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這是皇上發來的密諭,請您親啟。”一名從前線趕迴來的急腳遞,將一封裹著黃綢的匣子,遞到了李瓊的麵前。


    李瓊伸出雙手,接過匣子,畢恭畢敬的擱到書案上。


    “相公,這是簽收單,請您簽字畫押。”那名頭盔上插著雞毛的急腳遞,並沒有馬上就走,而是慎重其事的從隨身的挎包裏,拿出了一份單據,交給了李瓊。


    李瓊仔細打量了一番單據,這才從懷中摸出代表首相之尊的紫金小印,在單據上蓋了個戳。


    送走了急腳遞之後,李瓊端坐在椅子前,瞪著眼前的匣子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心事。


    “來人,派個人去看一下,折相公在幹嘛?”李瓊不僅沒急著打開匣子,反而想知道折從阮的動靜。


    “稟相公,折相公那裏也來一個頭盔上插著雞毛的急腳遞,具體的內容誰也不知道。”


    過了大約一刻鍾左右,貼身的堂後官李豹,前來稟報了折從阮那裏的動靜。


    “嘿嘿,這事透著極大的蹊蹺啊!”李瓊含笑點頭,擺了擺手,李豹乖覺的轉過身子,離開了公事廳。


    李中易的辦事風格,向來是滴水不漏的嚴謹,李瓊對於這一點知之甚深,所以,才讓人去看看折從阮那邊的情況。


    如果,李瓊所料不差的話,內閣中的四位相公,以及掌握兵權的李雲瀟那裏,都應該收到了李中易發來的密諭。


    李中易人在京外,可是,手臂卻可以自如的伸到京內來,這是何等的掌控政權的能力?


    當然了,李瓊身為首相,自然也聽說了一些不好的風聲。比如說,有人想在李中易班師迴京的途中,製造不良好的事端?


    然而,風聲畢竟隻是風聲,具體的狀況,緹騎司的左子光和警政寺的李延清就算是門兒清,也不可能稟報給李瓊知道。


    京城裏的人常在私下裏說,左子光和李延清這兩個大壞蛋,是李中易精心豢養的兩條惡犬。


    隻要被這兩條惡犬盯上了,即使不死,也肯定會脫好幾層皮!


    如今的內閣,終究不是獨攬天下大權的政事堂,很多機密的消息,從不過相公們的手。


    李瓊喝了兩盞茶後,這才獨自打開了那隻裹著黃綢的匣子,他拿出密諭定神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竟會如此?


    幾乎在同一時間,折從阮也打開了匣子,他將匣內的密諭拿出來,仔仔細細的看了不下三遍之多。


    “皇上之高瞻遠矚,老臣自愧不如!”折從阮將視線投向窗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輕聲歎息。


    “大郎,老夫以為,你應該好好的從軍了,不能繼續待在京城這個消磨意誌之地。”


    折從阮收好了密諭,命人去把折禦寇找了來,仔細的叮囑他,必須從軍才有出路。


    “太好了,太好了,好極了!”折禦寇早就想遠走高飛了,隻是礙著折賽花需要人照顧,這才一直滯留於京城。


    “祖父,您終於想通了?”折禦寇搓著手問折從阮。


    折從阮重重的一歎,說:“勝州的基業,遲早要交還給朝廷的,咱們家你這一代人裏邊,就數你最為穩重能幹。老夫已經下定了決心,豁出這張老臉去,也要替你在西征軍中謀個好差事。”


    折禦寇的眼前不由猛的一亮,皇上親征南邊之後,雖然跑了林仁肇和六萬南唐的水師,但是,西征蜀國隻怕會更早的提上議事日程。


    在李家軍中,無軍功者,絕不能授爵,已經成了昭告天下的鐵律!


    所以,折禦寇若想為後代子孫們謀個可以傳襲的爵位,必須從軍入伍,並且在戰場之上撈到足夠的軍功。


    和折禦卿兩兄弟不同,折禦寇隻不過是折德扆的養子罷了,他若是一直待在勝州,反而會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事。


    所以,這麽些年以來,折從阮一直把折禦寇安置在京城裏,一則避開嫌疑,一則方便就近照顧折賽花母子三人。


    如今,眼看著南征結束,西征在即,折從阮在看了李中易發來的密諭之後,果斷的下了決心,要讓折禦寇重新迴到戰場上去,拿迴屬於他的戰功和榮耀。


    李中易負手立於窗前,眺望著遠處的地平線,久久無法收迴視線。


    如今,南征已經正式結束了,吳越和南唐兩國相繼被滅,整個強漢朝控製的地盤,瞬間膨脹了一倍以上,實在是可喜可賀。


    不過,林仁肇率軍投靠了孟昶,確實給將來的西征,帶去了不小的負麵影響。


    原本,西蜀雖然有幾條船,也號稱是水師,但那幾條破船爛木,壓根就沒放在李中易的眼裏。


    誰曾想,林仁肇居然會去投靠了孟昶呢?其後果是,蜀國的水上實力,瞬間膨脹壯大,成了強漢朝的勁敵。


    原本,按照李中易和總參議司的構想,進攻西蜀,頂多派一員大將,領兵十萬由北麵越過秦嶺山脈,直取漢中和成都。


    現在,這個構想顯然已經不成立了,蜀國多了六萬人的水師之後,隨時隨地可以走水路威脅南唐的舊地,江南地區必須留下重兵,並且水師的兵力還不能太少了。


    怎麽說呢,由於沒有一口吃掉林仁肇所部的水軍,等於是無形之中,牽製了強漢朝水師調度的兵力。


    所以,此次班師迴朝之時,李中易特意把趙老幺及大半個水師,留在了蜀國走水路出川的必經之地——峽州。


    峽州,也就是後世的宜昌,此地是林仁肇出川的唯一要道,李中易必須派兵駐守,也不得不守。


    目前,西蜀和南唐的舊邊界,在歸州以西,夔州以東。


    因為,西蜀和南唐的關係比較密切,所以,此前,兩國邊界上也未立有界碑,基本上屬於三不管的地界。


    歸州的地勢比較險要,但是,數萬人的糧食、兵器等後勤補給物資,很難輸送上去,所以,趙老幺察看了地形和水勢之後,決定將大部水師,駐紮於峽州。


    “皇上,該用膳了。”竹娘輕手輕腳的走到李中易的身旁,小聲提醒,已是開飯的時間。


    “朕不餓,你們先吃吧。”李中易下午喝飽了茶水,肚子居然一點都不餓,實在是奇也怪哉。


    竹娘小聲勸道:“按時用膳,這可是您平日裏教導臣妾的,您自己也應該照此辦理哦。”


    李中易不禁微微一笑,當著他的麵,敢這麽說話的人,除了李七娘,便是竹娘了。


    “來,陪朕看看風景!”李中易伸手攬住竹娘的纖腰,兩人並肩立於窗前,默默的看著窗外的風平浪靜。


    大軍從洪州出發後,經鄱陽湖,轉揚子江,最終駛入了浩瀚的大海,至今隻花了半個月的時間。


    隨著時間的推移,李中易越來越喜歡乘船出行的方式,乘船不僅省人力和裝載量大,而且還特別的省時間,晝夜都可以不停的趕路。


    美中不足的是,乘船入海之後,如果運氣不佳,遇上台風,就很可能船毀人亡。


    不過,站在國家層麵上,海運肯定是未來的主要方向,哪怕有海損的風險,也不應該因噎廢食。


    竹娘也挺享受和李中易獨處的好時光,她居然忘記了催促男人用膳,兩眼一直瞪著窗外的遠方出神。


    “嗬嗬,想什麽呢?連朕都忘在了腦後。”李中易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他這才醒過神來,開始打趣竹娘。


    “哦!”竹娘輕聲低喃,忽然垂首歎道,“若能和夫君您一直這麽平和的相處,該多好啊!”


    李中易攬住竹娘的肩,笑道:“城外的人想進來,城裏的人想出去,唉,大家都難啊!”


    “皇上,您這話好有哲理。”竹娘仔細的琢磨了一下,她非常認同李中易的論斷,可不是進退都難麽?


    開封城,宮裏邊已經傳出李中易即將班師迴朝的風聲,消息的來源,肯定是薛太後那裏。


    自從知道李中易要迴來了,薛太後就異常之興奮,連胃口也比平時好了不少,居然可以吃下兩小碗飯了。


    一直陪在薛太後身旁的甜丫,笑嘻嘻的說:“大兄快迴來了,我又會多出不少的禮物。”


    薛太後老來得了一子和一女,李中易又隻有甜丫這麽一個親妹妹,豈能不疼著她?


    “你呀,你呀,真沒出息,盡惦記著你大兄那裏的好東西。”薛太後抬起手指,點在甜丫的額上,沒好氣的數落她。


    “嘻嘻,反正啊,大兄出遠門迴來,從沒少過我的禮物。”甜丫今年已經十二歲了,可是,性格依舊天真爛漫,簡直不像是宮裏的女人。


    “你個小惹禍精,讓人頭疼的要命,我啊,就等著替你找個好夫婿,把你嫁出去,免得招人厭嘍。”


    薛太後嘴上說的狠,心裏其實最疼的就是老來女了。此前,她都和李中易說好了,想晚幾年再嫁甜丫出去。


    按照現在的風俗,女子一般過了十一歲,就該相親了。等到十五歲左右,就必須要出嫁了。


    李中易心裏卻明白,十五歲的女子,身體發育都沒完成,冒然嫁人之後,生產的那一關,就成了地地道道的鬼門關。


    所以,薛太後隻說了個開頭,李中易馬上便點頭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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