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落水秀才的人生悲劇,在這兩個兇惡漁人看來,無疑是他們人生中少有的樂趣。


    老大尋了半晌,還是沒有找到刀子,鬱悶的鑽出篷子,抬頭張望一番。道:“罷了,今日湖裏的魚兒是沒有口福了,且將這屍首送去老地方存著!眼下天色也不早了,明日再炮製這廝屍首罷!”


    “說得是,俺們快走,凍都凍死了!”老二打著寒顫,點頭道。


    ……


    等這兄弟倆將一切弄妥之後,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之後的事情了,倆人悄沒聲的潛迴村裏,直將漁船係了。進屋落鎖之後,這兩兄弟引了火,便將那兩條聲稱要獻給王倫的大魚烤了起來。


    香氣隨著冷風四溢,草屋外的柵欄旁,兩個過路的黑影猛的吸了吸空氣中的肉香,其中一個黑影小聲道:“這兄弟兩個,見天起早貪黑,對自己倒是舍得得很,餐餐不是魚便是肉。哪裏像俺家,即便是有兩個錢了,也恨不得攥出油來!”


    “就是,甚麽時候等俺們成家了,一定要叫婆娘弄頓好的,先慰勞慰勞這空癟的肚子再說!”另一個黑影答道。


    聽這兩人聲音,都是年紀不大的後生。隻見這倆後生邊走邊說,直來到村尾的幾間茅屋旁。倆人也不叫門,翻過柵欄便徑直入去,悄悄避開主屋,來到偏房邊上學貓叫。


    頓時隻聽裏麵人笑道:“八成是大蟲他們來了!”沒多久,隻見兩個年齡和來人相仿的後生打開門,笑罵道:“大半夜鬼叫個甚,吵醒了嬸子,少不得是一頓罵,快進來罷!”


    兩個黑影嗖的一下溜了進來,迴頭對說話那後生笑道:“怪不得到處尋你不見,原來早到榮哥兒這裏來了!”


    “說好的事情,俺甚麽時候來遲過?”那後生聞言答道,從他們的笑容看得出來,這幾個後生關係不一般。


    最後被喚作榮哥兒的屋主關了門,進來坐好,往土圍中間的火堆中加了幾根樹枝,說道:“跟你們商量的事情,考慮得怎麽樣了?”


    後麵過來的兩個後生相互一看,隻見其中一人道:“要不是俺爹俺娘管得緊,俺八百年前就上梁山了,還用等到現在?榮哥兒你說,怎麽幹,如何去,俺們都聽你的!”


    榮哥兒一笑,道:“俺們爹娘這一輩子,隻想著過好眼前的小日子,好不容易熬到梁山上王倫大頭領成了靠山,也不用被官府勒索了,他們便滿足了!可他們哪裏知道,這些都是梁山上的好漢們一刀一槍爭下的,如今朝廷發起大軍剿殺梁山泊,若是山上頭領扛不住,咱們轉眼肯定又迴到從前,打下的魚再難賣出去不說,官吏鄉紳又會過來敲骨吸髓,你說這種日子咱們能不能忍?”


    剛過來兩個後生聞言,都齊聲道:“不能忍!”忽然下意識不妥,生怕吵醒了榮哥兒的父母,下意識往窗戶邊上窺探。


    先前便來到此地的後生聞言道:“榮哥兒,不是俺膽小,你也知道,先前梁山泊威風的時候。俺們父母尚且不肯投山,如今朝廷鋪天蓋地的大軍殺將過來,你說俺們要是上山了,恰逢梁山泊被剿滅了。俺們拚了性命倒是不怕,可至俺們爹娘於何地?”


    另外兩個後生聽了,怪眼直瞪這後生,隻聽其中一人道:“把握啊把握,你個烏鴉嘴。天底下的事情要是都等到有把握時再做,好處哪裏還有你的?想這八百裏水泊,就是俺們這些土生土長的人,也不敢說通曉巨野縣裏的水勢,到了其他地方也一樣抓瞎,如此好水,那班貪官汙吏豈是說打下便能打下的?你不上山算了,俺們倆個和榮哥兒一起上山!”


    那後生被稱作“把握”,是因為名字中有個“握”字,話說這把握被同伴說了幾句。臉上漲得通紅,怒道:“孟威風,賈老虎,你倆個摸摸良心,俺把握幾時慫過!俺明明是擔心俺們爹娘吃俺們的掛落!”


    “掛落?這水泊四麵,有多少漁夫上山聚義,你數得過來麽?單就俺們村裏,走也走了三成鄉親!哦,人家就不怕家眷吃掛落,就你把握想得多?如今梁山泊正是危難之際。俺們這時不上山,等甚麽時候上山?等童貫的腦袋搬家了再上山,那時倒是有把握,燥都躁死俺了!”綽號威風和老虎的兩個後生爭相說道。


    見把握受窘。榮哥兒起身坐到他的身旁,道:“看你倆個,急成甚麽猴樣了?把握隻是擔心連累爹娘,你們難道不擔心?”


    榮哥兒一句話說得兩個小夥伴呐呐無言,想是這後生平日便在三人中很有威信,就在那兩個閉口隻是。隻聽這時榮哥兒又對把握道:“此事全靠自願,把握你一定要想好了。想俺們濟州府出來的漢子,都是頂天立地死而不悔的,想當年梁山泊才有幾百人的時候,鄆城縣的阮氏三雄便毀家相投,那是何等的英雄氣概!俺們若要學他,也就隻有在這個時候相投,才顯得俺們英雄。不然,等風平浪靜了,再去相投,徒惹山上的好漢恥笑!”


    “榮哥兒,不是俺怕事,委實是父母放不下,昨兒聽過路的客人說,朝廷在濮州不分好歹,一迴便殺了一千多人,直殺得人人膽寒。朝廷說這些人是賊兵,但哪裏騙得了俺們本地人,這些人還不是俺們這樣的老百姓兒?”把握想了想,緩和道:


    “不如這樣,你們三個先上梁山,留俺在村裏照看咱四家老小,將來若是有個風吹草動,你們也可在山上安心,如何?”


    說了半天,沒想到說出這麽個結局來,威風和老虎麵麵相覷,欲要再強說把握兩句,人家又是主動提出要照顧自家父母,這話就沒說出來,氣氛一時略顯尷尬。


    最後還是榮哥兒拍板,隻聽他說道:“把握和俺們從小玩到大,他是如何樣的人,俺們心裏都清楚。既然他這麽說,俺讚成,你們哩?”


    四人中為頭的都讚成了,剩下兩個還能說甚麽,把握道:“俺也找機會勸勸咱們四家上人,隻要他們肯動身,俺二話不說,立馬投奔你們三個去!”


    榮哥兒點頭讚同道:“就依把握說的來。俺們三個先上山探探路,等俺們立穩腳跟了,就來接你們。其實你們不知,俺一直有事想不通!”


    三人見狀,都問道:“甚麽事兒?”


    “這梁山泊一直招攬天下好漢上山,倒也正常,可他們偏偏連老弱百姓也一同招攬,俺有一日偷偷去了鄆州水麵,看到一艘艘的大海船把運著百姓往北麵去,肯定是走的北清河,俺當時就想,梁山泊王倫大頭領是天下少有的好漢,難道他一輩子都隻守著這個島,肯定還有後手,俺聽人說,登州外海上有許多島嶼,當初山上的百尺杆王進教頭就被關押在沙門島上,說不定王倫大頭領早留下後路也說不定!”


    三人見說,仿佛一層窗戶紙被捅破,都覺得心頭敞亮起來,把握道:“如果真有這樣一處地方,官軍哪裏怕他?俺們也無後顧之憂了!榮哥兒速去,家裏交給俺了!”


    四人發出暢快的笑聲,頓時引得主屋裏點燈,一個婦女叫道:“大半夜還不睡!明日要不要起來打漁?恁地大的人了,如此不曉事!”


    四人吐了吐舌頭,榮哥兒提議道:“咱們如今絕對幹一番事業,得有個名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俺們四個就在此結拜了,如何?”


    “好,好,好!”另外三人喜道,隻聽把握道:“王倫大頭領那樣的人,俺們做不來,但俺們卻能學鄆城縣阮氏三雄那樣做人!他們三位是同胞兄弟,俺們四個雖是異姓,卻比他們還多出一個人來,將來不一定就輸給他們!”


    此時的環境,要多簡陋便多簡陋,四人麵前隻有一個火堆,連盆都買不起,四人卻不嫌棄,一字跪開,按照年齒,排了位置,隻聽榮哥兒念一句,他三人念一句,道:“梁山泊王倫大頭領在上,鄆城縣阮氏三雄在下,我張榮、孟威、賈虎、鄭握,今夜在此結為異姓兄弟,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四個漁村長大的小子,也不知結義時的說辭該怎麽講,反正就照平日裏聽來的梁山傳說結拜了一場,經過這場儀式,稚氣未脫的四個人臉上都帶著異樣的歡喜,眼睛亮亮的多了些不同。


    結拜過後,年紀最小的鄭握道:“既然三位……哥哥要上山,宜早不宜遲!”平時都是叫綽號的,這迴正正經經的叫起哥哥來,這個少年老成的後生還是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正合我意!不過上山之前,俺們還有件事情要辦!”張榮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甚麽事?”三人納悶道。


    “投名狀呐!”張榮道。


    “啊?難道要殺個人啊?哥……大哥,如今梁山泊不興這個了,俺們要壞了好人性命,隻怕剛上山就叫好漢們砍了!”老三賈虎道。


    “尋常人上山是圖梁山的庇護,俺們上山是要做阮氏三雄那樣的人,豈能和等閑之人一般?”張榮胸有成竹道:“俺也不是無事找事,隻是有兩個人,俺一直覺得不怎麽對勁!俺上山之前,得先會會這兩個人再說!”


    一說起“兩個人”,三兄弟異口同聲道:“賈忠賈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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