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牆往冰箱裏看了許久,確信那是一塊牛肉,而不是一根陰莖後,遲疑著伸出手把它和麵塊一起拿出來。他走進廚房,把牛肉泡在一個大碗裏解凍,這需要好一會兒工夫,鍾牆忽然想起了母親,外麵鬧這麽大動靜,會不會影響了母親。

    他轉身走出廚房,臨走還迴頭不放心地望了望那塊泡在碗裏的牛肉,仿佛他一走,它就會變成發黑的陰莖一樣。牛肉還是牛肉,沒有變成任何東西,媽的!我簡直生活在聊齋裏,聊齋也沒這麽恐怖,裏麵怎麽說還有美女相伴。

    推開母親的房門,鍾牆發現母親側臥在床上,麵朝裏,已經睡著了,他站在門口看了一會,歎了一口氣,把門輕輕帶上。就在關門的一瞬間,鍾牆聽到了一聲冷笑,這冷笑就從母親的床上發出來的,可這絕對不會是母親發出來,他從來沒聽過母親發出任何聲音。

    鍾牆大驚,又推開門,走了進去,啪地把燈按亮,受到燈光刺激,鍾母猝然從床上坐起來,動作僵直,仿佛是一個木偶,被人用線一牽做出來的動作。她睜大眼睛,像往常一樣呆滯地看著兒子。

    “媽,你沒事吧?”鍾牆問,他總是把母親當成一個正常人來對她說話,有時候在他心裏,母親就是一個正常人,隻是她不願意說話罷了。

    鍾母盯了兒子一會,頭一偏,眼睛閉上,又忽然躺下去了,動作一直僵直,好像又被一牽,拉倒了。她也許隻是在夢中被驚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不過,她早就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了。

    鍾牆拉滅燈,母親夢中如此不安,但願那個該死的午夜準時在線不要來驚擾母親。他迴到廚房,那塊牛肉已經泡得差不多了,他拿下砧板和刀,把牛肉放在砧板上開始切,牛肉的心還有點硬,切起來哧哧輕響,不像平時切泡得夠軟的牛肉時那麽韌,他切著切著,總覺得自己不像在切牛肉,而是像一個劊子手,在剮人。他使勁搖搖頭,把這種怪誕的念頭甩開。

    切好牛肉,他在湯鍋裏放上水,放在爐灶上,一點,唿地一聲,淡藍色的火焰升起來,這往處噴著熱氣的火焰使他覺得一切都是真實的,並沒有那些惡夢一樣的事。

    鍾牆很快地把牛肉麵煮好了,他把麵盛在一個又大又厚的碗裏,倒入一些冷開水,這樣就不會燙著母親了,他把麵端往母親的房間。

    “媽,起來吃東西。”鍾牆把麵放在母親床前的小桌子上,坐在床邊,輕輕地拍了拍母親的手臂。

    鍾母坐起來,先是雙眼向窗外看了一會,然後把目光移到桌子上的碗,她的目光退縮了一下,鍾牆也隨著她的目光看著碗裏的麵,他的全身不由地發冷:碗裏哪有什麽麵條,而是滿滿一碗白色的蟲子在蠕動,那是蛆!鍾牆一陣惡心後就是憤怒——她連母親也不放過!

    這隻是一眨眼的事情,再一看,碗裏還是麵條,冒著熱氣,噴著牛肉的香氣,“媽,你看到什麽了?”鍾牆坐下來,輕輕地摟著母親的肩膀,“你要是不想吃,我把它倒了,再給你買麵包去。”

    鍾母還是在退縮,她的眼睛很木然,退縮隻是一個本能的害怕,鍾牆拍著母親的背,“媽,別害怕!啊,我這就給你買麵包去。”他把麵條端出去,一古腦,全倒入馬桶,他衝水的時候,低頭看見了密密麻麻的蛆被水衝了下去。

    王八蛋!

    鍾牆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一句,這幾天他把一輩子要說的粗話都說完了。

    樓下有一家麵包店,散發著一陣陣香甜的麵包氣味,鍾牆走下去的時候,一個小姐剛好想想關門。看見鍾牆進去,冷淡地問他想要什麽,鍾牆不理會她,自己走到玻璃櫃前看,賣剩的麵包並不多了,稀稀拉拉地擺著。鍾牆指著一個夾有雞蛋的漢堡包說,“就這個吧。”

    小姐拿了一個夾子就要夾的一刹那,鍾牆看見那其實是一個被割下來的乳房!還滴著血!他的眼睛瞪大了,看看小姐,她麵無表情,好像什麽也沒看見,“媽的!”他低聲罵道,“你說什麽!”小姐吃驚地問他,鍾寺連忙說,“不,不是這個,那一個!”他指著一個肉鬆包。

    小姐要夾子的時候,同樣的事情發生了:那個麵包也變成了血淋淋的乳房!

    鍾牆又阻止了賣麵包的小姐。

    “你到底要哪個?”小姐急著要下班,不耐煩地說。

    “那個吧。就那個。”鍾牆指著一個棍麵包。

    可是當小姐要夾的時候,那個長長的棍麵包就成了滴嗒著血的男性生殖器!

    “不,不!”鍾牆叫起來。

    “喂,你是來尋開心的吧!”小姐終於忍不住了。

    “對不起,我不要了!”鍾牆飛一般地跑出去了。

    鍾牆知道今天晚上,無論他買什麽,都會產生惡心的幻覺,他怒氣衝衝地跑上樓,關上門,跑到房間裏,打開電腦,等候午夜準時在線上來。

    此刻,他的心裏被憤怒填滿了,一時把恐懼拋到了腦後,他要告訴午夜準時在線,有什麽衝著他來,別衝著他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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