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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虎咧開大嘴說:“小人雖是粗人,卻也懂得‘富貴險中求’的道理。”


    話糙理不糙!


    李中易自然明白王大虎的想法。靠著黃景勝的照應,王大虎在這大理獄中雖然混得比較滋潤,可是,仕途方麵卻極其有限。


    假如沒有特別大的機遇,王大虎這個獄卒,隻能充當賤役,根本別想做官。


    隻有借著李中易的跳板,搭上趙相公的線,王大虎倒有機會混個正經的出身,其前景絕對比一輩子當個沒出息的獄卒,強得太多!


    一切收拾停當,李中易已經換好囚服,王大虎也放心的離開了監舍。


    可是,李中易剛剛躺下不久,卻見王大虎急匆匆地跑迴來。


    “江獄丞剛才突然要見令尊,並且支開了所有人。黃頭琢磨著有些不對,吩咐小人來尋郎君。”王大虎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 子,氣喘籲籲地說出令人驚悚的消息。


    按照王大虎此前的說法,江獄丞並不經常過來查監,這一次他不僅突然來了,而且還要支開所有人去見李達和,不可能不讓人起疑心。


    李中易繞著監舍踱了幾圈,猛地抬起頭,問王大虎:“有沒有辦法聽見江獄丞說話?”


    王大虎仔細地想了想,搖著頭說:“令尊所住的是重犯監舍,為了防止犯人脫逃,隻有一個出入口,最重要的是,窗戶太高,牆壁又異常厚,幾乎沒有偷聽的可能性。”


    李中易點點頭,說:“大虎兄,我覺得情況非常不妙,不知道你有沒有法子混出監獄?”


    王大虎摸著腦袋說:“這個倒是不難,有黃頭撐腰,弟兄們還算是看得起我。”


    李中易籲了口氣,說:“我這就修書一封,麻煩大虎兄趕緊送到趙府,交給趙老太公。另外,你抽個空子,通知下兄長,請他務必過來一趟,有大事相商。”


    “喏。”王大虎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下來,他現在已經和李中易是一條線上的螞蚱,隻要消息敗露出去,他必然會跟著掉腦袋。


    於是,王大虎磨墨,李中易提筆,很快寫下一封求援信。


    李中易把信交給王大虎的時候,叮囑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此信至關重要,不能直接放在懷裏,以免被人搜出。”


    王大虎咧嘴一笑,當著李中易的麵,從護腕中取出一根細小的鐵片,割開靴子一側的縫合線,將信折疊起來塞了進去,然後,掏出同色的針線細細地縫合上了缺口。


    李中易仔細地檢查了一番,根本看不出破綻來,他不由暗暗點頭,這個王大虎看起來五大三粗,其實心細如發,是個搞“地下工作”的好手。


    見李中易有些好奇地望著他,王大虎摸了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說:“不瞞郎君,以前沒少這麽幹。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腦袋係在褲腰帶上,稍有不慎,就害了全家全族,必須多想幾層。”


    過了大約一刻鍾,黃景勝匆忙趕了過來,剛進門就說:“賢弟,情況很不妙。江獄丞的人已經守死了牢門,王大虎剛才在牢門口被人攔著搜身,幸好沒搜出那封信,我又在場打掩護,不然的話……”


    李中易發覺,黃景勝撐在桌上的右手,抑製不住的微微發顫,可想而知,剛才的驚險一幕有多嚇人?


    顯然,整個事件的發展,已經遠遠超過了李中易的原計,娘的,這還真是老革命總是容易遇見新問題!


    “兄長,那江獄丞帶了幾個心腹過來?”李中易越想越覺得情況大不妙,即使他已經走通了趙老太公的門路,假如父親李達和出了事,或是被騙得主動認罪,或是被人脅迫著自殺,對於李中易來說,全都形同滅頂之災。


    黃景勝細想了一陣,說:“那江獄丞一共帶了四個心腹過來,其中的兩個守在大牢門口,另外兩個在令尊的獄舍之外。”


    忽然,黃景勝意識到了什麽,顫聲問李中易:“賢弟,該不會是……”


    李中易陰沉地點點頭說:“如果小弟沒有料錯的話,那江獄丞很可能是想借機逼死家父。”


    “啊……什麽……”黃景勝大驚失色,如果讓李達和這個欽犯死在了東獄之中,不管是他殺,還是自殺,第一個要倒大黴的就是他這個監管東獄的獄史。


    其實,黃景勝因為見多了獄中的爛事,對於江獄丞的所作所為,也早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


    隻是,現在被李中易把禍事完全攤開來,他一時間有些難以承受。


    李中易沉吟片刻,又問麵色有些發白的黃景勝:“假如家父出了事,江獄丞需要承擔何責?”


    黃景勝仔仔細細地琢磨了一番,搖了搖頭說:“他頂多也就是罷官,甚至隻是罰俸而已。”


    “哦?”李中易麵帶疑惑地望著黃景勝,等他揭開謎底。


    黃景勝麵帶苦澀地說:“那江獄丞的小女兒,乃是張業張相公的第十八房小妾。”


    “原來如此。”李中易知道了江獄丞的底細之後,暗暗點頭,他的計劃成功的機率,自然跟著水漲船高。


    “那麽兄長你呢?”李中易揣著明白裝糊塗,關心著黃景勝的命運。


    “唉,我叔父他……獄中出了此等大事,我……恐怕要掉腦袋啊……”黃景勝越想越怕,越怕就越覺得江獄丞敢明目張膽地來幹壞事,顯然是想把他這個沒有硬紮靠山的小不點,推出去當墊背的替死鬼。


    “兄長,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唉,難辦了啊!”既然已經拐帶著黃景勝進入了牛角尖,李中易毫不遲疑地加重了刺激。


    “不……絕對不行……”黃景勝忽然歇私底裏的悶吼出聲,“既然他姓江的不仁,休怪老子不義,左不過是個魚死網破罷了。”


    以黃景勝久任獄史的經曆,他豈能不知,欽犯莫名其妙死去的嚴重後果?


    “賢弟,愚兄如今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黃景勝嘴上這麽說,眼裏卻迸發出掩飾不住的兇光。


    李中易暗暗點頭,火侯差不多了,就裝出竭力思索的樣子,想了好一陣子。


    直到,黃景勝的手緊緊地握住刀柄,李中易這才小聲說:“小弟家傳有一種獨特的針灸之法,隻須在頂門處的風府穴施針,受針之人必定嘴眼歪斜,口齒難言,極類風疾之症。”


    黃景勝猛地瞪了雙眼,顫聲問道:“賢弟,你的意思……莫非是……”


    李中易其實早已看出黃景勝起了殺心,隻不過心存顧慮罷了。因那江獄丞後台太硬,一旦失了手,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兄長,事涉你我兩家之安危,當斷不斷,必受其害!”李中易看出黃景勝有些心亂,索性添上一把大火,不愁計劃不成。


    “沒錯,你說的沒錯。”黃景勝仿佛打了強心針一般,重重地吐了口唾沫,惡狠狠地說,“拚了!你說該怎麽辦吧,我全聽你的。”


    “兄長……你這麽辦……小弟這樣配合……”


    情況異常緊急,李中易不敢怠慢,趕忙合盤托出他的計劃。


    “他娘的,老子豁出去了,左右是個死,腦袋掉了碗大的疤!”黃景勝毫不猶豫地重重點頭,他已是溺水之人,隻能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兩個人都是行動派,說幹就幹!


    不大的工夫,已經重新換好獄卒服飾的李中易,跟在黃景勝的身後,向李達和的監舍那邊快步走去。


    李達和監舍外,江獄丞帶來的兩個心腹,就守在過道處的木柵欄門前。


    見黃景勝氣喘籲籲的跑過來,兩個看守中的高個子,抬手示意他停下。


    “兩位兄弟,下官有急事向江獄丞稟報,麻煩通稟一下。”黃景勝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子,拱著手說明了來意,“有罪囚得了急病,極像時疫,下官擔心會傳染……”


    時疫就是瘟疫,死亡率非常之高,隻要感染上了身,往往是九死一生。


    “啊……什麽?”兩個看守麵麵相覷,情不自禁地驚叫出聲,麵上顯露出抑製不住的恐懼。


    “我去稟報獄丞……”高個子看守轉身想溜,矮個子看守的反應也不慢,“我們一起去……”


    黃景勝望著兩個看守狼狽逃竄的背影,他暗暗冷笑不已,果然不出李中易所料,這兩個慫包都是怕死鬼!


    幾乎眨個眼的工夫,江獄丞麵如土色地出現在了黃景勝的麵前,抬手擋在鼻子前邊,氣急敗壞地質問黃景勝:“你是怎麽搞的,這種事情,還需要來稟報嗎?還不趕緊把人抬出去?”


    黃景勝苦喪著臉說:“那是重罪囚,下官位卑職小,怎敢擅作主張?”


    江獄丞眨了眨眼睛,也許是黃景勝所言占理,冷冷哼道:“那是何人?”


    “迴江獄丞的話,是前監察禦史葉向波。”黃景勝苦著臉作了解釋。


    “哦?就是那個膽敢上書參劾張相公的葉向波?”江獄丞蹙緊眉頭,感覺很有些棘手。


    這葉向波少年時就頗有才名,因其脾氣倔強,人送外號:葉強驢。


    原本,這葉向波是死是活,和江獄丞沒啥關係。隻是,張相公曾經派人過交代江獄丞,必須讓葉向波活到被千刀萬剮,剜心剝皮的那一天。


    這就不好辦了啊!


    江獄丞猶豫再三,終究還是不敢違背張業的親口指令,他克製住內心的恐懼,吩咐黃景勝:“還不趕緊去請郎中來?”


    “迴獄丞的話,下官已經派了幾撥人去請郎中,隻是,郎中來了後,都給嚇跑了。”黃景勝故意說得危言聳聽,目的就是想嚇住江獄丞,擾亂他的心智。


    連郎中都給嚇跑了?江獄丞心裏一陣慌亂,跟在他身後的兩個看守更是嚇得六神無主,心肝亂顫。


    就在這時,偽裝成獄卒的李中易跌跌撞撞地衝到江獄丞的麵前,大聲稟報說:“不好了,不好了……”


    “啊……”江獄丞驚得魂飛天外,哆嗦著嘴唇,問李中易,“什麽……什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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