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董承人頭落地的瞬間,一直通過妖蟻視野監視著這邊情況的楚南睜開眼睛,收迴了自己的神念,略帶幾分興奮的起身出營,大步走入呂布帳中,對著正端著一卷竹簡愣神的呂布一禮道:“嶽父,出兵之機至矣。”


    董承的死本身其實並不重要,雖然他貴為車騎將軍,但卻是那種位高權不重的典範,本身的影響力有限。


    事情妙就妙在此時許昌的局麵比較微妙,曹操死後,此前一直被他壓製的皇黨開始在朝中冒頭,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派係也會自曹操勢力之中分離出來,比如那些做了虧心事,害怕被清算之人,再比如自關中投降過來,如段煨、王忠一般的關中將領等等。


    若曹操在,這些勢力除了皇黨基本是鐵板一塊,相安無事,內部就算有矛盾也絕不會爆發出來,然而問題是曹操已死!束縛他們的人不在了,一些原本看來並不是問題的問題就成了大問題了。


    沒了曹操鎮壓,讓這些黨派在這兩日漸漸開始出現分割的苗頭,甚至軍中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想繼續跟著曹家一起幹,畢竟現在許昌城中,曹家嫡係勢力已經撤走,留下來的曹氏宗族中,曹彭都算頂尖的了。


    既然曹家都不管這裏了,願意為曹家賣命的又有多少?


    董承本身並不重要,但在這個時候被曹彭殺死就變得很重要,可以算作是引爆各方勢力的一個點,至少皇黨在這件事上不會善罷甘休,其他黨派趁機跟曹操部將割裂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了。


    如果有一個有著足夠威望的人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壓服眾人,或許還有救,許昌城中也確實有這麽一個人,就是荀或,當初憑一己之力擋下呂布的人,若給他足夠的時間,確實有可能將這些問題一一擺平,不過現在,楚南不會給荀或這個機會。


    當初呂布攻鄄城是硬打,但現在楚南做了這麽多鋪墊,若還不能打下許昌,自己的嶽父可以以頭搶地去了!


    “哦?”呂布聞言起身,看著楚南道:“子炎確定?”


    “千真萬確!”楚南點點頭:“董承已死,不出意外,此人一死,會引起許昌各派分割,許昌也將進入最虛弱之際,正是我軍入城之機,妖蟻會通知我軍藏在城中之人便宜行事,配合我軍攻城,嶽父隻需強攻南門便可!”


    “好!”


    呂布沒有任何遲疑,當即命人響號出兵,同時派人通知駐紮城西的張繡以及駐紮城北的黃忠按照計劃對許昌進行輔攻或是吸引敵軍兵力,讓敵軍無法集中全力來防備南門。


    這邊動靜自然瞞不過許昌城,不過此時許昌城正如楚南所想一般,董承之死就像一條導火索,引爆了一係列反應。


    甕城之中,董承人頭已經落地,曹彭暢快大笑起來。


    “你們做什麽!?”荀或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打斷了曹彭的大笑,當看到這一幕額前落下一絲汗水。


    “令君,你且好好看看他幹的好事!”曹彭此刻對荀或也是不怵,探手一招,將那沾血的詔書招來丟給荀或:“此人不殺,天理何在!?”


    荀或隨意看了一眼,其實詔書的內容並不重要,這些人但凡懂一些……需與苦笑搖頭歎道:“就算他該殺,也不該死在此時啊!”


    城中各家勢力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荀或這兩天一直在穩定這個平衡,隻要這個平衡徹底穩住,大家的力氣能向一塊使,荀或有信心能再擋住呂布一次,所以他才對於董承才視而不見,相比於許昌的穩定來說,董承如同猴兒一般上躥下跳,實際上也是幫荀或在拖延時間。


    現在的問題不是董承該不該死,這就和成年人的世界裏沒有對錯一樣,現在的問題是董承不該現在死,更不該這般死在大庭廣眾之下,荀或辛苦穩定住的局麵,隨著董承一死,很可能徹底破碎。


    “嗚嗚~”


    城外悠揚的號角聲伴隨著隱隱戰鼓聲傳來,這是呂布大軍攻城的信號,這個時間突然來攻,你要說隻是個巧合,打死荀或都不信,但對方是如何這般快就察覺到董承之死的?


    荀或懷疑城樓上有人暗通呂布,可惜便是知道此時也不能說,否則更容易引起混亂。


    “唉,我迴來之前,務必守住城池!”千言萬語化作荀或的一聲歎息,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麵,可惜事情已經無可挽迴,隻能想辦法擺平了,當下瞪了兩人一眼後,轉身匆匆出了甕城往皇宮方向去。


    做錯了?


    曹彭和許定麵麵相覷,他們不覺得自己有錯,然而這董承剛死,呂布那邊就跟說好的一般發動了攻城,這也太巧了吧?


    不用談判了?


    兩人看了看地上董承的屍體,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如果這一切都是有人算計的話……一股脊背發涼的感覺讓兩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不是他們的智商該考慮的問題。


    “總之,按照令君所言,守好城市吧!”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是錯的也無法挽迴了,許定看向曹彭,留下一句:“我迴東門,若需支援,烽火為號!”然後便匆匆領兵迴了東城,雖然東城並無敵軍,但也不可能無人防備,隻是相對其他三門會輕鬆一些。


    曹彭也沒廢話,迅速迴了城樓,和王忠一起準備守城,這邊是直麵呂布主力,壓力必然最大,隻要守住就沒事了吧?不過那幫儒者怎還沒來?


    另一邊,荀或出了甕城,正要去往皇宮見劉協時,卻見迎麵以孔融為主的官員們正朝這邊走來,看臉色,都有些不善,心下不由一沉,迎上前去皺眉道:“文舉公,何故來此?”


    “聽得戰鼓聲起便來了,那呂布怎會在此時出兵?”孔融皺眉道。


    為何不能?


    這個念頭隻是在心中一閃便消失了,荀或心底一歎,董承所謀,恐怕並非秘密,孔融、種輯這些人怕是早就知道甚至已經同意了董承的計劃,所以呂布此時出兵,這些人才覺得有些奇怪。


    正想說什麽,種輯眯眼看向荀或手中帶血的詔書,皺眉道:“文若,這詔書怎在你手中!?”


    荀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詔書,苦笑搖頭道:“諸位,這些都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守住城池,若讓呂布打進城來,漢室顏麵何存?天子威嚴何存?”


    “那董車騎何在?”孔融看著荀或手中的詔書,皺著眉頭沉聲問道。


    這老匹夫,關鍵時候怎的就是抓住這些小事不放?


    荀或心中生出一股暴躁來,難道真的以為那呂布入城後,你們的地位會比此前更高麽?想想董卓入朝時是什麽模樣便知。


    “與守城將領發生了些誤會,受了些小傷。”荀或深吸了一口氣,將胸中那股子煩躁給壓下去,這個時候他必須保持冷靜,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向眾人解釋道。


    脖子上被人用鏟子顫了一下,也沒喊疼,應該不太嚴重。


    不過荀或這個解釋顯然不能讓孔融等人滿意,他們知道董承是出城去給呂布送詔書的,按照時間來算,詔書該還沒送出城,怎麽呂布先一步打過來了?這明顯不正常,而且董承怎的會在這個時候沒了蹤影?


    “我前方三尺之處便是董承!”種輯沒有廢話,直接施展言出法隨,但話音未落,周圍卻沒有變化,他的身形卻沒動。


    “有軍陣遮擋!”種輯看向前方的甕城,言出法隨在許昌隻有兩個地方不能去,一個是皇宮,不知是否是因為天子所在之地,言出法隨在那裏失去了效用。


    另外一個就是展開軍陣之後,軍陣籠罩範圍內從外麵是無法用言出法隨進去的,這一點不止在城中,任何地方隻要軍陣展開都是如此。


    而且最近不知為何,言出法隨失敗的概率開始提升,有時候哪怕不受幹擾,這種大範圍挪移的言出法隨也會施展不出來。


    孔融和其他幾人都各自施展了一次,都未能成功,顯然並非他們能力失效。


    董承出了皇宮已有一段時間,此刻自然不可能在皇宮之中,那若未出城的話,似乎也隻能在這軍陣籠罩的甕城之中了。


    種輯當下便往甕城走去,但走了不足十步,眼前突然一花,他又迴到之前離開的地方,種輯麵色難看的看向荀或:“文若這是何意?”


    放眼許昌,有這本事的人也就那幾個,眼下顯然隻有荀或能做到。


    “諸位皆乃朝廷肱骨之臣,不管董車騎如何,眼下大敵當前,難道不該先保許昌再說?”荀或看向眾人,目光從孔融、種輯、王子服等人臉上掃過,沉聲道:“諸位不會真以為呂布破城後,對諸位便有好處吧?”


    “文若如此說,看來董將軍並非小傷那般簡單?”王子服皺眉看向荀或:“文若究竟心向漢室還是向著那曹操!?”


    饒是以荀或的心胸,麵對這幾人在這種時候跟自己為難,也有些胸悶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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