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雲初絲毫沒有手下留情,半分憐香惜玉的心思也沒有,他本就生性殘暴,能夠克製住把慕青扼死的衝動已經很不容易,現在她受的小傷還算是他存了些憐憫。他向來專製霸道,不容許任何人背叛他。他還是有些相信慕青的話的,隻不過不是盡信。不然不會如此輕易地甩袖離去。隻是他心裏多多少少還殘留些被背叛和欺瞞的憤怒,所以還是給了慕青一個軟禁的懲罰。對於慕青來說,這等懲罰簡直不疼不癢。


    貼身侍女春月連忙將慕青的手拿下來,疼惜地說:“貴妃娘娘,您別碰了,奴婢去給你尋些藥來敷上。”說著這話,她小心地將慕青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後急忙地提著裙擺朝寢宮門口走去,然而剛剛要邁出殿門,卻被兩個身著鎧甲的禦林軍侍衛攔住了,兩把雪亮的劍嗖的一下橫在麵前,把春月嚇了一跳,連連後退幾步,餘悸未消地臉色微微發白,惱怒地責怪道:“你們幹什麽?”


    禦林軍侍衛麵色冷硬,“奉皇上口諭,不準任何人進出長慶殿,刀劍無眼,小宮女你還是迴去吧,否則別怪我們翻臉無情。”


    現在已經夠無情了,更何況是翻臉無情?春月心存懼怕地往後退了退,不願意妥協,又不敢衝上前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著急地跺了跺腳,切切地懇求道:“我隻是去尋些草藥,娘娘受了傷,需要藥草來敷治!等尋完草藥之後我還會迴來的!皇上不會發覺到的!”


    禦林軍聽了這話,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手上的利劍寒光閃閃。春月沒了法子,隻得放開嗓子叫了幾個宮女的名字,想讓她們幫忙去把草藥找來,卻又猛地發現這些宮女被分到了長慶殿外殿守門,根本聽不到自己的叫喊。一時沒有了任何方法。春月氣憤地瞪了侍衛一眼,恨聲道:“你們怎麽如此不近人情!”


    氣唿唿地喊完這句話,她垂頭喪氣地迴到了慕青的身邊,惴惴不安地開口:“靜貴妃娘娘,奴婢根本出不去殿門,沒有辦法為娘娘尋找草藥……”


    慕青坐在梳妝台前,顯得尤為淡定:“本宮聽見了,你出不去也是應當的,本宮已經被皇上軟禁了,你不必自責,怪不了你。”她抬眸看向鏡中,下巴上的淤青變成了黑紫色,若無其事地說:“反正這幅樣子也沒法出門見人,軟禁也沒什麽的……這樣,你去弄些水把毛巾打濕給本宮敷敷。”


    春月點點頭,連忙疾步去拿了毛巾來,用洗手的水將毛巾浸濕,稍微用力地擰了擰,遞到了慕青手邊,慕青將毛巾按在下巴上,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神情自若地說:“幫本宮更衣吧。反正也沒有其他的事可以做,不如躺在榻上看看書卷。”


    春月應了聲是,上前將慕青頭上的步搖拿下,放在了梳妝桌上麵的首飾盒子裏麵。又拿了一把檀木梳子,拆了盤起的發髻,細細地為她梳順。慕青敷了一會兒,仍然感到痛意,覺得下巴又開始腫了起來。覺得反正敷著也不管用,幹脆就不敷了,隨手把毛巾放在桌麵上,對下巴上的傷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態度,拿起剛才不慎掉落在地上的書卷,繼續饒有興致地翻看了起來。


    春月替她將身上暗紅色的衣裳除去,又細細擦去臉上的傅粉胭脂。慕青挑選了幾本喜歡的書卷,隻著一件雪白裏衣抱著書卷懶懶的躺在了榻上慢慢翻看。春月沒得出去,隻能守在她的身邊,看著她看書,自顧自地發呆。看著看著,眼淚就不停地從眼眶裏往下掉,她急忙掩住臉,不想讓慕青看見。可她越想越是難過,眼淚劈裏啪啦地往地上掉,根本忍不住。她抽泣著,不住地拿手麵去擦拭落下來的淚水。


    慕青不得不暫且放下手中的書,無奈地看著猶自哭的傷心的春月,將自己的帕子拿了出來,替她細細擦拭,語調溫柔,“別哭,這很快就會好的,本宮不疼了。”她看得出春月的真心實意,所以也拿著真心對她。所以雖然說話都疼,也要騙她一騙,讓她安心。


    得了她的安慰,春月非但沒有止住哭聲,反而掉淚掉的更加勤快。把臉埋在帕子裏嚎啕大哭,不多時就將帕子給沾濕了半麵。


    慕青沒有辦法勸住,也隻好由著她哭去,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你想哭就哭一會兒好了,反正現在也沒有別的人在,看不到你這副鼻涕橫流的醜樣。”


    春月一個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噴了,連忙將鼻涕擦去。哽咽著看向慕青:“娘娘,您還有心思調笑奴婢……娘娘現在已經被皇上禁足了,難道一點都不傷心難過嗎?”


    傷心難過?慕青自己想到這個就覺得好笑,如果她對沈雲初還有情,那此刻肯定哭的比這丫頭還要可憐。被夫君如此不信任和懷疑,還被如此粗暴的對待。要是還是之前,她現在恐怕都要哭的背過氣去了。哪還能像現在這樣毫不在意,輕鬆閑適地看著書卷?就全權當作是在寢宮中修養身心了,臉上一絲難受的神情也無。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見慕青沒有理會自己,春月忍不住又出聲安慰道:“娘娘,您別憋在心裏麵,難過的話就哭上一哭,娘娘您剛才自己也說過,反正現在也沒有別的人在,外人也全都進不來,不會任何人有人看見的。”


    慕青好笑地看著她哭腫了的眼睛,腫的像是紅紅的桃子一樣,便拿著書卷輕輕地敲了敲她的腦袋,無奈極了,“誰告訴你本宮很難過的,難道你看從本宮臉上看出什麽來了嗎?”


    春月的確沒有看到慕青臉上露出什麽難過的神情,她不禁心裏更加難受了,“娘娘,你放心,奴婢會當什麽都沒看見的,您不要如此為難自己了。”春月還當她是顧及著身為貴妃的尊嚴,立即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一副傻乎乎的模樣。


    慕青盯著春月的眼睛看,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意氣自若的笑來,“傻春月,你再仔細看看,本宮是不是真的難過?若是難過,本宮又怎麽會心係著書卷上沒看完的內容,本宮的心可沒有大到那份上。”


    春月怔愣著,看著慕青那自然如常的神情,心裏也有些猶豫,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細細出聲詢問:“貴妃娘娘,您、您真是一絲一毫都不難過嗎?可是……”遭到皇上這樣粗暴冷漠的對待,怎麽可能會一點難過都沒有呢?就連春月自己,都免不了為她傷心難過了。


    慕青沒有再答,隻無奈地笑了笑,輕輕地搖了搖頭。重新拿起書卷認真觀看。順手拿起一卷書遞給了春月,“閑來無事也是無聊,你自己拿著看看吧。”


    春月不敢接過,跪拜行禮,訕訕開口,“奴婢不敢亂看靜貴妃娘娘的東西……”宮中,還從來沒有奴婢可以看主子東西的規矩,她並不敢逾越了規矩。


    慕青的眼神不離書卷左右,“無事。現在這寢殿裏隻有你我二人,不會有人說什麽的。”


    春月放了心,小心翼翼地雙手拿過了書卷,抿唇露出一個滿足的笑,一主一仆,在這宮殿裏安安靜靜地翻看著書卷,春月突然有些覺得,這軟禁的日子,比平常的日子還要好過。


    宮中上下,因為沈雲初這次的雷霆大怒都戰戰兢兢,心裏十分畏懼。平日裏侍奉皇上的宮人宮女們都叫苦不堪,做事更為小心謹慎,生怕惹怒了這個惱怒未消的帝王。連自己平日最為寵愛的靜貴妃娘娘都能狠絕地將其禁足,更不要提他們這些命如草芥的奴才們了。


    宮中的人個個都噤若寒蟬,心裏不安,唯有被軟禁在長慶殿中的慕青最為淡定自若,聽到關於沈雲初發怒的事情連神情也未曾改變過一瞬,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慕青被軟禁的時候,沈雲初一次都沒有來過,打定了主意要給她一個教訓,讓她體會體會被冷落的滋味。慕青樂的清閑,將平常沒有時間看完的書卷都看了個遍。連帶著春月也對書卷起了興致,每每看完一本後都跟慕青交換著再看一本新的。


    每日都有宮人按時送膳食過來,由門口守衛的禦林軍侍衛們通傳進來。


    因為被軟禁在殿中,不能出門也沒有人能夠進來拜訪。慕青前幾日還會按照以前的習慣梳洗打扮,到了後麵就每日素麵朝天,穿著裏衣,不著鞋襪地歇在榻上觀看書卷。非但沒有像宮內人想象中的那般形色憔悴,反而還因為不甚運動,多長了些肉在身上。


    春月更是清閑,以前要做的事情都不必她來做,每日做的事就是為慕青布菜,除此之外就隻有看書卷,就連以前沒有空閑做的刺繡也拿了出來,讓她幾乎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其實是個侍候貴人的宮女了。


    人人都說禍不單行,近日,慕青的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好似還有什麽事會發生一般,慕青莫名想到了寄居在瓊香樓的弟弟慕北辰。


    轉瞬間,瀲灩照料慕北辰已數月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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