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歌酒量很好。


    大學的時候她和朋友出去玩, 基本上最後都是一屋子的人要麽群魔亂舞要麽歪著腦袋哭天喊地的掏心掏肺,隻剩她一個人坐在牆角樂顛顛的看著她們。


    清酒雖然後勁兒足, 但是也沒什麽大影響,頂多起到一點壯膽的作用。


    她覺得周行衍應該是記得她的。


    無論他對她有沒有感覺,向歌覺得至少高中時,她和他是可以稱得上熟悉的。


    那為什麽再次見麵,他又好像不認識她了?


    覺得麻煩嗎?怕她癡纏他嗎?又或者真的,完全不記得她了嗎?


    向歌看不懂, 之前沒機會,她也沒膽子問,現在剛好有了, 那就幹脆問一問好了。


    就是死也要讓人死的明明白白, 這麽稀裏糊塗算怎麽迴事啊。


    向歌連後路都找好了,如果周行衍是真的不記得她了,她就假裝自己喝醉了跑胡話, 事後來個大失憶。


    如果他還記得, 那她就打他一頓。


    雖然也就隻是想想的。


    女人站在日料店門口,直直看著他,腦子裏全是騷操作, 眼神看起來就有些飄。


    周行衍當她酒勁兒上來了, 視線定著, 良久,歎了口氣。


    其實原本一開始,他沒有刻意裝作不認識她的意思的。


    把車鑰匙重新揣迴口袋, 他人走過去,“怎麽坦誠?”


    向歌歪了歪頭,認真問他:“你不記得我了嗎?”


    周行衍眉眼低垂著,停了一會兒。


    她不急,就安安靜靜看著他等。


    “記得。”周行衍說。


    向歌斂著眉笑了。


    果然是吧。


    “那你之前一副不記得我的樣子。”她停了停,十分善解人意補充道,“早知道你怕麻煩的,我又不會癡纏你,你裝什麽啊?”


    周行衍眯起眼來。


    兩人距離近,她抬著眼看她,清晰的能看清她瞳孔裏他的影子。


    唇膏因為剛剛一頓飯已經全數被她吃進嘴巴裏了,唇色有點淡,看起來是幹淨的柔軟。


    那兩片唇瓣尾端上翹著彎出弧度,張合,吐字緩慢清晰:“不纏歸不纏,但是也不耽誤我追你啊。”


    周行衍眯著眼,不說話。


    向歌手背到身後,上半身微微往前傾了傾,人湊近他,仰著腦袋從男人下巴頦看到鼻尖山根眼角眉梢,一轉對上那雙眼,笑的慵懶又勾人,重複,“學長,我重新追你啊。”


    周行衍肩膀微不可查塌了下。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黑眼深邃,叫她名字,“向歌。”


    向歌彎著眼應了聲。


    “你那時候為什麽走了。”


    向歌沒說話,笑容沒變。


    周行衍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行,你厲害。”


    他聲音低,淡,眼裏笑裏都沒情緒。


    初春晝夜溫差大,晚上風涼,女人身上穿著的外套薄的好像一吹就透了,闊腿褲褲腿跟著風往後鼓,細長腿型勾勒出來,顯得那一截小腿腳腕愈發纖細。


    向歌抖了一下。


    周行衍盯著她,腮幫子輕微動了動,後槽牙緊緊咬合,摩擦了一下。


    真想把麵前燈籠直接扯下來扣在這女人腦袋上。


    他抬手按了下眉角,泄了氣似的,“你進去。”


    “嗯?”向歌沒反應過來。


    “進去等,我把車開過來。”


    車子停在之前兩人買鋼筆的那個商場那邊,周行衍走過去開過來,再迴來時他坐在車裏往店裏瞧,沒看見向歌人。


    他又下了車,重新走進店裏,一進門就看見她坐在吧台上,正跟裏麵煮拉麵的老板聊得火熱。


    手邊又是一小壺酒和一份刺身,一邊往杯子裏倒一邊和店老板說,“我快點喝完,要不然一會兒可能會被罵。”


    “……”


    周行衍走過去,居高臨下垂眼看著她。


    深色木質桌麵上陰影打下來,向歌捏著個酒瓶子抬起眼來,看看他,又看看還剩大半盤的刺身,有點舍不得的站起來了,“走吧。”


    周行衍長指扣在桌沿,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了,“吃完吧。”


    向歌高興了,人重新坐下,一口清酒一口刺身,吃的美滋滋。


    周行衍靠著牆邊的位置坐,頭側著,抵著牆麵看著她。


    眉眼隱匿在陰影裏,看不清情緒。


    *


    向歌說著要重新再追他一次,晚上人一送過去,第二天又沒聲音了。


    林染不知從哪裏聽說了昨晚向歌也跟著他們一起去吃飯了的事情,第二天中午剛一休息,周行衍吃完午飯剛迴門診,就被她借著由頭堵在門口。


    周行衍坐班,林染打著哈欠站在診療室門口,一臉疲倦,臉上妝卻依舊幹淨精致,“昨天有個病人疼了半宿,折騰死我了。”


    周行衍套上白大褂,垂著眼有條不紊係扣子,沒搭腔。


    疼痛腫脹可以說是骨科外傷病人中最多見的體征了,處理方式也比其他科室幹脆有力得多,鎮痛方式很多種,也並不麻煩。


    林染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迴應,揉著肩膀苦兮兮地,“值班室的床也硬,睡得我渾身疼。”


    周行衍走到門口水池,擠了洗手液洗手,“還行,我一般不怎麽睡。”


    林染趕緊道,“我也就躺了一會兒,昨晚真的好忙啊,”她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問他,“昨天你們出去有沒有什麽好玩的事情啊?”


    周行衍動作停了一瞬,繼續若無其事抬開水龍頭把手上泡沫衝掉,“沒什麽。”


    “誒,周醫生。”林染說,“你好冷淡啊。”


    這次,周行衍終於抬起眼來。


    還沒說話,視線一側,看向林染身後。


    向歌一顆腦袋從門後伸過來,淺金色的鴨舌帽斜歪著戴,嘴巴裏嚼著泡泡糖,腮幫子微動,緩緩吹了個泡泡出來,“啵——”的一聲,破掉了。


    林染也迴過頭去,一愣。


    向歌把破掉的泡泡重新咬進嘴巴裏,挑著眼笑,“林醫生,你不上班嗎?”


    林染警惕說,“向小姐公司好像也挺仁慈的,又來看病?”


    “是啊。”向歌完全不意外她會知道自己的名字,舔了下牙膛,“感冒了,來看醫生呢。”


    林染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她麵前,頭顱傲慢高揚,“感冒應該掛唿吸內科,這裏是骨科。”


    向歌一臉恍然:“是嗎,那我還是崴腳吧。”


    這個時候剛好下午第一個患者進來,周行衍站在病人身後,等著人進去,把著門把手看了向歌一眼,另一隻手抬起,食指一根警告性地在她眼前豎了下。


    向歌也抬起手來,食指伸出,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指尖,朝他眨了眨眼。


    柔軟溫熱觸上冰涼,周行衍怔了片刻,手指蜷著收迴,薄唇抿了抿。


    向歌乖乖後撤了兩步,站到診室旁窗邊,看著他把門關上。


    林染在旁邊看著她就這麽旁若無人的調戲,氣結,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她大學就是周行衍的學妹,一見到他就喜歡他,這麽多年了,她從大學校園一直到工作崗位始終在他身邊,雖然期間也有不少人追過周行衍,不過這男人就跟情根未開一樣,好像眼中根本沒有異性存在。


    也多多少少安慰了她一點,至少她不行,別人也不行。


    她從小到大都是班花,成績也好,兩個人如果在一起以後她父親也可以成為他工作上最大的助力。


    她又是在他身邊呆的最久的人,機會總是會有的,她不急,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但是這個向歌,即使她隻見過她兩麵,但是心裏卻總是有不安,像有把錘子在心頭咚咚咚地敲。


    這女人出現僅僅一個月,見過兩三次麵,就已經給她帶來了莫大的危機感,讓她惴惴不安。


    雖然她一直在安慰自己,周行衍根本不可能喜歡這個款的,他那麽清冷寡淡的一個,怎麽可能會喜歡這種,妖豔又囂張的類型。


    更何況,她有時間上的優勢,她等了他六年。


    六年的時間啊,她把她作為女人最美好的六年全部都留給他。


    想到這裏,她又覺得底氣足了些。


    眼前這女人高,她比她矮上一些,但是她一米六八的個子也並不算矮,林染揚著下巴,緩緩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向歌小姐也喜歡阿衍?”


    向歌覺得她這個笑容有點眼熟。


    這種笑,她在公司幾乎每天都要在徐藝綺臉上看到一次。


    向歌散漫說,“是啊。”


    林染身上穿著白大褂,脊背挺得筆直,柔滑的黑發垂在鎖骨的長度,一邊別在耳後,五官有溫婉的美感,聲音也比她之前接觸她的幾次溫柔得多,“其實也是很正常的,阿衍確實優秀,在學校裏的時候也好,工作以後也好,對他有好感的女孩子我都數不清了。”


    “阿衍性子淡,對感情的事情也從來不上心,但是這麽多年,能一直跟上他的腳步待在他身邊的人,隻有我,無論從各個方麵來說,我都是最適合他的人。”林染微笑,“向小姐,我等了阿衍六年了。”


    向歌頭稍微低垂了下,“六年啊。”


    她聲音低,近乎呢喃,“那還真是好久了,你好厲害啊。”


    林染沒接話,抱著臂等她下文。


    她不相信這個女人是隻幾句話就可以打發掉的。


    向歌頭沒抬,眼睫微微抬了抬。


    原本極具攻擊性的眼型已經被她刻意柔和了不少,卻依然有銳利的壓迫感。


    “林醫生,我也等了八年了。”她漫不經心笑了下,“這八年裏的每一天,我都想自己能變得更配得上他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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