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後整整昏睡了四個時辰,是在半夜裏的時候才清醒過來的。


    她醒來之後仍是覺得腦袋有些痛,但卻又比原來好多了,想來大概是太醫給她施了針的緣故。


    她的臉色仍顯得有些青白,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腦袋,然後微微歎出一口氣。


    一旁守著她的良姑姑見她醒過來,連忙道:“太後,您醒了?”說著一邊伸手扶起她。


    崔太後扶著良姑姑的手掙紮著起來後,左右掃了這安靜的內殿一眼,問道:“皇帝走了?”


    良姑姑淺笑了笑,道:“是,皇上讓後宮的各位娘娘留在這裏侍奉您。但奴婢想著這麽多人留在這裏反而會打擾了太後您休息,便安排讓娘娘們到偏殿先休息去了,等太後您醒了看太後您的心意在讓哪位娘娘進來侍奉。”


    說會打擾了崔太後休息也不過是個借口,實際上的原因也不過就是信不過皇帝的後宮。


    崔太後點了點頭,道:“你做得很好。”


    說著精神有些不濟的頓了頓,又接著問:“寧國公和安兒呢?”


    良姑姑又迴答她道:“世子爺傷得有些重,所以寧國公先帶著世子爺出宮去了。”


    崔太後又吩咐道:“讓幾個太醫去寧國公好好看看崔安吧,皇帝不會手下留情,別把人給打壞了。”


    良姑姑安慰她道:“世子爺好歹是自小習武的練家子,這幾十板子還是能承受得住的。”


    崔太後沒有再說話,靠在床上的大迎枕上,閉著眼睛。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突然跟良姑姑道:“良工,哀家剛剛做了個夢,一個可怕的夢。哀家夢見皇帝變成了一隻兇狠的老虎,把哀家和炯兒一點一點地撕咬死了。夢裏炯兒一直對哀家喊著‘母後救命’,哀家想救他,但是哀家卻自身都難保。”


    良姑姑嚇了一跳,連忙安慰她道:“太後,這夢都是反的,您別放在心上。”


    崔太後卻搖了搖頭,道:“哀家在夢裏就在想,這個夢可真是不吉利。但是仔細想想,這夢裏預示的跟現實可不十分的相似。皇帝現在對哀家對崔家越來越不耐煩了,手段也越來越強硬。以前哀家一直忽略了,皇帝這兩年來,可不就是像老虎撕咬獵物一樣一點一點的將崔家和哀家在朝中的勢力蠶食了。皇帝拿捏住各種把柄,將哀家的人不是貶的貶就是革職的革職。”


    像是朱家和薑家之流,皇帝要懲辦他們的時候,她隻覺得這些都是崔家勢力裏很小的一部分,無足輕重,皇帝處置了也就處置了,讓自己的人重新接替他們的位置就行了。但她卻忘記了,再大的勢力原本也就是將這無數一小部分的勢力集結起來的。這些她認為影響不了大局的人被處置,而她安排的人又沒成功的接替他們的位置,結果造成的就是,皇帝這一小部分一小部分的瓦解,最終就瓦解掉了她和崔家的一大塊勢力。


    崔家對朝堂的掌控力,已經越來越力不從心的地步,相反的宇文烺的勢力卻不斷得到鞏固。


    良姑姑看著崔太後,心裏也很是心疼,眼睛忍不住紅了紅。這個她從小時候就伺候的主子,她跟隨著她從崔家到王府最後到皇宮,看著她從天真的少女變成殺伐果斷的皇後一直到太後,看著先帝虧待她冷落她,看著她為了家族為了齊王跟先帝後宮的那些女人不停的爭鬥,仿佛從來沒有停歇過。


    她知道太後這一路走得有多辛苦,所以才會如此的同情而憐憫她。是的,是同情和憐憫。這個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日子其實並沒有外人看著的這麽好過和風光。


    良姑姑勸她道:“太後,您先好好休息和養病,暫時什麽都不必想,外麵的事情都有幾位國舅爺呢。”


    崔太後卻搖了搖頭,她沒辦法安心,從她嫁給先帝那一刻開始,這幾十年了,她從來沒有安心過。她有時候甚至想,或者那些她已經鬥倒的人,萬德妃白賢妃日子都比她要好過,因為她們終於可以休息不用再鬥了。


    崔太後道:“皇帝可不會給哀家休息的時間,他恨著哀家呢。你以為他不知道,白賢妃當年的死與哀家和崔家有關。殺母之仇,就算哀家肯退讓他也不會放過哀家和崔家甚至是炯兒。所以哪怕前麵是條死路,哀家也隻能繼續走下去,爭取那一線的生機。”


    良姑姑聽崔太後說的有些混亂,但卻聽出來了,太後對崔家和齊王的前途並沒有了十足的信心。


    良姑姑握住太後的手,喚了一聲:“太後娘娘……”想說些什麽讓她放寬心,卻被崔太後抬起的手擺了擺阻止了。


    崔太後又問道:“你說今日的事情,是誰謀劃算計的?”


    良姑姑淺笑了笑,道:“這個奴婢可猜不出來。”


    崔太後自然知道她不是猜不出來,而是知道她心裏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所以覺得沒必要說出來。


    崔太後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重新將背靠在大迎枕上,腦袋又一抽一抽的疼了起來。這個時候她可真想兒子啊,炯兒還需要幾天才能到京城?算算日子應該這兩天就會到了吧。


    此時,紫宸宮裏。宇文烺也並還並沒有睡。


    寢殿裏的燭光有些昏暗,殿內卻十分安靜。


    宇文烺緩步的走過來,一直走到榻邊。雖然是夏天,但因為殿裏放了冰,榻上躺著的薑鈺還是裹緊了被子。此時閉著眼睛,仿佛已經睡熟了,唿吸顯得清淺而規律。


    宇文烺將她身上的被子掀開,伸手從她腋下將她抱了起來,然後走到床邊,輕輕的將她放到了床上,然後跟著自己也在她旁邊躺了下來。


    而薑鈺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睜開了眼睛,盯著斜躺在她身側的宇文烺,倒還十分鎮定的開口問道:“皇上,您想幹什麽?”


    天地良心,薑鈺倒是真的沒有裝睡,她剛剛是真的已經睡著了的。但大約自小因為生存環境不佳養成的習慣使然,不管她睡得多死,隻要身邊有個動靜,她就能馬上醒來,所以宇文烺來抱她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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