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兒,她自幼父母雙亡,我還小的時候有一天我正要出門去逛,見她正和家丁纏打,詢問後才知她孤苦無依,想到我們府裏討個活幹,她見家丁看見我恭恭敬敬的樣子,轉身跪下求我收留。我看她聰明伶俐,便收下做我的侍女,我倆很是投機,漸漸在私下我們以姐妹相稱,她年歲雖大我,但還是禮貌性的稱我姐姐,她在我身邊一呆就是四年,我八歲時離家時才分開。

    清兒突然撲通一下跪到我麵前,我忙扶起她,安頓她坐下,輕聲問道:“淆兒呢,她不知道吧?”

    她悄聲說道:“是小姐把我們打發走之後,我才過來的,沒有人知道。”

    我點點頭,“那就好”,這幾日匆忙,我也沒有時間去找她。想起那日她病的太重,現在看好像已無大礙,我還是不放心的問了一句,“你怎麽樣了?身體怎麽樣了?”

    “姐姐放心,已經痊愈了。幸好路上遇到了周子明,幫我醫治,後來我去了洋州,卻怎麽都等不到你,隻好跟著周子明走了,真是感謝老天爺,還讓我這麽幸運的遇到了姐姐。我那日突然見到姐姐,我真是嚇了一跳,看你在祁雲軒的旁邊,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去認你,後來我發現姐姐你什麽都不記得了,連我自己都開始恍惚,到底是不是姐姐?直到你問淆兒百草堂的事情,我才能確認你已經想起了所有的事”,她問道,“對了,我走以後你到底遇到了什麽事?怎麽會突然到了祁府了?”

    我歎了一口氣,不願意在迴憶那些事,便說:“說來話長了,以後再慢慢告訴你。還有,不要在淆兒麵前和我很熟的樣子,她現在好像還不想認我,或者說她還不確定或不知道怎麽認我。”

    “好,清兒明白了”,清兒點點頭,“那,二小姐好像也不知道咱們府……”,她話沒說完,試探的看了看我,我知道她要問什麽,毫不避諱的說:“淆兒說她迴去過兩次,都被爹娘趕出府了,後來隻好跟著祁家搬到了濟州,就再也沒有敢迴去過。她也許吧,也許不知道……,不知道……家裏發生的事情”,以前這件事情想起來,我的心都會揪著痛,現在我能心平氣和的說出這件事不是因為不痛了,而是我要保持理智,查出真相。

    清兒許是聽了心下悲傷,說話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卻又安慰著我說:“二小姐不知道也好,少一個人知道,少一份痛苦,可是這份痛苦就得姐姐你一個人承擔了。”

    聽著她這麽說,我突然心下傷感,幽幽的說道:“坊間傳聞,寒家慘遭滅門,皆是因為大小姐逃婚所致,就如,我不殺伯仁,伯仁確因我而死。”

    自從我恢複記憶以來,我每天晚上睡覺都是些打打殺殺的畫麵,爹娘的臉經常浮現在我的眼前,不是他們都在喊著我,讓我為他們報仇,就是和蘇言啟在利州的種種過往,或好的或壞的,或者他一把將我推下山崖,或者是我見他那一次,他yin森的笑容。我實在無法相信,在利州的那兩年,我曾經想過要永遠和他在一起,不舍得和他分離,如今想來,我就像是一個笑話一樣。

    “姐姐,家門被滅的事情肯定沒有那麽簡單,我們寒家,素來以仁德處事,從來都不會有仇家,怎麽會突然遭到滅門呢?姐姐,不過不管事情怎樣,我願意時時刻刻守在姐姐身邊,與姐姐患難與共”,我聽她這麽說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從利州那兩年到現在的這幾天,我一直有好多話想對別人說,想去傾訴,想被別人理解。她緊緊握著我的手,讓我想起,我記得八歲離開家時,清兒也是這樣緊緊握著我的手,不停的說,讓我一定要迴來,她在家裏等著我。自那時,我早已經把她當作親妹妹一樣看待了。

    她問我:“那姐姐以後有什麽打算?”

    我的想法永遠隻是我個人片麵的想法,我想聽聽清兒她是怎麽想的,便問道:“你是怎麽想的?”

    她想了想說道:“清兒想,雖然沒有確切證據證明是祁家所為,但是我認為定與他們脫不了幹係。”

    我沒有說話,而是在思索著我該從何查起。在呆的這一段時間裏,祁家看起來如此祥和,竟是沒看出來都半點不妥。

    她拉著我的手說:“如今我在二小姐身邊,會幫姐姐時刻留意著,還不知道姐姐明天要去什麽地方幹活?”

    “不管要去什麽地方幹活,如今能留在祁家才是最根本的。你以後在這裏要多注意府內的動向,多向淆兒打問祁府的事情?一絲一毫都不能放過,你我若是有事的話,就在後花園的亭子裏放盆花,晚上亥時在那裏相見。”

    “嗯”,她點點頭,“那姐姐確定,祁雲軒和老夫人是不知道你的身份的嗎?”

    我不禁皺起眉頭,“我也不確定,但是至少現在他們沒有什麽動作,也沒有拆穿我,總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靜默片刻。

    我出了神,自言自語的說:“我常常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也許我當初嫁過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是不是都是因為我?才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姐姐,你這說的什麽話”,清兒著急的說,“現在這個樣子,我們誰都沒有想到,姐姐,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來,老爺和夫人還等著你找出兇手呢!”

    二日,清晨。

    “姑娘跟我來吧”,我收拾好東西,跟著沈畫派來的丫鬟,越走越偏,跟著她來了祁府的後院,這裏看起來清貧不堪,人皆粗布麻衣,一人端著盆直直的撞到我,頭也不迴的走了過去,丫鬟指著一個老媽媽說:“姑娘以後就跟著趙姨做事吧。”

    我與沈畫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真沒有想到沈畫會給我安排這麽一個地方,又偏又遠,這和出了府又有什麽區別。我又看了看眼前的這些人,心裏不禁歎了口氣,為自己擔心,那管事的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她上下的打量著我,像是看看我有幾分幾兩,以後怎麽對付我似的。

    “你叫什麽?哪裏人啊?”,趙姨往凳子上一坐,翹著二郎腿,斜眼瞪著我,裝模作樣的問道。

    她就算再兇,我也是要不卑不亢的,於是從容的迴答:“我叫寒知塵。”

    “寒知塵?”,她盯了我一陣,眼睛轉了轉,稍稍猶豫了一會兒,隨手指著了幾盆衣服,說道:“好了,那幾盆衣服今天洗完,再去那邊的屋子睡覺,可別讓我發現你偷懶,我可不會因為你是少爺救迴來的,就縱著你”,說完抬著她高昂的頭,大步向前。

    以前和蘇言啟在利州清苦的生活了兩年,本以為幾盆衣服也算不了什麽,但這缸裏竟然連一滴水都沒有,我進到房間裏,本想好生詢問她們水缸為何沒水,她們卻斜了我一眼,說道:“出了後門右拐,有條河道去那裏挑水吧”,說完就各做各的事情,沒人再理我了。我沒有辦法,既然寄人籬下,這些事情就必須得做,我雖然不是什麽纖弱的女子,但腿上有疾,這一桶桶的水挑下來,我必須隔一段距離歇一次,水挑滿時天已經黑透了,我蹲下洗衣服,腿疼的發麻,一抬頭竟看到了一輪明月,原來今兒是中秋了,怪不得府裏燈火通明。

    洗完衣服已經深夜了,我本想找個藥罐,把藥熬一下,但左右都找不到,隻得先作罷。我本以為屋裏的人都已經睡下,我走到房間外麵才看見裏麵竟亮著燭光,歡聲笑語。這是教訓新人嗎?看來到哪裏都有這樣的規矩。

    “來來,吃。今兒大早府裏送來些餅子和小菜,我剛剛熱了熱。”

    “你知道嗎?早晨新來那個竟然說她自己叫寒知塵”,這刺耳的聲音,像極了市井婦人。

    “寒知塵怎麽了?”

    “這可是祁府的醜事,寒知塵可是......”,另一位放低了聲音。

    “咳……,就你話多,趕快吃完睡覺。一會兒讓趙蘭聽見了,在老夫人耳邊說幾句,你呀,卷鋪蓋迴家吧!”

    “嗬,今時不同往日,她還是看看她自己吧……”

    “你說著趙蘭也奇怪……”

    “好了,別說了”,她們的談話被一個人嗬止住,裏麵就沒了聲音。

    原來是嚼舌根呢,我在窗口聽見,走了進去。裏麵的人看見我,斜了我一眼,一人拿了個餅子,四處散開。我四周看了看,果然也是沒有給我留地方。

    “那是你的地方”,一婦人指著角落的一處chuang鋪。

    我看了看,一處鋪在地上的薄褥子。

    “小姐身子,丫鬟命,要是金貴,別來咱這下人住的地方”,我聽著那些人的嘲諷,沒有搭理,睡到了角落。

    挑了一下午的水,開始還不覺得,睡到後半夜腿疼的要命,翻來翻去睡不著,直到五更,趙姨開始敲門叫人幹活時,我還是迷迷糊糊的沒有睡著。

    早起,她們把需要洗的衣服全部扔給我,缸裏的水還需要我自己去挑,炎炎烈日,我必須來迴跑上十來次才能把水缸挑滿,而她們自己去樹蔭下打掃庭院,趙姨也是視而不見,像是串通好的一起來整我。

    隻不過是過了五天我的肩背就已經疼的不行,但此時的我除了受著就隻能受著。

    “喂,寒知塵?幫我把飯打過來!”

    我這幾天本就疲憊不堪,一肚子的氣沒地可發,見她又是這幅態度,實在忍無可忍。我快速走到她麵前,但轉念一想,也實在沒必要為了這些人費我嗓子,故聲音淡漠的說道:“你也太囂張了,你算什麽東西,讓我給你打飯!”

    那人倒是蹬鼻子上臉,高聲說道:“就憑府裏的人把你扔到這裏,就說明你已經沒有什麽價值了,你既然沒有了靠山,那你就得受著,受著我們欺負你!”

    “欺負我?好!”,我冷笑了一聲,從她的手裏接過飯碗,轉身去廚房把飯乘好端了出來,說道:“您拿好!”

    她正準備shen過手去拿,我趁著空隙,把飯碗扔在她腳上,笑說:“我說了讓你拿好的,這下你就趴在地上吃吧!”

    “你……”,她氣的站起來shen手拽我的衣服。

    “有本事去告狀啊,告到老夫人那裏,讓老夫人過來給我們評評理,到時候這件事情大了,看是你有理還是我有理”,我輕蔑的抬頭,但依舊沒有大聲,吼出來的氣勢除了能自我感覺強勢之外還有什麽用,像她這種外厲內荏隻會欺負弱小的人,稍微嚇一嚇她就怕的不行了。

    她微微有些不安,但zui上仍不服輸,指著我說:“拿老夫人來壓我,我告訴你,我不敢收拾你,自有趙姨來收拾你?”

    正說著,趙姨匆匆忙忙的出了門,那人上前去告狀還沒說了兩句,趙姨卻連頭都不迴的走了,不知道要去幹什麽,她隻好作罷。

    某日清晨,我正準備照常挑水洗衣,趙姨卻遞給我一把掃帚,微笑的說道:“今天你把前院打掃幹淨!別讓我看見一片葉子。”

    我愣了愣,院裏幹幹淨淨的,且這大夏天哪來的落葉,並沒有什麽可掃的,但我還是接過了掃帚一笑說道:“多謝!”

    她低頭zui角一揚,似笑非笑,沒有理我,徑直走去。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幫我,應該不是因為淆兒,依淆兒的脾氣,肯定是要大張旗鼓的來教訓,警告別人的,不是她會是誰呢。

    正想著,隻聽一人叫道:“姐姐!”,果然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小姐,您怎麽來這種地方”,下麵的丫鬟看見淆兒忙靠邊站著一字排開,趙姨急忙上前去招唿著。

    淆兒沒有理她,直接向我走來,“姐姐,這大夏天的還在外麵掃地,會不會中暑啊。”

    我看了看趙姨,笑著搖搖頭,“已經很好了。”

    她把我的掃帚扔到一邊,拉著我的手一邊坐著,一邊說:“昨天差人給你送的核桃su和杏仁su,你吃沒吃?”

    我想了想,現在得罪人對我在祁府查東西可一點好處都沒有,何況我還要從趙姨那得到更多的消息,於是點點頭。

    “嗯。那就好”,淆兒笑笑,又皺著眉頭抱怨道:“沈畫那個壞心眼的,果然沒給你找個好地方,怎麽說你也是雲軒哥救迴來的呀。不如我讓雲軒哥重新給你找個地方吧。”

    “少爺迴來了?”,我問著。

    淆兒從兜裏拿出來幾顆方糖,遞給我,自己一邊吃一邊說:“嗯嗯,前幾天剛迴來的。”

    淆兒對我說:“姐姐你別管了,我去找雲軒哥,給你換個地方!”

    我想了想,去一個好地方雖是我想要的,但還是不要把淆兒牽扯其中,便搖搖頭說:“還是先不要了,到時候沈畫若被責備,她還不得記恨於你,你能好過嗎?”,我忙阻止了她,想著淆兒過的也是寄人籬下的日子,可不能再受委屈。

    她想了想,撇過頭對著趙姨說,“從今天起,我姐姐不能和她們住了,要和你住才行!”

    旁邊的人憤憤不平的瞅著我們。而趙姨一看就是府裏的老人了,隻是鎮定自若的低頭迴答,“是,小姐。”

    家人和別人的感覺怎麽都是不一樣的,淆兒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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