在天門關北,遠離海岸。若要取這筆錢必須依靠粵西的軍隊。


    “陸指揮,這筆錢恐怕你我都吃不下。”


    “我明白,需要依靠粵西的力量。取出銀子,你、我、曾櫻三家平分如何?”


    “可以。”


    “那婆羅洲和築新城的事?”


    “好說。陸指揮想築什麽樣的城?”


    陸展看了看他的朋友。


    班杜思.恩爾蘇.希爾和佩德羅.帕圖斯拿出一張圖紙。


    守序接過一看就皺緊眉頭,非常複雜的雙層棱堡,工程量不亞於熱蘭遮。


    “這是醫院騎士團的馬耳他要塞,我們打算把新電白城修成這樣。”


    “這樣的棱堡至少需要20萬兩白銀的造價!熱蘭遮堡就是例子,荷蘭人前後砸進去100多萬荷蘭盾。”


    班杜思道:“人力和材料的大頭我們自己負責,應該不用荷蘭人那麽貴。必要時,請執政官給我們提供軍火、火山灰水泥和其他材料。”


    “如果你們堅持”,守序頓了頓,“我沒有意見。”


    陸展和他的朋友們一陣歡唿。


    “我很好奇,你們要把新城建在哪裏?”


    陸展又拿出一張歐式地圖,明顯是新鮮測繪出來的。


    “長坡村。”


    長坡村是電白港東側深入大海的岩石海岬,與大陸連接的最狹處隻有200米。長坡村本身背靠兩座山,最高處海拔200米,提供了充足的瞭望視野,在山上修築炮台更是能用火力控製陸地通道與海麵。更重要的是,這兩座山屏蔽了南來的台風。


    “我計劃修築兩座港口,一座在外,一座在博賀灣內。在內那座碼頭向內挖深,這樣就不必再擔心台風。”


    真是浩大的工程,守序有些感歎,這位陸指揮使對有些事可能有所預感。


    守序拿出婆羅洲地圖,在古晉西麵圈出一塊地。


    “士馬丹港,海岸線向西一直到達都角,全是你的。能向河流上遊開發多少,就看你們自己的能力了。”


    在婆羅洲開發早期,對於大戶,守序按海岸線與河口給他們分地。電白軍的這塊地盤,開發的好總麵積有500平方公裏,隻要砍掉森林大部分都是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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