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阮江雪告訴她墨子染喜歡的人已經死了之後,酒千歌就在房間發呆了半刻鍾,心頭一直糾結的問題忽而解開。


    既然他喜歡的人不是阮江雪,也就是說他們真的沒有發生肌膚之親……


    瞧,她第一時間想到的竟是這個。


    酒千歌嘲諷地搖頭,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對付皇上。


    不管是於公還是於私,墨子染都是最大的障礙。


    又沉思了半刻鍾,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墨子染的房門。


    他悲涼的背影是那麽的落寞,她幾乎要走過去擁抱,最後極力忍住,問道:“既然皇上早已忌憚你,你還打算助他嗎?”


    墨子染眼底掠過一絲詫異,笑道:“皇上忌憚,就想辦法讓他安心好了。”


    也就是說,他還是會支持皇上。


    酒千歌秀眉緊蹙:“難道你沒看見君清夜的暴政嗎!”


    “皇上的名諱是你可以直唿的?”他字字柔和,卻又帶著冷冽,“別忘了你隻是一個護衛,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會被殺的。”


    她心裏冷哼一聲,慢慢後退到門檻處。


    本想著墨子染不扶持皇上的話,和他的關係就沒必要這般僵硬。


    可是現在……


    “你突然這麽問,是想謀反嗎?”他語氣一冷,手一揮,把門扉關上,斷了她離開的路。


    酒千歌扯唇,露出平靜的笑容:“怎麽會,千歌隻是看不慣皇上,但對墨大人忠心耿耿,隻要你一日站在皇上那邊,千歌一日不會謀反。”


    她真誠的神情,可以騙過普通人。


    “忠心耿耿嗎?”


    墨子染似笑非笑地彎了唇角,一步步地逼近,直到她抵在牆上。


    他灼熱的目光,落在她的雙唇上。


    酒千歌渾身一顫,馬車中的一幕再次湧來,她不願意再承受一次失神的纏綿!


    “墨大人想幹什麽?”手指下意識地撫上腰帶的位置。


    “我隻是想驗證一下你的忠心,不會怕了吧。”


    他溫熱的指腹一點點地觸碰她的下巴,驚得酒千歌脫口而出:“難道墨大人心愛的女子死了之後真的變斷袖了?!”


    墨子染手指一僵,眼中的驚訝是那麽的明顯。


    酒千歌趁機拉開距離,快速衝出房間:“夜深了墨大人早點休息!”


    他慢慢迴神,深邃地凝視著敞開的門扉。


    她知道了?


    不,看她的樣子是不知道的。


    跑出客棧的酒千歌拍了拍胸口,腦中盡是方才他震驚的神情,看來阮江雪沒有騙她,墨子染真的曾經愛過一個女子。


    罷了,一切與她無關。


    整理了一下衣衫,她悄悄地離開客棧,卻在看見眼前的男子後頓住了腳步。


    “你怎麽在這裏?”


    “傅某想找酒兄聊聊天。”傅景天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酒壺,“剛準備上去找你,你就下來了。”


    酒千歌繞過他,“我沒空。”


    “你要去找百裏夫人嗎?”


    她斂眉,驀地迴頭盯著他。


    傅景天擺擺手:“你別誤會,我稍微打探了一下你們查的案件,所以推測出來的。”


    她態度冷淡:“所以,你要阻止嗎?”


    “為什麽酒兄會這麽想……我仔細地想過了,始終不記得什麽時候與你結仇,酒兄是不是認錯人了?”


    酒千歌沒時間和他扯往事,轉身徑直離開。


    “我幫你調開巡衛吧。”他快步跑上來,補充道,“酒兄能得到墨大人的重視,前途無限,好好把握。”


    原來是想攀附關係,不過,這才像傅景天。


    她釋然,沒有拒絕。


    偷偷爬進別人家府邸這種事情,酒千歌已經非常熟練了,隻要不是皇宮,對於她來說就是輕鬆至極。


    “乖,睡覺吧嗯?”


    溫柔的輕哄聲讓酒千歌驚得目瞪口呆,因為這句話是由百裏夫人發出來的!


    “不要老叫我睡覺!我還不困!”稚嫩的男孩聲生氣地吼著。


    “我的心肝寶貝,不早點睡對身體不好的。”


    百裏夫人的語氣全都軟了,聽得酒千歌直發麻。


    這簡直就是第二個郡王府!


    百裏夫人的一聲聲心肝寶貝叫得她再也忍受不住,一腳踹開了大門。


    “誰!”百裏夫人瞬間恢複兇惡的神情,看見是來者後驚訝片刻,警惕地擋在她兒子麵前。


    “竟敢私闖我府,不知死活!”然而“來人”兩個字還未喊出,她的脖子就冷颼颼地被軟劍架住。


    “我既然能進來,就不怕你這裏的護衛。”


    “私闖民宅,你知道自己連累的是墨大人嗎!”她怒道。


    酒千歌抿抿唇,把劍退後一寸,“我是來和你談正事的。”


    一人退一步,她收起了劍,百裏夫人則答應和她坐下說話。


    “你想了解堂弟的死?這點我也不清楚。”


    百裏夫人無奈地扶額,忽而覺得有些渴,讓下人準備一些飲品。


    “難道你不想查出真兇嗎?說不定下一個受害的就是你兒子。”看著她漫不經心的模樣,酒千歌忍不住刺激她。


    “你不要詛咒我兒子!堂弟的死我確實不知道,每一次出事,大夫都是說從未見過就是無藥可解,不過倒是有一個老大夫說過不同的話。”


    “說什麽了?”


    “古書裏的禁藥,幾乎失傳的。”


    說到這,奴婢便捧來兩碗糖水。


    酒千歌沉思起來,順手拿起一碗看都沒看就喝下。


    “咳咳……咳咳!”


    刺激的辣椒味卷席著喉嚨,嗆得她雙頰漲紅,眼淚直冒。


    嘭!


    她猛地把碗摔在地上,嚇得一側的奴婢手一抖,另一碗辣椒水撲到了她胸前。


    百裏夫人眼底掠過一絲笑意:“怎麽這般不小心啊。”


    這兩碗除了有強勁的辣椒,還有番茄。


    所以酒千歌現在嘴角和衣衫都染上了紅色的番茄汁,看上去可怖又狼狽。


    “你……咳咳……”她想開口,卻發現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看來你是說不出話了,來人啊,送客。”百裏夫人樂嗬嗬地挑眉。


    酒千歌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躍出牆外,趕緊趕迴客棧喝冰水!


    跑得過於匆忙,措不及防地撞上一抹人影,抱歉都來不得說,她連忙捂著嘴巴往廚房去。


    手腕卻驀地被捏住。


    抬頭,對上墨子染慍怒的眼睛。


    “誰讓你擅自出……”他看清她身上的血紅後,臉色大變,語氣驟冷,“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什麽?


    她開口剛想說話,卻隻能不斷地咳嗽,難受得她幾乎要把內髒都咳出來。


    腰間一緊,酒千歌突然被他抱了起來,迅速地迴到房間,落入床榻上。


    “安永,立刻給我找大夫!”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冽,宛如駭然的深穀,凜冽得讓人害怕。


    “不……咳咳……”她緊緊攥著他的五指,努力地想說什麽。


    墨子染用力迴握她的手,冷不丁地吐出:“是傅景天傷你的?”


    她搖頭。


    “君子濯?”


    她愣了愣,還是搖頭。


    “君清夜?”


    她徹底怔住了,抬頭看著他浸滿殺意的黑瞳,幾乎要懷疑他還是不是墨子染。


    說不能稱唿皇上全名的是他,說輔助皇上的也是他,為何此刻……


    “咳咳!”因驚訝屏住了唿吸,這個咳嗽來得愈發兇猛,眼淚都禁不住流了下來。


    “不要哭,你會沒事的。”


    他的指尖輕柔地為她拭去淚珠,似乎害怕什麽,一直都不敢觸碰她身上的番茄汁。


    大夫是被安永提著過來的,他嚇得顫抖地幫酒千歌把脈。


    “這位姑……姑娘,”大夫喘了喘氣,“沒有受傷啊。”


    “你瞎了?”


    墨子染雙眼危險地眯起,一把揪起他的衣領。


    酒千歌連忙拉住他的衣袖,拚命地搖頭,擠出兩個字:“沒……事……咳咳。”


    “你身上全是血還說沒事!”他怒了,連肩膀都微微顫抖起來。


    “那不是血!”為了保命,大夫扯著嗓子喊道。


    酒千歌連忙點頭如蒜,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再擺擺手。


    “冰水,快拿冰水。”大夫似乎明白了什麽。


    折騰了好一陣子,酒千歌終於喝上了冰水,咳嗽的症狀緩和了不少。


    房間變成一片死寂。


    她瞥了眼墨子染,他已經恢複了往日平和的神情,彷佛剛才的一切沒有發生過。


    安永連忙拉著大夫離開,碰見站在門旁呆滯的阮江雪。


    剛才她一直外麵,把墨子染憤怒的冷喝聲全部聽進去了。


    “我認識了他十年,從未……”她說不下去了,神色俱傷地跑迴自己的房間裏。


    酒千歌坐在床邊緣,萬分疑惑地凝視著他:“你對下屬都是……這般在意的?”


    “嗯。”他漫不經心應了一聲,把她接下來的疑問全部噎迴去。


    “在我麵前把人傷成那樣,是對男人的侮辱。”他指了指大門,冷然道,“所以你不要想太多,迴去。”


    酒千歌恍然,悻悻地一步步都出房間。


    腳跟剛踏出門檻,身後的門就嘭的一聲關上。


    墨子染無力地靠在牆壁上,苦澀一笑。


    他竟,亂了分寸。


    ……


    “查到了,酒千歌是從花顏的住處出來的。”


    “花顏?易容高手花顏?”阮江雪震驚,難道酒千歌是花顏的弟子,還是說……他現在的模樣是易容後的!


    她有所了解,花顏的易容術無人能及,但有一個弊端就是酒!


    看來,她要好好拆穿這個男人的真麵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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