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沅淺在醫院裏住了一個多星期,卻感覺住了一個多世紀那麽久。這間冰冷的病房像個牢房一樣,快要把她逼瘋。

    如此的絕望,讓她快要撐不下去,當初媽媽去世時,心中雖然悲傷得不行,可是總還是有希望的,隻要她夠勤奮和努力,一樣可以有尊嚴的活下去。而現在,她殺了人,她不再是良好公民,她不知道自己堅持的所謂尊嚴還有什麽意義。一個殺人犯還配談尊嚴?所有的希望,統統都沒了。

    再在醫院裏麵待下去,周沅淺覺得自己一定會崩潰掉。

    殘酷的現實她已經無力麵對,真的很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最起碼要離開海沙市,這個讓她感覺冰冷絕望失去了底線的城市,她要盡快的逃離它。

    醫生來查了房。周沅淺問明自己的身體已無大礙之後毅然辦理了出院手續。醫療費早已經結算。周沅淺嘲諷的笑,那位寰少還算有些紳士風度。

    坐車去火車站的路上,手機短信提示,兩萬元已經到賬。周沅淺想起來諾藍說的秋遊時幫忙打雜,支付她兩萬報酬的事。一想起秋遊便又想起那樁人命案。心裏頓時一揪揪的沉重。這一個夢魘,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消散,也許這輩子都沒辦法解脫。

    火車票上現實的車次是一輛夜間的車。

    不

    是過年過節,亦不是熱鬧的節假日,列車車廂裏麵的乘客並不多。周沅淺趴在麵前的小桌上,托著下巴看著車窗外黑暗的夜色。前路如何,就像這無邊的黑夜,一點

    也看不到頭。以前每遇到過不去的坎,還可以找陳叔,現在卻再不敢聯係陳叔,陳叔千叮嚀萬囑咐的不要衝動,她全當成耳旁風。陳叔是資深老刑警,而她……還要

    她以什麽臉麵去找陳叔?

    迴到b市,重新迴到自己呆了近四年的大學校園。時隔一個多月,再次迴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深秋。秋風颯颯,同學們早已經換上了厚衣服。

    大四上學期的課程安排並不多,周沅淺迴到宿舍,整個宿舍隻有一個準備考研的室友,正坐在課桌前背英語單詞。其它的兩個室友一個找了實習工作搬了出去,另一個和男朋友搬到外麵同居。這樣才好,周沅淺喜歡這樣空蕩蕩的安靜。

    這樣的時候她不想要被任何事情打擾。關於那樁命案,這麽些日子沒有動靜,應該就是君塵寰打點過了。她可以在學校裏過一段安靜的日子了。當一段時間的懦夫,逃避親人的那些仇恨,逃避既成事實的命案,逃

    避她與陸眀暉那曆時六年多的愛情……

    考試周越來越近,學校裏麵變得緊張而熱鬧起來。緊張的是考試周快來了,熱鬧的是元旦晚會要來了,各個班級開始忙著排練節目。昏黃的路燈下,有青澀的學生情侶挽著手臂互述衷腸,安靜的圖書館裏,有備戰獎學金的同學背書寫字,燈火通明的宿舍樓裏,美好的宿舍生活正在進行。

    然而這些熱鬧和充實都是別人的,和周沅淺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樣寒冷的冬夜,她掩著羽絨襖的衣襟,一個人落寞的走在操場的跑道上。距離從海沙市迴來已經一個多月,現在雖沒有當時的絕望,可是心情亦難以和別的同學那樣青春而飛揚。別人的青春正好,她卻仿佛已經進入暮年。

    空曠的操場上,遠遠的也有一個落寞的身影在緩緩走動。周沅淺定睛一看,那不是以前總是和她一起去校外做兼職的阿翹?

    “阿翹!”周沅淺試探著喊了一聲。

    沒

    想到對方抬起頭看了過來,真的是阿翹,沒有認錯。周沅淺快步走了上去。大學四年因為太忙而沒交什麽朋友,論起來,阿翹算是一個好朋友了,以前兩人經常一起

    去做兼職。周沅淺是個孤兒,所以不得不努力賺錢自力更生,阿翹則是因為來自山區,家裏異常困苦,也得努力賺錢養活自己。

    “阿翹,你怎麽哭了?”周沅淺走到阿翹身邊的時候正好看到她在抹眼淚。

    阿翹勉強的笑了一下:“沒什麽,就是家裏出了點事情。”

    “你可不是個軟弱的人,能讓你躲到這裏掉眼淚的事情一定會小,和我就不要見外了,快說到底出了什麽事!”周沅淺追問。

    阿翹想開口說話,可是話沒說出來眼淚又掉了出來:“我媽……我媽她,她得了絕症,我心裏難過。眼看著我就要大學畢業,可以掙錢孝敬她了,她卻……”

    “什麽絕症?真的就沒得治?”不知是不是因為同是天涯傷心人,周沅淺很能理解阿翹的難過。

    阿翹抹著眼淚說:“可以治,但是要很多錢。我們家沒有那麽多錢,就是把所有的親戚都借遍也借不到那麽多錢啊!我已經接了四個兼職,可就是二十四小時不睡覺,也掙不到那麽多錢。”

    “一共要多少錢?”周沅淺也沒錢,所以特別能理解缺錢時的窘迫。

    阿翹傷心的說:“我媽得的是尿毒症,醫生說要換腎,腎源加上手術費,起碼也

    得六十萬,這還隻是開始,後麵還要花錢,我哪裏去弄這麽多錢,家裏的弟弟妹妹早就輟學,就我一人上大學,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是我……你說我該怎麽辦……我真恨不能去賣血算了……”

    周沅淺歎了口氣,她也沒辦法,想了想,對阿翹說:“我現在手裏隻有兩萬,不夠手術費,你拿去給你媽媽買點補品吧。”

    “若是平時,我是不會跟你借這麽多錢,現在……現在真的是謝謝你。”阿翹感激不已。

    周沅淺拍了拍阿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幾句,可是她深刻的明白,心裏難過的時候越是聽安慰的話就越是難過,隻得陪著阿翹歎息幾聲。同時越發的感覺和阿翹投緣,以前一起做兼職就算了,現在悲哀絕望的心情都是如此相似。

    蕭瑟的絕望中,生活仍舊在一天天繼續。

    不管心中有多麽的疲憊,可是時間總會推著你一步步的往前。一天過後,便是新的一天,大自然的規律,無法更改。

    元旦將近,寒冷的冬季中,b市越來越熱鬧。

    這是一家西式快餐廳,已經是晚上十點鍾,顧客越來越少。周沅淺打了個哈欠,脫下身上的服務員製服,準備離開。這是她在學校附近新找的一個兼職,每晚六點到十點來做服務員,包一頓晚餐,一周結算一次薪水。

    周沅淺換上自己的外套,看了眼不遠處依舊忙著的阿翹,不由勸她:“阿翹,我們一起迴去吧,再晚學校就要關大門了。”

    阿翹一麵擦著桌子,一麵故作堅強的迴答:“你先迴吧,我等一會兒還要去酒吧打掃衛生。”

    周沅淺看不下去了:“阿翹,拚命也不是這樣拚的,你都已經兩天沒睡覺了,今天你說什麽都要跟我迴去!”

    “淺淺,我沒事,真的。我們大山裏出來的人身體都棒的很。”阿翹執意。

    周沅淺一把拉住阿翹的胳膊:“你這樣拚,再好的身體也扛不住!你這樣一天二十四小時不睡覺的找活兒幹,一個月撐死能拿多少錢?沒用的!你跟我迴去,我們一起想想其他的辦法。”

    阿翹鼻子一酸,濕了眼眶:“我知道沒用,可是掙一點是一點,我不能閑著,不然我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我媽……我媽她辛苦一輩子,不能就這樣沒了……她都還沒進過城……”

    周沅淺也感覺眼睛澀澀的,她強行把阿翹從快餐店拉了出來:“我不管,今天一定得迴宿舍休息。否則你媽的醫療費沒賺到,你自己

    就要先倒下。”

    兩人在大街旁拉扯了一陣,最後以阿翹蹲下來痛哭而告終。

    周沅淺也很無奈,陳叔她是不敢再聯係的,她把自己認識的其他人想了一遍。君塵寰首先排除掉,對於陸眀暉,她不願再給他找麻煩,想來想去,能開口的似乎隻有薇薇安。薇薇安在帝君大廈裏麵上班,薪水應該不會太低,怎麽著也能借著一點。

    於是這個蕭瑟寒冷的冬夜裏,周沅淺站在寒風中,給遠在海沙市的薇薇安打了個電話。

    “老周,你怎麽搞的,為什麽前段時間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薇薇安的聲音抱怨。

    周沅淺秋遊的時候遭遇了那樁人命案之後很是低靡了一段時間,那時候確實關了手機,不想和外界有任何關聯。薇薇安這會兒一問,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於是繞了過去,直接問:“薇薇安,能不能借我一點錢?”

    電話那邊薇薇安像是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一般:“老周,我沒有聽錯吧!你問我借錢?你說你和總裁那麽熟,他指頭縫裏漏一點出來都夠你吃喝半輩子,我還想問你借點錢呢。”

    周沅淺正色道:“薇薇安,我說真的,不是和你開玩笑。我現在真的很需要錢,你現在手裏有多少,能借我一點嗎?”

    聽到周沅淺的語氣有點焦急,薇薇安這才認真迴答:“你也知道我是個存不住錢的,每月的薪水都買衣服化妝品什麽的了,不過你要當真著急用錢的話,我這裏有個七八萬,可以借你先使使。”

    “行吧,有多少就先借多少,等我應了急之後一定想辦法還你。”

    薇薇安還是不解:“我說老周,你到底遇上什麽事了,怎麽會這麽缺錢?你跟咱們總裁不好開口的話,可以去問陸總借啊,不說借了直接送你他都甘願,你是不知道,之前有段時間他總來怎麽公司樓下等你……嘖嘖,那個癡情模樣,看得我的心都化了……”

    聽著這話,周沅淺的心裏忽然就堵得難受,想起來她思念六七年的眀暉哥哥,各種滋味齊上心頭。剪不斷,理還亂。那是她曾經曆經磨難時心中唯一的溫暖。讓她如何忍心割舍?可是又不得不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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