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眼前的陳留倉,已經被燒得一團漆黑,完全成了灰燼。


    “陳留倉,始建於李晉同光三年。進入本朝後,太祖和世宗皆撥專款予以修繕。三年前,戶部侍郎劉恩佐上奏朝廷,陳留倉可禦天火,可抵百年不遇之洪水……”


    李翠萱不僅才華橫溢,而且記性特別好,這也是李中易此次偏要帶她來的緣故之一。


    “爺,經過初步調查,倉場裏人眾口一詞,都說糧倉內遭了雷劈之後才起的火,共有三十餘處同時冒起火頭。守糧倉的都頭說,他手下的兵馬甚少,又要防備饑民鬧事,所以救之不及……”李延清聽說李中易已經到了,趕忙跑過來,把基本情況詳細的稟報了一番。


    李中易撇了撇嘴,幾十處地方同時起火,還說是遭了雷劈,這是要把他當成傻子麽?


    “去把糧倉的主事者叫過來,孤有話要親自問他。”李中易既然來了,就不可能走空路,總要有些收獲吧。


    很快,被五花大綁的倉場員外郎,就被拖拽到了李中易的腳前。


    “你隻要說了實話,孤就留你全屍。若想繼續撒謊,嗯哼,李延清呐,你說說看,該如何處置啊?”李中易壓根就沒看地上跪著的倉場郎中,扭頭直接問李延清。


    李延清一本正經的說:“爺,您最恨有人當著您的麵撒謊。如若有人敢這麽幹,必須直接拉出去喂狗。”說罷,他扭頭指向身後的隊伍。


    李中易這才注意到,李延清身後的隊伍裏,真的站了一排十幾隻獵犬,獵犬們顯然訓練有素,隻是一個盡的喘氣,絕無吠叫聲。


    “你都聽明白了?如果繼續撒謊,那就享受享受犬決的滋味吧?”李中易根本懶得多說廢話,直接就上了大招。


    倉場員外郎顯然不信李中易的鬼話,他兀自嘴硬的說:“大王,真的是遭了雷劈呀!”


    李中易把手一揮,淡淡的說:“很好,好極了,既是如此,那就拖下去喂狗。”


    “喏。”李延清聽了李中易的吩咐,竟然莫名其妙的興趣起來,嗜血的情緒瞬間飆漲!


    李翠萱同出李延清的應喏聲,竟然夾雜著興奮莫名的顫音,她明明穿得很暖和,卻依然情不自禁的打了寒戰。


    男人養了一條惡犬,很惡很惡的那種,哦,不對,還有一條更猛的瘋犬,居然還是男人的門生,綽號人屠的左子光!


    倉場員外郎,做夢都沒有料到,李中易居然是玩真的,他嚇得魂不附體。倉場員外郎剛想張嘴喊饒命,就被李延清的人用塊破布,死死的堵住了嘴,倒拖著拽出了人群。


    “汪汪汪……”不大的工夫,伴隨著淒厲的犬吠聲,倉場員外郎的慘叫聲,一聲比一聲高,叫得越來越慘。


    一時間,所有跪在地上的人,一個個嚇得麵無人色,瑟瑟發抖!


    “你……對,就是你,滾過來……”李中易隨手指了一個綠袍的小官,招手喚他爬到腳前。


    “說吧,把你知道的情況都告訴孤,孤就賞一個全屍。”李中易十分霸道的不說饒其不死,隻是答應留下全屍而已。


    實際上,隻要是做官之人,大家心裏都明白,有時候,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求死不得!


    “稟大王,下官名喚司馬義,乃是河間人士,目前是戶部所屬的陳留倉倉場主事。下官和主管本倉場的員外郎劉強,一向不和,所以,一直被其所架空,倉場的諸多事務皆不許下官過問。大王如果不信,可隨便找人來問便知。”


    李中易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司馬義的臉色,除了名字類似司馬懿那個逆臣之外,倒也沒有看出什麽破綻。


    以李中易的閱人之術,即使不找人來問,對司馬義的話,也大致信了五分。


    原因其實很簡單,李中易肯定還要找人來盤問的,隻要司馬義不是真傻,絕不敢說那種當麵即可戳穿的謊言。


    司馬義的話,雖然有一定的可信度,李中易卻並沒有輕易饒過他的想法。邏輯其實並不複雜,堡壘永遠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司馬義既然是倉場的主事,哪怕一直被架空,終究每天都待在糧倉裏,對於倉場員外郎的所作所為,肯定會比外人知道更多的內幕,甚至掌握了許多的罪證,隻是不敢舉發罷了。


    這麽大的糧倉,幾十處地方同時起火,區區一兩個人的摻合,顯然是做不到的。


    必是碩鼠們監守自盜,互相勾結的窩案!


    “不瞞大王,下官幾次三番都想舉發劉強,隻可惜,劉強的房師乃是當今內閣首相魏仁浦的門生。下官膽子小,怕牽連了家人,一直沒敢聲張,的確是有罪……”


    司馬義分明十分的害怕,比較奇怪的,他說話居然很有條理,把整個倉場縱火案的來龍去脈,講述的一清二楚。


    李中易一聽就明白了,縱火的起因,其實並不複雜。倉場員外郎劉強將國庫裏儲存的上等好糧,暗中拿出去賣給了糧商,又從外麵購了同等數額的黴米,摻以沙子和石頭,以次充優填補迴國庫裏麵,從中賺取了大量的油水。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新任戶部尚書發下查倉的政令,司馬義見紙已經包不住火了,索性黑下心腸,索性借著雷劈的由頭,想要製造天災的假相,以便蒙混過關。


    司馬義歎息道:“下官不忿於劉強的獨攬大權,私下裏也收集了不少的證據,就藏在一位同鄉知交好友的家中,下官可以領人去取來。”


    李中易忽然笑了,淡淡的說:“你恐怕忘記說了吧,你有何重大的把柄落在了劉強的手上?”


    原本故作鎮定的司馬義頓時嚇變了臉色,脫口道:“大王您是怎麽知道的?”


    “哈哈,擋你的財路,比殺你父母還不可忍。你居然忍了這麽久,卻不敢給劉強暗中下絆子,除了劉強的靠山硬之外,你自己肯定落下了把柄,腰杆才不硬,說話才無力,孤沒說錯吧?”李中易越是發怒,越是愛笑,而且怒火愈盛,笑容也就越發的燦爛。


    李延清不敢去看李中易的笑容,他比誰都清楚,這絕對是暴風雨來襲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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