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紮好傷口的墨子染隻能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安永從窗戶躍了進來,驚慌地跪下:“大人,你沒事吧!”


    墨子染雙眸暗了暗,“你失敗了。”


    四個字,安永就明白他指的是暗殺君哲的事情,不禁悔恨地垂下頭:“當時他已受傷,我便派人去追殺,本以為不會失手……請大人責罰!”


    墨子染目光清涼,如同看不透的深潭。


    不僅讓君哲活著,還讓他相遇紀流蘇,算是天意嗎?


    “我可以再去試一下!”安永看他不說話,連忙想要將功補過。


    “你不會成功的。”他疲憊地闔上雙眼。


    安永一怔,頓時明白了什麽意思。


    是啊,這次遇難後,君哲一定會去找那個人的。


    ……


    客棧裏,紀流蘇睜著眼盯著床頂看,不知道在想什麽。


    收拾好醫藥箱的徐楓瞥了她一眼,“你還躺得這麽安心!”


    “為什麽不安心。”她翻了個白眼。


    “小墨子他……”


    “我現在不想聽見這個名字!”紀流蘇激動地吼著,側過身背對著他。


    “你這人怎麽這樣,雖然你的傷比他重,可是他也是為了你……”


    徐楓為墨子染打抱不平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流風開口打斷:“我家主子需要休息了,謝謝你的醫治。”


    雖說是趕客的話,但流風還是真誠地彎了彎腰。


    徐楓哼了一聲,甩甩袖:“好,你們喜歡怎麽鬧就怎麽鬧吧,反正小墨子都快變瘸子了。”


    紀流蘇臉色一變,聽見徐楓離開後才坐了起來,不安地在房間踱步。


    瘸子?沒有這麽嚴重吧。


    “盟主。”流風喚了一聲,似乎在暗中提醒著什麽。


    “我又沒說要去找他。”紀流蘇不自然地咳了咳,“流風,你以後不必時時刻刻跟著我,我的意思是……太危險的地方不要魯莽地跟過來。”


    “琪一大人說過,無論何時都要得知你的一舉一動。”


    流風的一句話頓時打破了紀流蘇心存的一點愧疚,讓她鬆了鬆氣。


    紀流蘇走到窗前,凝視著窗外的景色,今日在郡王府發生的一切再次湧現在腦海中。


    沉思片刻,她忽而裝好軟劍準備出門。


    “盟主要去哪裏?”


    “我去奪迴……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不一會兒,紀流蘇就來到了林宅門口,看著曾經熟悉的門匾,再迴憶林樂兒的麵孔,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她來這裏要找的人,是林巧柔。


    她施著輕功,熟練地躍進林巧柔的院子,躲在一棵樹上。


    恰好瞧見林巧柔坐在亭子上,心情頗好地哼著歌,手裏撫摸著一條手帕。


    紀流蘇雙眸一閃,正準備衝過去,竟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林巧柔是吧!不想死就不要亂動!”


    兩名陌生的男子突然出現在林巧柔麵前,其中一個伸手捏住她的喉嚨不讓她唿喊。


    “你們……是誰……”她驚恐又難受地吐出幾個字。


    “有人雇傭我們來……玩弄你,哈哈哈。”他們說完無恥地笑了笑,撫摸著她的臉蛋,“喲,這皮膚還挺滑的。”


    紀流蘇有些懵了,這兩個人竟然這麽光明正大的……


    眼見兩名男子拖著林巧柔往房間去,她猛地衝了過去。


    男子頓時一驚,下意識地躍向兩邊。


    得到唿吸的林巧柔不斷地咳嗽,還未反應過來,掌心中的手帕就被搶了過去。


    “你是來救她的?”男子警惕地盯著眼前的女人。


    “哦不是,你們繼續,繼續。”紀流蘇笑眯眯地揮揮手,轉身就走。


    “紀流蘇站住!把手帕還給我!”林巧柔瞪紅了眼。


    兩個男子突然驚訝地對看一眼。


    紀流蘇?似乎也是上頭交代要對付的人啊!


    “還你?”她似乎聽見最好笑的笑話,“這手帕從一開始就屬於我的,每次看見你放在嘴邊我就覺得惡心至極。”


    “你……我懂了,這兩個人就是你叫過來的吧,卑鄙!”


    “這倒不是,隻能怪你自己仇人多了。”


    紀流蘇剛說完,其中一個男子就朝她攻了過去。


    “喂,你們打錯人了吧!”她連忙後撤一步,現在她的傷勢不適應打鬥。


    “沒打錯,你也是其中一個!”


    林巧柔嚇得連忙喊著救命,然而很快就再次被另一個男子抓住。


    他冷笑一聲:“對了,雇主說你們臨死前可以迴答一個問題,墨子染和你們是什麽關係?”


    紀流蘇一怔,為什麽會扯上墨子染?


    所謂的雇主究竟是什麽人?


    聽見動靜的林老爺和何氏終於趕了過來,看見自己的女兒被人捏住脖子,嚇得臉色蒼白,“紀流蘇,你武功不是很強啊,怎麽不打啊!”


    一直閃躲的紀流蘇終於忍不住抽出軟劍,趁他輕敵的時候,一劍割喉!


    “好!快去救柔兒!”林老爺心急地命令。


    “我憑什麽救她。”紀流蘇嗤笑,對那個臉帶懼意的男子說道,“想殺就殺,我絕不會動你。”


    然而這句話在他聽來,就是另一種恐嚇。


    看著被一招擊斃的同伴,他發現自己接錯了這個任務,連忙扔開林巧柔逃跑。


    紀流蘇看著地上的屍體,心中疑惑萬分。


    這兩個人武功不強,膽識也不夠,對她有了解的人都不會請這種貨色刺殺自己吧。


    院子裏迴蕩著林巧柔淒涼的哭聲,紀流蘇聽得鬧心,立刻躍上屋頂。


    這一站,雙腳就動憚不得了。


    她糾結地擰著眉頭,凝視著手心的手帕,忽而下定決心,去尋一個答案也好。


    這麽一想,她便飛快地往徐楓的住處閃去。


    門扉輕掩,一推便開。


    她還未踏入,第一眼的目光就和墨子染對上了。


    熟悉的黑瞳,讓她心跳有些快。


    “終於肯來了?”徐楓把一碗藥放在桌麵上,“這碗是給你的,剛熬好。”


    似乎篤定她會來。


    紀流蘇深吸一口氣,徑直走到墨子染麵前,一字一頓道:“我受傷了!”


    她在氣他一直沒有關心她,氣他眼睜睜看她在郡王府對付那麽多的敵人,更氣她和林巧柔走在一起。


    墨子染眨眨眼,指了指自己的的腿,“我也受傷了。”


    似乎在說,你也沒有關心我。


    “我傷的比你重!”


    “你身邊有人照顧。”


    “我身邊有誰照顧了?”這是在開玩笑嗎!


    墨子染挪開視線,盯著窗外不說話。


    “有什麽今日就說清楚!”紀流蘇一把捏住他的下巴,逼他正視著自己。


    徐楓在一旁看得直傻眼。


    “郡王。”他吐出這兩個字之後,便緊緊抿唇。


    紀流蘇失笑,那個小孩是照顧她的嗎?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接近他的。”


    “給予替身軟劍,佩戴相同五彩絲。”他挑眉,聲音低柔,“這是什麽原因才接近他呢,嗯?”


    沒料到他會說這番話的紀流蘇驀地一怔。


    很快,便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小莊稼,你在吃醋?”


    “沒有。”


    紀流蘇雙眼掠過一絲精光,忽而從袖中取出白色的手帕,揚言道:“今日我就要和你說個明白,在林巧柔和我之間,你選誰?如果選她的話,我就立刻把手帕撕了!”


    對於這條手帕,墨子染自然認得,不禁輕笑出聲。


    “你怎麽拿自己和她比?”


    “墨子染公子,請認真迴答我的問題。”


    說著這話的時候,她一副氣宇軒昂的模樣,卻沒人知道她心中的緊張和不安。


    第一次,這般張揚表達自己心意。


    在一旁的徐楓有些驚訝,好奇墨子染會如何作答。


    墨子染低著頭,睫毛擋住他眸中的情緒,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


    良久,也並未迴應。


    房中變得靜謐可怕,全然沒有方才的溫馨和睦。


    紀流蘇的心也一點點地往下沉。


    難道一直以來隻是她的一廂情願?她所感覺到的在乎和關心……都是假的?


    她緊緊地捏住手帕,微微張嘴想說點什麽,他就已經給出了迴應。


    “撕了吧。”


    簡單的三個字,擁有著讓人墜入冰穀的能力。


    紀流蘇感覺到有些東西呯的一聲掉在地上,怎麽也拾不起來了。


    目光忽而有些濕潤,她連忙轉過身,嘶啦一聲把手帕撕成兩半,丟棄地地上。


    “好,我記住你說的話。”她哽咽地說完最後一句,便快速地跑出房間。


    腦中,依舊迴蕩著三個字。


    撕了吧。


    他選擇的竟然是林巧柔,竟然是虛假的林巧柔!


    她覺得腦袋一片空白,漫無目的地走到街道上,忍不住嘲諷一笑:紀流蘇,你一直以來都在幹什麽?


    臉頰一涼,竟流出兩滴熱淚。


    漸漸地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她難受地靠在牆壁上,身子緩緩滑落。


    一時沒壓抑住,嗚咽出聲。


    她驚慌地捂著嘴巴,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迴胸口。


    “你就不能耐心地聽完我說的話?”


    驟然,一把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緊接著,眼前多了一抹藍色的身影。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著嶄新的手帕,緩緩地遞到她麵前。


    “被那個女人碰過的東西就撕了吧,這條新的,送你。”墨子染含笑如風的嗓音,一如既往的迷人。


    然而觸及到她臉頰的淚珠後,他的笑容僵住了。


    “怎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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