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朝議,確定了兩件大事,一是積極籌備立儲大典,二是晉升李中易為參知政事。


    李瓊的資曆可謂是深不可測,他的到場壓陣,這事本身就意味著,柴榮對於這位帝國柱石之武臣的信賴和倚重。


    毫不誇張的說,身為舊武臣勳貴集團之首的李瓊,屬於帝國壓艙石一類的重要角色。


    散朝之後,政事堂的相公們,樞密院的樞使們,照例是後至先走。


    在等級製度森嚴的官場之上,身份地位尊貴的人,享受高人數等的特權,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無可厚非。


    李穀走到殿門前,突然扭過頭,笑嗬嗬的對李中易說:“無咎啊,陛下看好你,老夫也很看好你,切莫讓陛下失望哦。”


    李中易隻是微笑,卻一直保持著沉默,並沒有正麵迴應李穀的“善意提醒”。


    李穀下堂貼要提縱火案的人犯,李中易沒有答應下來,這就是典型的冒犯宰相之威。


    所以,李穀今日朝會的明褒實貶,暗中攻訐,李中易很可以理解。


    雖然,李中易陰差陽錯的升任宰執,可是,他和李▲1,穀之間的仇恨,卻已經結下了。


    李穀的城府之深,表現之驚人,令李中易印象極為深刻。他在心裏暗暗告誡自己,能夠在政事堂內站穩腳跟的相公們,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在李穀之後,魏仁浦經過李中易身前的時候,衝他微微一笑,接著大搖大擺的走出殿門。


    李中易心裏明白。隱藏在魏仁浦善意的笑容背後,透露出來的內涵。其實是:你的晉位,本相出力不少。這份天大的人情,可千萬別忘了哦。


    原班宰執們都走光了,李中易依然立在殿門原處,想等原本排在他前列的重臣們先走,以示謙遜之意。


    可是,李中易如今的身份,已經位列宰執之尊,大家都在等他先出去。一時間,由於眾人的左右為難。導致場麵竟然很有些尷尬。


    這時,李瓊邁著四方步,走到李中易的身前,笑眯眯的說:“無咎啊,今時已經不是往日,你不走,大家誰敢逾越本份?”


    李中易心裏其實早就有數,以他如今的尊貴身份,他如果不先挪窩。膽敢直接跨過他身前的大臣,不是缺心眼,就是根本沒把他當迴事的仇敵。


    “那在下就失禮了。”李瓊搭過來的橋,恰好是李中易需要的。他見好就收,謙遜的姿態既然做到了位,也就可以了。過猶不及。


    李瓊在前,李中易在後。這一老一少,晃晃悠悠的離開了議事的文德殿。


    路上。李瓊忽然扭頭,衝著李中易眨了眨眼,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政事堂從此多事矣。”


    李中易抿起嘴唇,淡淡的說:“對事不對人,方為上策。否則,必是大禍臨頭。”


    李瓊輕聲笑道:“好一個李無咎,果然沒有讓老夫失望。”


    “唉,老夫已經老了,即將歸去。”李瓊的神色忽然轉黯,輕聲歎道,“家門不幸,竟無一人可以獨撐家業。無咎啊,若有那麽一天,還望你看在老夫的薄麵之上,盡力而為。”


    李中易機警的看了看左右,發現左右無人靠近,這才重重的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小聲說:“郡王之厚愛,咎不敢或忘。”


    以李中易如今位列宰執之尊,除了皇帝和父母之外,已經無人敢於直稱其名諱。


    李瓊是何等精明的老狐狸?


    當李瓊敏感的察覺到,李中易居然以他自己的表字,作出明確的承諾,其誠意可想而知,高得驚人!


    “無咎,不知道怎麽的,老夫一直有種預感,你的話,就是可信。”李瓊抬手捋著頦下的白須,若有深意的瞟了眼氣定神閑的李中易。


    李中易翹起嘴角,輕聲笑道:“君子可以欺其方,無奈,在下卻不是君子。”


    李瓊聞言後,突然仰麵朝天,無聲的露出笑臉,然後眯起左眼,說:“老夫這一輩子聽多了假話,無咎你突然說了真心話,嘿嘿,老夫倒覺得一時難以適應呢?”


    “不瞞老郡王,在下向來是恩怨分明。真話也好,假話也罷,總要看看是誰說,而且在什麽情況下說的,您說是吧?”李中易在李瓊的麵前,從來都是有一是一,他並沒有拍著胸脯,大包大攬。


    也許,正因為李中易的坦誠,李瓊滿意的點點頭,揮揮衣袖,不帶走半分雲彩的大步離開。


    離開文德殿之後,李中易憑著柴榮賜下紫金腰牌,轉了好幾個彎,直接來到了柴宗訓和柴玉娘所住的慶壽宮。


    “殿下,昨晚睡得可好?”李中易替柴宗訓把過脈後,溫和的問他。


    柴宗訓吃力的側過小身子,眼巴巴的望著李中易,奶聲奶氣的說:“好教師傅知曉,弟子昨晚勉強睡了個囫圇覺,隻是,隻有兩個時辰,就又被凍醒了。”


    李中易微笑著點點頭,說:“把起前日裏,好多了吧?”經過昨天的針灸和推拿,柴宗訓那冷熱交替的痛苦,顯然,減輕了一些。


    柴宗訓輕咳了兩聲,猶豫了好半晌,這才扭扭捏捏的小聲問李中易:“師傅,小六會不會去見皇祖。”


    李中易在心裏暗暗一歎,別看柴宗訓年僅七歲,卻早熟的令人異常吃驚。


    一般來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是因為,家境艱難,必須集中一切力量謀生。


    權貴家的孩子,因為享受著父祖的餘蔭,雖然不可能早早的就當家,卻也因為見多識廣,早通世故,也是理所當然。


    至於,皇家的孩子,尤其是皇帝心目中的儲君人選。基於打江山難,守江山更不易的現實。更是早早的就失去了童真。


    柴榮的後院倒還好一些,來自於南唐的秦貴妃和杜貴妃。都順利的產下了腹中的嬰兒,至今依然是母子平安。


    李中易以前在蜀國作禦醫的時候,經常會聽說一些聳人聽聞的傳言:專心養胎的嬪妃們,突然因為意外,導致流產,甚至是一屍兩命。


    大周的深宮內,比較清靜,這是不在爭的事實。李中易隻要略微琢磨一下,心裏也就明白得很:小符貴妃雖然權傾深宮大院。卻沒有暗生歹念,唆使心腹太監或是宮女們,去做那種下三濫的事情。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冤怨相報何時了?


    這個世界上,隻有做賊的千日,卻無防賊的千日的道理。


    換句話說,小符貴妃也是極其通透之人,隻要她不做初一。秦妃和杜妃為了確保自家兒子的安危,自然不敢動歪心思。


    “小六不怕,你有天神保佑。相信師傅,你不會有事的。”李中易剛進殿內。就見內侍和宮女們紛紛退出了殿外,四下裏既然無人,他隨意的叫叫柴宗訓的小名。理所當然。


    師傅和弟子之間的利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同氣連枝。才是彼此親密無間的現實基礎。


    當然了,等柴宗訓親政之後,李中易依然始終把持著權柄不放。那麽,萬曆皇帝等張居正一死,就對張家老小下毒手的悲劇,很可能提前好幾百年上演。


    “小六信得過師傅。”柴宗訓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同時,吃力的探出小手,扯住李中易的衣袖,小聲說,“師傅,小六想求您一件事。“


    李中易輕輕的握住柴宗訓的小手,溫和的問他:“殿下有何心願?”


    柴宗訓抓緊李中易的袖口,吃力向床內扯,李中易知道他是想說悄悄話,於是,俯下身子,將耳朵湊到柴宗訓的嘴邊。


    “唔。”柴宗訓剛要張嘴說話,卻猛地捂住了小嘴,並且鬆開了抓緊袖口的那隻手,搖頭示意李中易不要靠近。


    李中易起初微微一楞,緊接著,他馬上意識到,柴宗訓多半是聽過傳言,瘧疾會傳染。


    柴宗訓不過區區七歲而已,卻已經如此的善解人意,李中易的心頭,著實感受到了溫暖。


    “小六,你記住了,隻要是最親近的人,就不會傳染。”李中易就是當代最權威的神醫,他說是啥,就肯定是啥,哪怕他略微耍了點小手段,也沒人敢不信。


    “師傅,昨兒個晚上,父皇來看小六的時候,親口告訴過小六,師傅做了參政,才會權力更好的保護小六。”柴宗訓話音未落,馬上跳躍到了另一件事情上去了,“師傅,等小六的病好了,想和狗娃、寶哥兒一起耍子,行麽?”


    李中易在心裏無聲的歎了口氣,宮中早有傳言,小符貴妃雖然沒有秦貴妃、杜貴妃以及她們所生的皇子,卻也一直保持著足夠的距離。


    小符貴妃,平日裏一直不許柴宗訓和他的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走得太近,就更別提兄弟幾個一起玩耍的事兒了。


    柴宗訓雖然早熟,卻畢竟還是個孩子,天性好玩好動,卻苦於沒有同齡人一起玩耍,難怪他還在病中,就惦記著李家的兩個玩伴。


    “小六,狗娃年紀尚小,至今還經常尿褲子。到時候啊,就讓寶哥兒陪你耍子,好麽?”


    李中易的大兒子李繼易,也就是狗娃,其實早就教會不尿褲子了。隻是,狗娃這小子,天性淘氣,一貫的調皮搗蛋,李中易擔心他在宮中口無遮攔,替李家的全家老小闖出大禍。


    所以,李中易有心讓個性好靜,不喜歡“大嘴巴”的親弟弟寶哥兒,進宮來陪著柴宗訓一起讀書玩耍。


    “太,太好了,小六多謝師傅。”柴宗訓雖在重病之中,卻也歡喜得兩眼直放光。(未完待續。。)


    ps:最近很忙,一般情況下,如果晚上實在沒辦法更新,都會在淩晨補上,請兄弟們放心的早上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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