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後的中午,原本十分平靜的營地裏,突然傳來嘹亮的軍號聲。緊接著,整個營地裏,處處都有口令聲,腳步聲,以及戰馬的嘶鳴聲。


    這幾日,張雪仙吃不飽,睡不好,被折騰的有氣無力,沒精打采。車廂外麵的事兒,再熱鬧,她也懶得起身去看。都好幾天沒有淨身了,髒得沒臉見人,汗臭味熏得她自己難受,有啥可看的?


    直到,馬車開始動了,張雪仙這才朦朦朧朧的意識到,莫非是要走了?


    沒錯,還真給張雪仙猜對了。僅僅四日的時間,漢軍的主力部隊已經合圍了成都城,陳曉光接到迴歸大營的命令,立即下令開拔。


    大約三個多時辰後,在馬車裏昏昏欲睡的張雪仙,忽然聽見一聲厲喝,“停車檢查。”


    張雪仙還沒明白是怎麽迴事,就見兩名身穿甲胄腰掛長刀的女兵,撩起車簾鑽進車廂裏,不由分說的拽住她的胳膊,懸空架了起來。


    “你們……”張雪仙大驚失色,正欲尖叫出聲,卻被人捂住了小嘴。


    就在張雪仙急得冒汗的時候,從車外又鑽進來一名女兵,抬手就摘了她道髻上的玉釵,順勢打散了她的頭發,細致入微的從她的頭頂摸到腳底,連繡鞋都脫了。


    女兵在張雪仙的身體上,反複的摸了三遍之後,沒有發現犯禁之物,隨即將她剝得絲縷不剩。


    張雪仙長這麽大了,何嚐吃過這麽大的苦頭,委屈的淚水瞬間淌滿了粉頰。


    就在張雪仙悲不自禁的時候,女兵已經用一床錦被,將她完全裹在了其中。


    裹在錦被中的張雪仙,被女兵們七手八腳的抬進了一間帳篷之中。帳篷的正中間,擺著一隻碩大的浴桶,桶裏盛滿了溫水。


    等張雪仙從悲傷中醒過神時,她已經讓女兵們伺候著,徹底的洗了個熱水澡。


    張雪仙畢竟出身於蜀國高級武將之家,到這個時候,她如果還不明白,即將見到誰,還不如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從搜身開始,到扒光衣物,再到強迫性的沐浴,每一個環節,其實都是一次徹底的安全檢查。


    等一切收拾妥當,張雪仙穿好嶄新的衣衫之後,從帳篷外進來了一名貴婦。


    “拜見靜嬪……”就在張雪仙驚詫莫名之時,滿帳篷裏的女兵們,紛紛蹲身行禮。


    “罷了,毋須多禮。”


    那名貴婦笑吟吟的走到張雪仙的麵前,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她一番,隨即輕聲笑道:“好一個秀美絕倫的仙子啊。”


    靜嬪?張雪仙微微一楞之後,隨即明白了,眼前的這名美貌的貴婦人,必定是北皇身邊非常有地位的女人。


    “別緊張,我隻是順便來瞧瞧你,沒有任何的惡意。嗯,我姓葉,你便喚我葉姊姊即可。”葉曉蘭掖著濃濃的醋意,卻絲毫也沒有顯露出來,反而格外的和藹可親。


    男人派葉曉蘭過來,目的很明確,就是看看張雪仙是否真的如閔子豪吹噓的那樣,美絕人寰。


    葉曉蘭太清楚男人好色的本性了,如此嬌豔無比的女子,男人怎麽可能放過呢?


    說句心裏話,張雪仙的絕代姿容,葉曉蘭徹底的自愧不如。


    以葉曉蘭在宮裏的見識,除了豔冠六宮的李翠萱之外,別人都無法和仙子般的張雪仙相提並論。


    哪怕是美得令人心跳加速的費媚娘,也因為年齡漸長的關係,僅在成熟的風韻上,略勝一籌而已。


    歲月是把殺豬刀,再美的女人,也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


    葉曉蘭有一種極其強烈的預感,張雪仙將來在宮裏的位分,很可能比她高得多。


    俗話說的好,三個女人一台戲!


    葉曉蘭和張雪仙都是極其聰明的女子,她們之中的任意一人,都可以頂得上尋常的七八個女子。


    “別怕,這段日子,你就住在我那裏,由我來負責照顧你的生活起居。”葉曉蘭拉著張雪仙的小手,笑吟吟的安撫她的情緒。


    羊已入虎口,張雪仙就算是再傻,她也知道,逃是不可能逃得了的。


    然而,就這麽認了命,張雪仙又實在是不甘心呐!


    如果不是家中尚有寡母和幼弟,張雪仙都有尋死的心!


    宮裏的女人,個個都會演戲,葉曉蘭也不例外。沒辦法,在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大院之中,若是不多長個心眼,隻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無論葉曉蘭說啥,張雪仙始終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卻死活不肯開口說話。


    不說話,就是在抗拒著命運的安排,葉曉蘭體察到了張雪仙的抵觸情緒之後,不由暗暗歎息不已。


    當初,葉曉蘭也並不情願委身於男人。隻是,男人實在是太壞了,居然設下了對聯上的天坑,引誘她跳了進去。


    更可氣的是,她居然還是主動獻上的純潔之身,找誰說理去?


    這麽多年下來,男人身邊的漂亮女人,越來越多,葉曉蘭就算是個醋娘子,也已經麻木了。


    葉曉蘭也不是受虐狂,既然張雪仙采取的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抗拒姿態,她有何必要那麽多話麽?


    “來人,幫著張娘子把東西都搬到我那裏去吧。”葉曉蘭客套了幾句後,隨即站起身子,開始發號施令。


    就這麽著,張雪仙在女兵們的簇擁下,挪到了葉曉蘭的帳篷裏邊。


    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張雪仙驚訝的發現,女兵們端上來的飯菜,除了烙餅和野菜羊肉湯之外,隻多了兩個小碟,一碟是醃蘿卜條,一碟是一種沒見過的醬。


    皇帝的女人,也吃這個?


    張雪仙實在是難以置信,大張著的櫻桃小嘴,足以吞下一整隻蘋果。


    葉曉蘭看出了張雪仙的驚異,便笑著解釋說:“大軍出征在外之時,各種肉菜極其難尋,不比在宮裏的錦衣玉食。唉,連皇上和德妃娘娘都吃這個,何況是我們呢?”


    “這種烙餅呀,不能硬啃,必須泡在羊肉湯內,等全部泡軟和了再吃。”葉曉蘭拿起一張烙餅,一點點的撕碎了,泡進羊肉湯裏。


    張雪仙眼瞅著葉曉蘭極其熟練的動作,即使再不願意承認,也必須信了。


    “別傻楞著呀,等羊肉湯涼了,你就要餓肚子了。”葉曉蘭也不管張雪仙聽不聽得進去,反正,她已經把醜話說在了前頭。


    連北皇的妃嬪,都吃這種豬食,張雪仙哪怕再吃不下去,也隻有硬著偷皮,學著葉曉蘭的樣子,將烙餅撕碎了,泡進熱氣騰的羊肉湯裏。


    晚膳過後,葉曉蘭略事休息了一下,就起身去了中軍大帳旁邊的內記室小帳。


    張雪仙獨自留在帳中,閑得發悶,無事可做。好在葉曉蘭擅長琴棋書畫,帳內頗多古書,張雪仙隨手取了一本,開始走馬觀花的翻書。


    夜漸深,張雪仙正漫不經心的翻著書,突然聽見帳外傳來厲喝聲,“什麽人?口令?”


    “振武,一四五三甲。”


    “……臣拜見皇上。”


    張雪仙起初沒怎麽在意,隻是,當她聽見有人喊皇上的時候,芳心猛的一顫,隨即放下古書,快步走到帳篷門簾前,悄悄的撩起帳簾。


    隻見,一群全副武裝的甲士,簇擁著一位身穿白色儒衫的男子,恰好經過她的小帳前。


    不算明亮的火光下,張雪仙也沒有看清楚男子的長相,隻是覺得男子走路的氣勢,格外的與眾不同。


    具體如何不同,張雪仙也說不太清楚,總之,就是和尋常的武將,頗為不同。


    張雪仙默默的目送那群人走遠,直覺告訴她,被眾人圍在中間的男子,很可能就是北皇李中易。


    實際上,經過幾日的沉澱之後,張雪仙如今的情緒,已經基本穩定了下來。


    事到如今,再說那些有的沒的,又有何用呢?難道,她還能插上翅膀,逃出戒備如此森嚴的軍營不成?


    張雪仙很不願意就此認命,但是,她不是獨自一個人,家中還有寡母和幼弟,需要她的照應和扶持。


    但是,哪怕最終無法改變命運,被迫成了北皇的女人,張雪仙也要先把深仇大恨給報了。


    沒錯,張雪仙自始至終,都對閔子豪這個出賣良心的賤貨,恨之入骨。


    如果,閔子豪此時就站在張雪仙的麵前,她一定會撲上去,咬死這個賤貨。


    經過這麽多天的磨難,張雪仙已經大致把遭禍的來龍去脈,給想明白了。


    如果不是閔子豪的挑唆,並親自帶人捉了張雪仙,她又何至於淪落成籠中之鳥的悲慘命運呢?


    張雪仙暗暗下定決心,哪怕最終逃不出北皇的手心,在失去貞潔之前,她也要想方設法的把閔子豪,送下十八層地獄,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已是二更天,葉曉蘭才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緩步迴到了小帳內。


    “葉姊姊,你迴來了。”張雪仙聽見動靜,一邊主動迎上去,一邊親熱的和葉曉蘭打招唿。


    張雪仙突然轉變的親熱態度,倒讓葉曉蘭頗有些不太適應,她有些詫異的看了眼張雪仙。


    嗯哼,男人曾經說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張雪仙究竟想幹什麽呢?這的確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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