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用具,晚青和靈蓉已在準備了;路線和景觀所在,羅浮業已去尋店主詢問查勘。


    ‘謝仙君’,萬事皆備,你這是還要準備什麽呢?”


    謝予辭沉默一瞬,終於想起一個正經事來。


    “我得去......布陣法。”


    卓清潭訝異的輕輕挑眉:“陣法?什麽陣法?”


    謝予辭輕聲迴答:“你外出時穿戴的大氅上麵的陣法。”


    卓清潭不解。


    “在大氅上布陣?這又是為何?”


    ......難道是怕她借機跑了不成?倒也不至於吧。


    謝予辭淡淡說道:“是保暖的恆溫陣法。”


    卓清潭微微一怔。


    她昨日醉酒,並不知道其實昨日謝予辭便已經這般做過一次了。


    隻是這個可以令大氅恆溫的陣法其實是有時效姓的,此時早已過了時效,所以必須重新施法設置。


    謝予辭淡淡挑眉:“即便周圍山脈溫泉眾多,但山間山風到底濕冷。


    若不做好萬全準備,想來‘卓仙長’欣賞一次山景,迴來便要再躺上半月有餘吧。”


    卓清潭蹙眉。


    “在大氅上設置陣法居然隻是為了給我保暖?這......沒必要吧?哪裏就至於?”


    ......哪裏就至於這般小心翼翼的?她又不是脆弱昂貴的晶石。


    “哪裏不至於?”


    謝予辭卻淡淡看了她一眼,此時眼底還帶著一絲笑意。


    “謝某記性還不算太差。卓仙長日前夜晚賞月、吹了點晚風,便在病榻上纏綿半月之久的過往,距今不足一月而已。在下曆曆在目,當真是怕了。”


    他低聲笑了笑,還開了個玩笑。


    “即便是謝某再家大業大,也禁不起這般流水的湯藥,日日當飯吃不是?”


    卓清潭聞言忽然展顏一笑。


    她將雙肘拄在涼亭上的石桌上,身體微微前傾,似笑非笑的靠近謝予辭,然後輕輕說道:


    “‘謝仙君’放心,在下這些年來,其實也攢了些家當,屆時可通通交給‘謝仙君’保管,必不會吃窮你。”


    謝予辭仿佛被她笑意晏晏的眉眼定住一般,怔怔的看著她。


    隻聽她偏著頭輕笑道:


    “隻是,‘謝仙君’若是收下了我的東西,便不能推拒了我的人。我這個鄰居,怕是要賴定你了。”


    第159章 十六歲的她


    雖然說好了要五個人一起爬山登高賞景,但是靈蓉他們的腳程快,她又是慢不下來的性子,拉著晚青走著走著便不自覺的走到了大前麵。


    安羅浮本來想要陪同卓清潭在後麵走,不過卓清潭卻笑著擺手趕走了他,讓他去前麵與晚青靈蓉一道玩,不必拘束。


    安羅浮雖然不願,但他瞧得出來他師姐故意支走他,應該是還有話要與謝予辭說。


    於是,他沉默一瞬,還是聽話的向前走去跟上了晚青和靈蓉。


    就這樣,他們一行五人,最後居然又慢慢變成了晚青、靈蓉、安羅浮三人走在前麵,而謝予辭則陪同卓清潭在後麵慢慢的走。


    其實,謝予辭與卓清潭二人都曾來過南山烏。


    隻不過那個時候,他們中一個人叫“鈞別”,而另一個人叫“虞闌”。


    近萬年時光流逝,雖然南山烏的山體大體上並沒有發生什麽巨大的改變,但是,其間地貌景致卻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年山間的一些個別草木,而今已經滅種消失不見,但卻又平添了一些幾千年來附近的百姓們重新移植過來新植被物種。


    歲月流轉,有些東西逐漸被取代,但是有些東西卻曆久彌新、始終存在。


    謝予辭雖說是故地重遊,但是當年他曾經看過、走過的痕跡,都早已被歲月抹去,再也無跡可尋。


    他四下望去,隻見崇山峻嶺之間,霧靄重重,煙雲籠罩,一切都顯得那麽的陌生。


    謝予辭忽然悵然若失道:“其實此處山脈,我亦曾經來過。”


    卓清潭靜了一瞬,淡淡迴道:“長春城是北地三州風景最佳之地,你來過此處也並不奇怪,在下亦曾經來過這裏。”


    謝予辭有些詫異的轉過頭看她:“哦?你是何時來過此地的?”


    卓清潭淡笑一聲,她若有所思的迴憶了一番,然後迴答道:“家師時常閉關,還喜歡雲遊八方、借此得悟天道。


    五年前,正逢安世叔知天命之年大喜,恰巧家師雲遊在外蹤跡難尋,因此我便代表端虛宮來九晟山參加世叔五十整歲壽宴。


    宴會結束後,在返迴雲州的途中,我聽聞此地有山祟出沒驚擾百姓,因此便來此山探查。不過不成想擾民的並非是山祟,乃是隻頑皮的尚且未能化形的白仙。”


    謝予辭聞言挑了挑眉:“白仙?什麽白仙?”


    下一刻,他恍然頷首:“是......刺蝟精?”


    卓清潭淡笑著點了點頭,麵露追憶之色。


    “是極小的一隻小刺蝟,看樣子應該是剛剛才修出一點道行的模樣。


    她聽山中隱居的老妖說,若是尋到有緣之人討封成功,便可得道盡早修成人形得成大道。於是,懵懵懂懂的日日去山間尋找落單的凡人,問他們自己究竟像不像人。”


    她笑著搖了搖頭:“可是,她的道行這才哪兒到哪兒?半點不似人形,凡人又怎麽會覺得她像人呢?自然是次次討封,次次均是不成的。”


    謝予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所以,她便捉弄這些凡人嗎?那後來呢?你可是收了她?聽聞端虛宮的掌戒堂裏有座鎖妖塔,裏麵關押著許多作惡的妖邪。”


    卓清潭輕輕搖頭,淡笑著道:“我放了她。”


    謝予辭挑眉:“這是為何?卓掌宮不是一向嫉惡如仇嗎?”


    “可是她並非惡妖啊。”


    卓清潭偏過頭笑笑,雙眸清冷,但眼底的眸光卻帶著一絲暖意。


    她低聲解釋道:“鎖妖塔隻鎖惡妖,絕不傷及無辜。那小刺蝟隻是喜歡攔住落單的凡人討封,就算討封不成,她也從未傷過村民的性命。


    她隻是懵懂不懂事而已,不知她這樣會讓凡人們受到驚嚇,倒是並非故意為惡。我既已查清原由,自然不會傷害她。”


    謝予辭淡淡道:“那她若是今後還是這般四處尋人討封呢?”


    卓清潭笑了笑:“她不會了,我已鄭重告誡過她,不應該將精力放在討封之流的捷徑上,也跟她講明白其中道理,想來她日後斷然不會繼續如此。”


    她輕歎道:“妖族異獸,若想臨仙,除了潛心修煉、一心向善之外,再沒有其他捷徑可走。小刺蝟單純善良,我想,她早晚會有得道的機緣。”


    謝予辭聞言沒有說話,隻是沉默著輕輕點了點頭。


    這一點她倒是一點都沒變。


    過去的太陰幽熒亦是如此,賞罰分明,便是在妖族中也曾廣施恩德。


    往聖帝君昔日的名望,比之九重天上那位鮮少臨凡下界的聖神帝尊太陽燭照,更加威震四海、盛名卓絕。


    謝予辭下意識的看向身旁人那張白皙清瘦的臉龐。


    她說五年前曾經來過這裏......


    五年前......那時候她應該才十六歲吧?


    也許是因為身體帶著傷病的緣故,謝予辭此生從見到她的第一麵開始,她的臉色便一直是這種不甚健康的慘白,那慘白中還隱約透著一股不祥的灰敗之色。


    那麽,十六歲的她,又會是什麽樣子呢?


    說起來,他們相識數萬年,但是他居然從未見過她少時的模樣。


    想來十六歲的她正值豆蔻年華,應該是一張瑩白如玉的臉龐。


    或許很有朝氣,或許雙頰還帶有一絲少女的血氣。


    那時的她,臉頰上會有嬰兒肥嗎?


    會不會比現在的她更加活潑好動一些呢?


    不過想來,應該也不會......


    雖然在她上一世時,他亦從未見過年少時的太陰幽熒,不知少時的太陰幽熒究竟是什麽模樣。


    但是,以卓清潭的性格、加上端虛宮古板守禮重重規矩約束著長大,十五六歲豆蔻華年的她,應該也與現在的性情差別無幾。


    日前在皖州府無暇鎮時,便曾聽聞她十五歲時,便已受封成為端虛宮的掌宮了。


    想必那時候的她,定然也是個沉穩得體、克己複禮至極的人吧?


    因此,才會讓她的師父端虛宮主那麽滿意,甚至提前將代表端虛宮宮主的掌門信物都早早交於了她。


    謝予辭忽而笑笑,悵然淡淡的說道:“其實,我當年來此雲遊曆練之時,倒是與你當年來此地時的年紀相仿。”


    那時候的“他”還叫“鈞別”......當真是天真不知愁滋味。


    現在迴頭細細想來,“鈞別”短暫的一生,又何嚐不是他一生之中最過無憂無慮的過往。


    第160章 帝君的心


    其實,謝予辭說他那時的年紀與卓清潭相仿,倒是說得不假。


    妖族兇獸的年齡與人類不盡相同,妖與兇獸有些是要曆經幾十年、上百年亦或是上千年才能開了靈識,覺醒自我真正的思維意識。


    因此,若是拿凡人做比,那些未曾開靈識和神識的妖或兇獸,都算是妖獸兇獸中的懵懂孩童。


    若他們有一日術法得道,化形為人,差不多可以等同於凡人的少年時期了。


    而當年謝予辭還是鈞別的時候,化出人形、術法方成,便被往聖帝君太陰幽熒打發出來,去凡間曆練修心。


    因此,當年他名為“鈞別”,來到南山烏的時候,確實還隻算是一個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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