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沈雲初對寧貴人到底有無真情,慕青根本毫不在意,她本意入宮為慕家枉死的數條冤魂複仇,卻被夾在家國之間兩難抉擇。


    邊關蒙古與齊國戰事吃緊,她若是在這個時候對沈雲初下手,無疑是將齊國推入萬劫不複,她不能!


    更重要的是,慕青竟然發現,沈雲初對慕家滅門一事好似渾然不知,到底是他裝得太過逼真,還是事情從頭到尾真的與他無關?


    多少次了,慕青險些忍不住親口問一問沈雲初,慕家慘案可是他一手造成?


    然而,她卻忍住了,不是害怕自己身處險境,而是害怕知道那個殘忍的真相……


    “愛妃?”沈雲初拉著慕青的手坐下,顯然,他此來,意在向慕青解釋此前不得已將她送入冷宮一事。


    慕青凝眸思慮片刻,迴以一個輕盈的笑容,道:“皇上想說什麽?”


    “朕……”沈雲初欲言又止,慕青卻似乎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卻並不願意直接點破,隻等沈雲初繼續開口。


    良久,沈雲初才道:“真是委屈愛妃了……”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一點兒都不會哄人,刻意說出的安慰的話也是那樣的生硬。


    慕青斂眸:“皇上說笑,臣妾哪裏有什麽委屈。”


    “你的委屈都寫在了臉上,還敢跟朕說你並不委屈?”沈雲初伸手捋了捋慕青耳際的碎發:“朕……有朕的難處,你該理解!”


    “是,臣妾明白,皇上依仗鳳氏,不得不向著寧貴人,皇上忌憚李家,不得不給皇後娘娘麵子,隻是這景氏……”慕青話到一半突然噤了口。


    沈雲初補充道:“朕有意提拔景氏,卻不料,那景氏竟暗中依附丞相,朕豈能再容他?”


    “皇上說的是。”故而昔日獨寵的成妃,一夕之間成了無人問津的景良人,終究壞在了她那個不知深淺的父親手上。


    “前方戰事吃緊,賀廷已經多次上書要朕派兵增援,如今前朝正是用人之際……”


    慕青暗歎道:“皇上大概是屬意寧貴人的兄長鳳楠吧!”


    “你還是和從前那般聰明。”


    “不是臣妾聰明,而是陛下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慕青不禁將沈雲初適才給她的話又給拋了迴去。


    不知怎的,沈雲初忽然很想抱一抱慕青,許是太過疲累的緣故,慕青明顯感覺到了他的焦慮與不安,就連鬢角似乎都生出了幾根白發。


    慕青被沈雲初攬在懷中,突然悲從心來,哀歎道:“可惜我慕家再幫不上陛下什麽忙。”


    這是慕青的試探,沈雲初渾然未覺,接過慕青的話頭道:“是啊,慕卿辭官隱退,朕也很舍不得……”他想,若不是慕元盛突然辭官加之當時以為慕青死在了江南那場大火中,恐怕慕氏也是難逃族滅,如今既然慕元盛已無意朝堂,他自然也肯放過慕家。


    看沈雲初的表情,他好像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一般,這表情不似作假,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慕青愈加茫然了。


    “隻怕皇上如今還是信不過鳳氏嗎?”慕青怔楞片刻後,突然岔開了話題,沈雲初亦迴過神來,道:“當真是事事瞞不過愛妃的眼睛,的確,朕不敢貿然派用鳳楠,可滿朝上下,可用之人,實是少之又少。”


    “皇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慕青勸道:“況且,以臣妾來看,寧貴人對皇上的情誼,可真是不淺呢!”


    “她?”沈雲初不語,他或許從未思量過這個問題,或許從頭至尾隻是將她當作牽製鳳家的籌碼罷了。


    就如同他當初對待慕青一般,慕青豈會不明白。


    沈雲初在慕青這裏小坐了片刻後,當晚又去了寧貴人的翠微宮。


    次日,寧貴人被晉為寧妃,與此同時,沈雲初終於決意下旨,由鳳楠率兵十五萬前往邊關支援賀廷。


    自從鳳姝妍被晉為寧妃,這宮裏的格局好似又發生了新的變化。


    李皇後亦感知到了新的危機,皇上表麵對她和善,可她明白,皇上不斷提拔新人,前朝又不停地扶持新臣,為的便是瓜分她李家的權勢。


    這其中的意味,李皇後再明白不過,若她再要顧念情分而不做任何應對,恐怕有朝一日,李家也就不複存在了。


    鳳楠出征,同時受到影響的還有長期閉居福王府的沈雲禾,賀廷受他控製,可鳳楠卻的的確確是皇上的人。


    沈雲禾本以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當中,卻不料賀廷不知因何惹惱了吉達,迫得兩軍對壘,賀廷哪裏是吉達的對手,被吉達連破二城,占了上風,這才不得不向京中求援。


    原本,沈雲禾設計兩國交戰,隻是為了對付沈雲初,如今看蒙古的勢頭,大有要拿下齊國之勢,若是如此,對他可實在是不利,而若是鳳楠此次前去增援,大退敵軍,立下軍功,對沈雲禾來說,更是沒有半點兒好處,反而讓沈雲初那邊白白得了一員大將,左思右想,沈雲禾終於做了一個決定。


    此時,久未露麵的孫達突然被沈雲禾召進了福王府,沈雲禾秘密休了一封書信交給孫達,叮囑道:“你替本王將這書信親自送去東周國,交給二皇子皇甫晟!”與書信一同遞給孫達的還有他手上的扳指,這扳指是他的隨身之物,想來皇甫晟看到此物定會明白其中道理。


    孫達領命道:“是,王爺,屬下這就去辦!”


    “要快!”


    他必須要趕在鳳楠大軍抵達前線之前,讓皇甫晟看到這封信。


    翌日,沈雲初突然接到了潛伏在東周國那裏的探子探迴來的消息,說是,東周國有意與蒙古結盟,而此前又有傳言,東周國二皇子曾向南蜀國娉婷公主求親,南蜀與東周顯然已經被外人看作是捆在了一起,若是東周與蒙古結盟,南蜀勢必也會成為蒙古那一派,齊國就算再添一輩兵力,也難以抵擋三國聯軍。


    沈雲初氣得不輕,他卻不知道這是沈雲禾與東周二皇子故意使出來的計謀罷了,同時蒙古那裏,吉達也收到了同樣的訊息,說是東周有意與齊國結盟,而吉達有著與沈雲初同樣的顧慮,若是兩國再這麽僵持下去,恐怕誰也討不到什麽好處。


    事情的進展如沈雲禾所計劃的那般順遂,鳳楠的大軍還未到前線,蒙古突然與提出議和。


    這無疑是給了沈雲初一個很好的台階,可以讓他暫時緩口氣以便騰出手來處理與東周之間的關係。


    臘月,齊國與蒙古休戰,兩軍都打著議和的旗子,暗地裏卻都存著異樣的心思。


    東周在齊國和蒙古之間左右徘徊,投入哪一國都會成為莫大的助力,齊國和蒙古表麵休戰議和,背地裏都悄悄地派了使臣趕往東周,想要把東周拉入自己的勢力範圍內,然後借著東周的助力,把對方給打垮,將對方收服。


    議和期間,兩軍都退到了各自國土之內,而將士們仍然守在邊關,沒有退去。兩軍撤退後的第二日,吉達打著議和的名義,向齊國投了名帖,便帶著一列親衛兵連夜從蒙古趕往齊國都城江洲,求見沈雲初。


    沈雲初早早地就接到了吉達的名帖,知道他要來齊國議和,他眼眸幽深,冷冷一笑。


    他知道吉達並不是好打發的人,此刻怕也像自己一樣,早已派了人趕往東周籠絡了,現在不過是做些表麵功夫,以此來蒙混他的視線。


    沈雲初打的和他是一樣的主意,所以表麵功夫還是要做好的。翻看了名帖之後,他將名帖隨意置在桌上,略一思酌,抬眼看向堂下低眉順目的景尚書,沉聲吩咐道:“蒙古少主來我齊國議和,今日便要抵達江州,你等好生去迎接,將少主好好安頓下來,待朕與他詳談休戰議和之事。”


    景尚書一愣,遲疑道:“皇上難道真要和那蒙古議和?我軍與蒙古纏鬥數月有餘,如今又有鳳楠將軍支援,現在議和豈不是便宜了那蒙古?”他是覺得,如果再堅持下去,早晚能夠把那蒙古給收服,歸入齊國以下。要是現在議和,可不是白費了那爭鬥的數月?


    沈雲初拿起奏折觀看,聽了這番愚蠢的話後,連眼神也沒分給那景尚書,嘲諷一笑,語氣冷冷:“愚鈍!我們和蒙古鶴蚌相爭,你可知最得利的是誰?”


    景尚書一臉的糊塗,一副癡傻懵懂的模樣,作揖道:“臣不甚明白。還請皇上指點。”


    沈雲初不勝其煩,從奏折中抬起眼不耐道:“最得利的是在齊國和蒙古之間左右徘徊的東周!”


    聽了這話,景尚書恍然大悟,頓覺無言。忙不送地行禮退下,帶著一眾宮人前往城門等候迎接前來議和的蒙古一眾。


    吉達於午時趕到齊國城門之前,景尚書連忙滿臉堆笑,怯怯地迎到麵前,“恭迎蒙古少主大駕。”


    吉達坐在高頭大馬之上,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禮貌疏離地微微頷首,算是見禮。


    景尚書滿臉諂媚,又道:“少主一路趕往一定身心疲憊,皇上體諒少主勞累,今日安排少主於京中行館歇下,明日再迎少主進宮詳談議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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