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不確定的問道。她昔日沒有什麽要好的朋友,也沒有什麽手帕交,從來都是一個人艱難的長大,自然不會有什麽傾訴的習慣。


    這個故事說長也長,說短也很短。


    就是一個很俗套的故事,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救下一個重傷垂危男子,他傷好之後卻失去了記憶。


    找不到迴家的路,之後,他們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夫妻。


    生活過得平淡而幸福,每日裏最犯愁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掰扯著一兩文的銅板。


    然而有一天,什麽都不一樣了……


    在朝朝毫無保留的敘述中,徐雲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聽到最後,她氣得直拍桌子,“這也太過分了!”


    “他怎麽能這麽過分?”


    徐雲氣憤的罵罵咧咧,但罵完之後,隻餘下了深深的悲傷。


    “今日是怎麽一迴事?你見著他了?”徐雲擔心的看著朝朝,“你前些日子非要當日就迴來,可是因為這件事?”


    朝朝並沒有否認,她當日因為有所猜測,故而急匆匆的離開,沒想到還是沒有辦法避開裴錚,今日的見麵糟糕極了,她甚至都不願意提及。


    隻是緩緩的將下巴擱在手背上,說起了那個孩子來,“我隻在他出生的時候抱過他。”


    小小的孩子,又輕又軟的,抱在懷裏的時候朝朝都擔心將孩子給摔了。


    在月子裏的時候他除了吃,就是睡,朝朝那個時候已經存了離開的心思,但她並沒有斬斷和孩子的聯係,依舊每日喜歡抱著他,觀察著他每一天的變化。


    朝朝從不期待可以見到裴錚,自然也不會奢望能夠見到那個孩子,那日猝不及防的相見,朝朝卻隻當他是認錯人。


    原來,他叫玖玖嗎?


    “你是不是很想他?”徐雲有些好奇的問道,她沒有成過親,沒有生過孩子,沒法理解朝朝的心情,而朝朝卻出乎意料的衝著她搖頭。


    “偶爾會想起。”朝朝並不想騙人,那的確是她血脈相連的孩子,但因為並不在她身邊長大,她對孩子的感情終究是有限的,她雖然惆悵當日沒有仔細的看看他。


    但也僅此而已。


    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想法。


    “朝朝啊…”徐雲緩緩的湊到朝朝的身邊,輕輕的將人抱在懷裏,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你現在想做些什麽?”


    “無論你想做些什麽,阿姐都會陪你。”徐雲並沒有勸朝朝看開些,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實在是太難了。


    徐雲自己都辦不到,又怎麽會去要求朝朝呢?


    “我不想做什麽,隻是想這麽安安靜靜的待一會兒。”朝朝輕聲說道。


    徐雲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安安靜靜的陪著她,無聲的陪伴,給予了朝朝很多的勇氣,她靠在徐雲的肩膀上,露出了半張容顏,“阿姐,我不難受。”


    徐雲每一迴聽到朝朝那軟綿綿的聲音,都會起逗弄心思,但這一迴她隻覺得難受,有些話實在是沒有忍住,“你怎麽會不難受呢?”


    她的模樣看起來比朝朝還要悲傷,朝朝看她這樣,出聲安慰她,“阿姐,你別難過,我不難受的。”


    徐雲看到朝朝努力安慰自己的模樣,心情變得有些沉重,她摸了摸朝朝的頭發,“你說不難受,阿姐才更難過。”


    朝朝微微一愣,像是沒有想過會聽到這麽一番話。


    她的心中感激雲姐的安慰,但她還是搖頭,“那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當真是不難受的。”


    “你又不是神仙也不是聖人,遇到這樣的事情,怎麽會不難受?”徐雲用力的將朝朝攬在懷中,仿佛要給她許許多多的溫暖,“你是我的義妹,你喊我一聲阿姐,自然是拿我當姐姐看的,對著我,還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朝朝感覺眼眶有些熱熱的,她用力的閉上眼睛,隻希望眼淚不要掉下來,這委實太丟人了。


    “我爹娘也是拿你當親閨女看待…”


    “我知道。”朝朝緩緩的開口,她當然是知道的,從今日的事情便可以看出,徐伯父待她和阿姐,是一視同仁的。


    這份好讓朝朝很是感動。


    “所以朝朝,你不是一個人了。”徐雲將她摟的更緊了,仿佛要將她那嬌小的身軀悉數包裹起來,“你有阿姐在。”


    徐雲的這些話,讓朝朝心頭湧現出一陣酸楚,她靠在徐雲的肩頭,忍不住的掉下了淚,“阿姐…”


    “我在這裏。”徐雲飛快的迴應她,並無半點不耐,“朝朝,我在這裏。”


    “阿姐,我好難過。”朝朝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沾濕了徐雲的肩膀,濕漉漉的衣裳貼在身上,她並不好受,但此時徐雲卻很欣慰朝朝終於不再壓抑自己。


    “阿姐,我很想他,我真的很想他。”朝朝語無倫次的說道,她哭的很傷心,這些年來,徐雲從未見朝朝哭過。


    除了第一迴 見到她,她發狠教訓人之外,此後徐雲每一迴見到她,她都是一副溫溫軟軟的無害模樣,她長得漂亮,待人溫和,昔日的脾氣仿佛是曇花一現。


    徐雲還以為,她那時隻是兔子急眼了要咬人。


    後來才知道,她不過是不去計較而已。


    徐雲知道朝朝說的“他”到底是誰,而她除了安慰,什麽都辦不到。


    這一日,朝朝在徐雲懷裏哭的不能自己,她的腦海裏滿是昔日和阿陽在東水鄉時候的場景,她的夫君,是她除了娘親之外,擁有的最最美好的記憶。


    可他恢複記憶,恢複身份,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昔日的美好,全部成了淒涼的迴憶,她再也找不到那個熟悉的人。


    裴錚和她說的那些話,她統統都記得,他說的那些假設,朝朝也曾經幻想過。


    若是沒有那婚約,沒有宋然,朝朝想,她也許多少是願意湊合著和裴錚過一生的。


    但宋然出現了,朝朝便沒有辦法說服自己。


    這些話,她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隻在自己心中幻想過無數遍,她想她的夫君,她想她的阿陽,很想很想。


    朝朝哭累了,靠在徐雲的懷裏低低的啜泣,徐雲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好讓她靠的再舒服一些。


    她們倆依偎的坐在地上,床鋪不過幾步之遙,卻誰都沒有心思走過去。


    “今日,李林本以為,同他相看的人是你,這才興衝衝的過來,之後瞧見是我…氣得臉都快綠了。”徐雲同朝朝說起閑話來,明明還算是有趣的事情,這時候說起,卻誰都沒有笑意。


    朝朝沒有什麽力氣,她的心情很不好,疲倦極了,隻想好好的睡一覺,她靠在徐雲懷中,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她今日在裴錚麵前沒有哭,可心中有多難受,唯有她自己清楚。


    “朝朝,我同李林一塊兒長大,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他家世清白,人品也還算過得去,你若是……他也不失為一個好的人選。”徐雲見不得朝朝傷心,故而提了出來。


    朝朝卻還是那一句固執的話,“阿姐,我是有夫君的。”


    她的心被人滿滿的占據,再也沒有辦法容下第二個人,可她的心,也沒有辦法原諒裴錚。


    難得不是原諒,難得是遺忘。


    因為無法遺忘,所以無法原諒。


    第48章 姨姨,我們又見麵了【二更】


    翌日清晨, 才剛到卯時。


    徐雲的奶娘孫嬤嬤就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對著丫鬟輕聲問道,“大小姐和朝朝小姐可起了?”


    丫鬟輕輕搖頭, “嬤嬤您知道的, 這才剛到卯時。”


    孫嬤嬤自然曉得徐雲的習慣, 隻是今日這事兒, 是老爺親自吩咐下的, 老爺昨日才發了脾氣, 若小姐再不警醒著點,可不能夠。


    於是孫嬤嬤就擅自做主,推開了臥房的門, 隻是一進門就嚇得魂飛魄散。


    隻見徐雲和朝朝兩個人就蜷縮著睡在了地上,兩人和蓋著一床被子,這被子的一頭還掛在床上,瞧著像是睡到半夜冷了, 隨手撈過來的。


    “大小姐, 朝朝小姐,您倆怎麽睡在地上?”孫嬤嬤推了推這個,又去喊了喊另一個,才算是將兩人叫醒。


    徐雲揉了揉眼睛, 有些不明所以, “奶娘?什麽時辰了?”


    “才剛到卯時。”


    “那你來喊我們做什麽?”徐雲有些鬱悶的開口,轉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老爺讓您和朝朝小姐出門談生意, 說是約了辰時, 讓您二位快些起來。”孫嬤嬤一口氣將這些話全部說完。


    徐雲這才幽幽的轉醒。


    這麽大的動靜, 自然也將朝朝吵醒了,她揉了揉自己的頭, 清醒過來瞧見這一幕,也是有一些懵的。


    昨兒個夜裏,朝朝和徐雲就這麽依偎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也不知是什麽時辰睡下的。


    之後睡得東倒西歪的,渾身腰酸背痛,比起落枕來還要嚴重許多。


    徐雲昨日一直摟著朝朝,胳膊被朝朝壓了一晚上,情況就更慘了,她揉了揉胳膊,隻覺得比被打過還要疼。


    昨日的溫情好似已經睡著睡夢消失不見,徐雲有點兒無奈道,“你還真把我的胳膊當枕頭了?還不快些起來。”


    朝朝瞧見這一幕軟軟的同徐雲說對不起,湊過來替徐雲揉了揉胳膊,“阿姐,你疼不疼?”


    “還成,還成…”徐雲自己也想動,但實在是疼,左手被打,右手被壓的。


    朝朝同樣也挨了戒尺。


    兩個人都湊不出一雙完整的手來。


    乳母看見這倆還坐在一塊兒說話,無奈的搖了搖頭,“您二位能不能先從地上起來?”


    難不成這地上是什麽好地方不成?


    徐雲和朝朝聽見這話,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在乳母的幫助下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


    昨日雖不算是宿醉,但也鬧得人挺難受的,徐雲坐在梳妝台前,任由丫鬟們替她打扮,整個人還在不停的打哈欠。


    朝朝便靠在另一邊打瞌睡。


    徐雲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對乳母道:“這到底是約了誰談生意?怎麽就要我們兩個去?我爹不是不讓我們兩個出去嗎?”


    徐雲可還記得,自己和朝朝是被徐興文禁足的。


    乳母看了眼徐雲,倒也沒藏著掖著,將老爺的想法悉數說了出來,“說是年輕人,老爺的意思是讓大小姐您去,你們年輕人的想法比較接近。”


    徐雲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忙不迭的追問道,“是不是出去談生意,就不禁足我們了?”


    乳母看著徐雲那興高采烈的模樣,滿是無奈的將後半句話說了出來,“老爺說,讓你和朝朝小姐談完生意之後就快些迴府,莫要在外頭逗留。”


    “什麽?”徐雲聽完之後,隻覺得老爺子這盤算實在是了不得,怨不得人說無商不奸,這算計女兒都能這麽精明,可真是了不得。


    徐雲雖然心中腹誹,但該做的事情還是會做,這是她自幼生長的地方,自然不至於讓她想要逃離,徐雲隻不過是不高興被禁足罷了。


    她和朝朝一塊兒坐著徐家的馬車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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