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的時間有多長。


    是囂張飛揚的姑娘變得低調又淡然, 是清雋削瘦的少年長成沉穩內斂的男人,是近三千個日日夜夜裏的每分每秒, 都想變成更好的自己。


    向歌在察覺自己喜歡上周行衍的第一反應是,那個人真好。


    她知道他家境優渥,父母感情極好,成績優異,常年占著各種考試大榜前三名。


    他太好了,他什麽都有, 而她甚至連一個完整的家庭都沒。


    這個人好到,年少時的她,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狼狽又不堪。


    午休時間過的醫院人重新多了起來, 病人和家屬魚貫穿行, 沒有人注意得到角落窗邊兩個人的對話。


    林染被她的話和眼神釘在原地,嘴巴微張著,看起來有點呆, 有點沒反應過來。


    向歌看著她的表情, 微微勾了勾唇角,“林醫生,其實有些事情和時間是無關的, 你也不用僅僅這樣就覺得自己輸了。”她懶洋洋地揚了揚下巴, “我的意思是, 別說八年前了,就算我真的是八周前剛認識周行衍,也沒有你的份兒。”


    她表情淡, 聲音輕軟,帶著她特有的慵懶味道,眼神卻幽長濃鬱,有灼人的光。


    什麽低調淡然,騙人的。


    隻不過是該藏的鋒芒都藏起來了而已。


    *


    周行衍下班的時候五點半,向歌人還沒走。


    女人坐在最靠裏邊的椅子上,鴨舌帽摘下來蓋在了臉上,整個人後仰著腦袋靠在椅邊兒,睡得又香又熟。


    夕陽透過窗子給她發梢染上暖金色的光,看起來安靜又溫柔。


    醫院環境嘈雜,這樣她都睡得著。


    周行衍站在原地看了她幾秒,轉身直接往外走。


    走出幾步,腳步一頓,又轉身迴頭,人走迴去,站在她麵前,垂著頭居高臨下看著她。


    女人露在鴨舌帽外邊的下巴尖輕微動了兩下,似乎是在吧唧嘴。


    周行衍詫異又好笑。


    就睡得香成這樣?


    他俯身彎腰,人湊過去,手指捏著她鴨舌帽簷,把女人臉上的帽子緩緩掀開了。


    突如其來的光線直射眼皮,向歌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抬手胡亂虛空往前探了探,眼睛睜開一條縫。


    男人的臉就這麽直直地,明晃晃出現在她眼前。


    周行衍拿著她的帽子,俯身看著她,“睡飽了嗎?”


    向歌因為睡著,身子往下大大滑了一截,聞言撐著椅邊兒下意識坐直了身來,迷迷瞪瞪地抬眼看他,“你下班了?”


    周行衍神色微動,身子直起來,“嗯。”


    向歌點點頭,抬起手來剛想揉眼睛,又想起什麽來似的,把手放下來,仰頭問他:“我睫毛膏掉了嗎?”


    “沒掉。”


    “出沒出油?”


    “沒。”


    “浮粉了嗎?”


    “……”


    周行衍思考了一下“浮粉”這個詞到底是什麽意思,最終未果。


    他一頓,搖了搖頭。


    向歌放心了,鬆了口氣,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我怕你跑了,所以特地等你下班,其實本來想中午來找你吃個飯的,結果時間計算有偏差,好像有點來晚了。”她懶洋洋看著他,剛伸完懶腰,眸裏惺忪,“周醫生,賞臉一起吃個晚飯嗎?”


    周醫生看了她一會兒,抬臂把手裏的鴨舌帽重新扣到她頭上,還順勢往下壓了壓,遮住女人的半張臉,順便換來了一聲輕唿。


    向歌把帽子弄正了,抬起頭來略帶不滿地看著他。


    周行衍唇角微翹了下,“走吧。”


    向歌人站起來,往前走,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突然開口:“周學長,你這幾年個子長得是不是有點高了。”


    都說男生發育的晚,可是她認識他的時候,他高三,年紀也不算小,看起來卻頂多有個一米八出頭。


    不過那個時候向歌自己也不高就是了。


    果然,周行衍聞言側頭瞥她一眼:“你那時候像棵豆芽菜。”


    他停了一會兒,又道:“現在也像豆芽菜。”


    向歌一頓,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給你開的中藥喝了嗎?”周行衍問。


    “……”


    向歌沒做聲。


    “沒喝?”


    “……”


    周行衍輕嗬了聲,低淡道:“看來你這個發育不良的病也不是特別想治啊。”


    向歌瞪著他,耳尖紅了一片。


    此時兩個人已經走到了電梯間,周行衍抬手按了電梯鍵,金屬門緩緩打開。


    兩個人走進電梯,向歌看著往下蹦的紅色阿拉伯數字,突然開口:“苦。”


    周行衍側頭。


    向歌偏了偏腦袋,苦兮兮地舔了舔唇:“中藥太苦了,不想喝。”


    周行衍看了她一眼,“那你別喝,以後就這麽疼著。”


    “……”


    看見了沒有?


    這人冷淡的皮才隻來得及褪了一半,刻薄無情的本質就已經初見端倪了。


    向歌被他這麽一說下腹也跟著無端抽痛了一下,她撇撇嘴,不想跟他說話了。


    向歌選了家泰餐店。


    周行衍口味很淡,酸辣吃得都少,向歌選完才意識到這個問題,轉過頭去看他。


    男人倒是沒說話,徑直走進了店裏。


    兩個人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兩份菜單遞過去,向歌樂顛顛地接過來,還沒翻開,直接抬頭對服務生說:“要個咖喱蟹。”


    服務生輕快的應了一聲,筆在紙上快速記錄。


    他剛寫了一個字,那邊周行衍慢悠悠地翻開菜單,頭也沒抬,“不要咖喱蟹。”


    服務生筆下一頓,“誒”了一聲,抬起頭來。


    向歌也“誒”了一聲,翻菜譜的動作停住了。


    周行衍抬起頭來,“我過敏。”


    向歌就是想吃咖喱蟹,饞了好幾天了,今天才選吃泰餐的,她一邊的腮幫子微鼓了下,“你點別的,我吃啊。”


    “不行。”周行衍神色不變,“我看見螃蟹就過敏。”


    “……”


    你當我傻呢?!


    向歌雖然真的超想吃咖喱蟹,但是也沒再堅持,隻是兩個人點完菜,她依然撐著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隔壁那桌的咖喱蟹,一臉的鬱鬱寡歡。


    周行衍權當沒看見。


    向歌長長地歎了口氣,繼續盯。


    周行衍沒理她。


    向歌目光熱辣,一瞬不瞬,盯的隔壁桌的人毛骨悚然,夾咖喱蟹的手就那麽一頓,下意識的扭過頭來看了她兩眼。


    向歌視線不避不讓,再歎口氣。


    周行衍眉心一跳。


    他無奈開口:“蟹子性寒涼。”


    向歌沒理他,表情看上去有淡淡的憂鬱。


    “你例假不是就這兩天。”


    向歌目瞪口呆,轉過頭來看他,“你怎麽知道?”


    周行衍雲淡風輕,“你上次去醫館看病,上麵有寫。”


    “……”


    夏唯你到底都給我說了些什麽啊!!


    向歌肩膀一塌,幹脆也不要麵子了,“我這個不準的,沒什麽參考價值。”


    說完,她有點期待的看著他。


    周行衍點點頭,“你別想了,我過敏。”


    “……”


    你就繼續扯淡吧。


    索性這家餐廳味道不錯,其他的菜也好吃,等菜上齊吃起來向歌也就暫時把蟹的事情擱置了,一邊想著明天叫宮茉給她買幾個迴來燒。


    隻是飯吃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聊到這個的心理作用還是什麽,向歌一頓飯吃下來,下腹垂墜脹痛感愈發明顯清晰了起來。


    這感覺太過熟悉,到最後,向歌蒼白著臉微弓著身,手裏的勺子放下了。


    周行衍抬起眼來看她。


    向歌人往後坐了一點,背靠著沙發。


    “怎麽了?”周行衍問。


    向歌一臉欲言又止。


    她例假從來都沒準時來過,沒想到這個月偏偏就這麽準,前前後後也沒差兩天。


    周行衍早就吃完了,此時不過有一搭沒一搭的撿著水果吃一吃,見狀也放下叉子,“吃飽了?”


    向歌有苦難言,坐在沙發裏糾結了半天,把椅背上掛著的外套扯下來,係在腰上,人站起來了。


    她閉了閉眼,腳步有點浮,唇瓣已經開始泛白了。


    周行衍看著她的一係列動作,懂了。


    他斂著眉站起來,結賬,迴來看著她,有點猶豫。


    半晌,抿了抿唇,“你要不要——”


    他沒說完。


    向歌糾結的看著他:“你等我一下,我去買點東西。”


    周行衍當然知道她要買什麽。


    他看著女人無意識皺著的眉,歎了口氣,“你等著。”


    向歌:“??”


    “我去買。”


    “……”


    向歌:???


    周行衍走的快迴來的也快,餐廳旁邊就有一家商場,他人直接進去下了地下一層超市,長的段的各種顏色各種牌子的看都沒看一樣撈了一個,最後推著滿滿一車十幾包衛生巾去結賬了。


    大概是很少見到這種陣仗,收銀員微微驚了下,一邊一個個掃碼一邊忍不住偷偷瞥了他好幾次,後麵排著隊的人也歎為觀止,有一個小姑娘的聲音,稚氣未褪,“媽媽,那個叔叔為什麽買了那麽多媽媽才用的東西?”


    她媽媽“噓”了下,垂著頭小聲,“叔叔可能是給女朋友買的。”


    周行衍麵無表情的裝了袋,麵無表情結了賬,麵無表情提著滿滿一袋衛生巾走了。


    他一迴去,就看見向歌還在原來的位置,乖乖巧巧的坐著。


    腦袋垂著,蔫巴巴地樣子,像個受傷的小動物。


    周行衍走過去,把手裏的袋子遞到她麵前。


    向歌抬起頭來,看著眼前滿滿一塑料袋衛生巾,又抬頭看看麵前的男人,一時間有點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周行衍長睫垂著看她,麵上無波無瀾,“去吧。”


    等向歌欲言又止看了他幾秒,從他手裏接過袋子,翻出了一包去了洗手間以後,周行衍突然低垂下頭,抬手撐在眉骨處遮住眉眼,長長長長地歎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之前微博上有說過了,在這裏還是再給大家一個交代吧。


    這次斷更是因為奶奶去世,享年82歲,很安詳,希望她一切都好。陪她走完了最後一程,我是家裏最小的一個,奶奶生前也最疼我,唯一無法釋懷的遺憾大概是沒能趕上見她最後一麵,聽她最後叫一聲我的名字。


    斷更好幾天,也不知道有多少讀者還在了,總之謝謝還在的大家願意等我,我開開心心的迴來啦!


    *


    向歌說的八年真的不是在比誰時間長,鴿總:老子就算隻認識他八個禮拜你也別想動我男人一根手指頭:)


    你們都說這本不甜是怎麽迴事,為什麽我覺得我每章都在發糖??


    這章行行大戰衛生巾,下章就大戰紅糖薑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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