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此事當真有這麽嚴重嗎?此事與我齊國毫無關係啊……”沈雲禾佯裝無知,沈雲初拍案道:“人是在我齊國境內出事的,若是再沒有證據抓到兇手,你說蒙古人會輕易放過這個由頭?”


    是啊,蒙古人早就想要同齊國開戰,缺的隻是一個好的契機,如今烏蘭公主死在齊國境內,若是蒙古人以此大做文章,那麽齊國與蒙古邊境,怕是再難平靜了。


    “朕再給你兩天時間,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齊國,是朕的,也是你的……”沈雲初道。


    沈雲禾低頭:“臣弟明白,皇兄放心……臣弟一定在兩日之內給吉達給蒙古人一個交代!”


    從沈雲初房中出來,沈雲禾徑直去見了吉達,對於沈雲禾的到來,吉達感到很意外。


    雖說齊國方麵讓沈雲禾出來查證烏蘭一事,但吉達從未對齊國對沈雲禾抱有任何希望,沈雲禾的狠毒,他是知道的,吉達雖然不知道沈雲禾同慕青同沈雲初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一些過節,可他仍舊可以確定,沈雲禾並非善類,而他此來,怕也是並沒有找到殺害烏蘭的兇手,隻是試圖來緩一緩他的情緒的罷了。


    吉達命人將沈雲禾請了進來,沒有備茶,隻準備了兩大碗清水,吉達道:“烏蘭一事尚未了結,茶水酒水,怕是都不宜飲用。”


    “本王明白,少主無需為本王破例!”沈雲禾在吉達對麵坐下:“烏蘭公主出事,本王也很意外,同時也感到很悲憤,在獵場行兇,當真是膽大包天!”


    “福王可有查到了什麽眉目?”吉達平靜地問。


    沈雲禾端起大碗喝了一口,方才道:“本王倒是有那麽兩個懷疑的對象,隻是……苦無證據啊!”


    “懷疑?”吉達不禁好奇:“不知福王殿下疑心何人?”


    “嗬,我想少主你應該是跟我有著同樣的懷疑的!”沈雲禾未正麵迴答吉達的問題,吉達抱拳:“福王殿下就那麽肯定我懷疑的是誰?”


    “烏蘭公主善良聰慧,又是初來此地,此前從未與人結怨,你說好端端為何有人想要殺了她呢?”沈雲禾分析道:“吉達少主,以本王所見,這殺人嘛,無非兩個由頭,一是泄憤,二是……滅口!”


    “滅口?”吉達仔細斟酌著沈雲禾所說的這兩個字,沈雲禾的話點到即止,沒有再往下說,拱手告辭,道:“我想,吉達少主是個聰明的人,自然明白本王的意思,烏蘭公主手裏到底抓著誰人的把柄非逼著他們殺了公主不可呢?”


    話罷,沈雲禾款步離開了吉達的宮苑,吉達靜坐在房中,手指攢緊,骨節發出“哢哢”的聲音,是她……嗎?那麽她知道嗎?


    當晚,吉達頗有感慨地找了慕青,他有很多話想要同慕青說,可是見了慕青後,才發現根本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吉達,你怎麽了?”慕青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看吉達的臉色,便覺得他有哪裏不對勁,卻又一時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的不妥。


    “青兒,坐。”吉達指了指一旁的石凳。


    他們露天而坐,天際殘月繁星依舊,絲毫不曾因為烏蘭的離開而有半點兒不同,這就是一個人的生命於這個世界而言所存在的意義吧!


    “吉達,你到底怎麽了?你心裏若是有什麽疑問,你可以直接問出來,還是說,你覺得,我也是不可信的?”


    “你知道,我從不會懷疑你!”吉達緊張地抓著慕青的手:“我也相信,你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請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從來沒有要懷疑你的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慕青見吉達已經好幾日神思不寧了,好像刻意在迴避著她與沈程寧,莫非……


    “難不成,你連寧兒也懷疑?寧兒怎麽可能……”慕青是絕不相信的,“你忘了,還是寧兒提議要給烏蘭解剖……”


    “可她也尋了個好幾迴銷毀證據不是嗎?”吉達冷笑,他終於將憋在心裏的這句話給說了出來,“她說烏蘭是中毒而亡,她既然能看出烏蘭身上那麽細小的野獸牙印,又怎麽會看不出烏蘭胸口所受的致命一掌呢?”


    “什麽?”慕青從來不知道烏蘭身上還有這些細節,“怎麽可能呢?”


    “那一掌沒有在烏蘭身體表麵造成任何傷害,可但凡是習武之人,都不難看出,胸口那一掌,才是最致命的,我雖不知道烏蘭身中何毒,但我絕對可以肯定,她是因最後那一掌而死。”


    慕青猛烈地搖頭:“別說了,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證明此事就跟寧兒有關不是嗎?寧兒或許略知些許醫理,也會些防身的拳腳,但還不至於如你們那般出神入化,你怎麽可以這麽懷疑她呢?”


    “她的身手有多高,你不知道嗎?”吉達不信:“青兒,你與她朝夕相伴這麽久,你難道對她就沒有半點兒好奇嗎?你了解她嗎?”


    “我當然了解她!”慕青突然起身激動地反駁道:“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我當然了解她!我們相依為命這麽久,她對我如何,我深知,我豈會疑她?”


    圍牆後頭,沈程寧聽到慕青所說的這番話的時候,喉間突然哽咽了兩下,她無法否認,她是感動的,感動於慕青對她的掏心掏肺,可惜,她卻一再地傷害欺騙著慕青。


    從什麽時候開始呢?


    采依的死嗎?


    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呢?


    或許到她沈程寧死的那一天吧!


    “對不起……”沈程寧低喃,這個世上或許很多人都欠她一句“對不起”,而她卻不得不對慕青道一句“對不起”,可惜有些事情,一旦踏出了第一步,就迴不了頭了!


    吉達還在試圖說服慕青接受這個事實,慕青不願聽他多話,無助地捂住了耳朵,突然,沈程寧緩緩走了過來,行至她的身後,輕輕擁住了她,低喚道:“青兒。”


    慕青抬頭,滿麵晶瑩,拉著沈程寧:“寧兒,你快告訴他,你沒有,烏蘭的事跟你沒有關係!”


    烏蘭卻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是,是我做的。”


    慕青的聽覺仿佛有片刻失靈:“你說什麽?你到底在開什麽玩笑?你知不知道這樁事有多……”


    “青兒,你先迴去!”吉達按住激動不已的慕青。


    “不,我不迴去!”慕青搖頭:“你們之間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秘密,為什麽要瞞著我?為什麽就不能原原本本地將這一切都告訴我呢?”


    “青兒——你真的要知道嗎?”


    “要知道!”慕青篤定地點頭,她想,不管真相有多麽的殘忍多麽地難以接受,她至少應該擁有知情權。


    “那好。”沈程寧扶著慕青坐下:“我告訴你,烏蘭最後身中的那一掌,是我打的!”


    “為什麽?”慕青望著沈程寧,無法理解:“她固然討厭,可她並不壞啊!”


    沈程寧冷笑,眸光掃過吉達與慕青:“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是我做錯了?對,因為她死了,所以她所犯下的罪孽,你們都可以寬容地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那你們知道她做了什麽嗎?”


    沈程寧迴憶著當日的情形:“她意圖毒殺青兒與南蜀公主,我知道,你們最終都會原諒她,若單單隻是如此,我又何須動手殺她?可是她不思悔改,竟與人串謀想要置青兒於死地,難道我還能留著她嗎?”


    “與人串謀?”吉達追問:“你到底在說些什麽?”


    “她的確身中劇毒,就算我不給她那一掌,她也活不下去的,且還會受盡折磨,我殺她,不過是幫她早一刻解脫罷了!”沈程寧說這番話的時候,像是變了個人一般,絲毫不覺得殺人是一件特別可怕的事情,反倒是習慣自如得很,是她本性如此,還是她……因為什麽而徹底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慕青怔怔地癡望沈程寧:“寧兒……”


    “我迴不了頭了,不,是我們,我們迴不了頭了!”沈程寧近乎瘋狂一般地嘶吼著:“這本就是一個嗜血拚殺的過程,若是當日烏蘭得手,真的殺了你與楚娉婷,又當如何呢?難道你們還會同情她憐憫她嗎?”


    慕青不知要如何迴答這個問題,她或許在意的不是烏蘭的死,她在意的是沈程寧的心智已經變得如此狠辣堅硬,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沈程寧嗎?


    夜已深沉,沈程寧佇立在這夜色之下,看上去是那樣的冷豔而又陌生,慕青幾次試圖抓住她,卻發現自己與她之間的距離仿佛已經被拉得越來越遠。


    “你早就知道這條複仇之路不好走……”沈程寧說,她看起來還是那樣的冷靜,仿佛生來就舉杯了洞察一切的本事。


    吉達沒有動她,但慕青清醒地意識到,這不代表著原諒。


    好似麵對沈程寧,吉達有太多的顧忌,慕青自以為這份顧忌是因為她。


    她與沈程寧交好,所以吉達便顧忌著她的感受,即便沈程寧犯下如此大錯,也不會動她。


    可是,慕青心底根本就不願意自己會對吉達造成這樣大的羈絆,若是這樣,那麽她的愧疚又該加劇到什麽樣的程度才算對得起吉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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