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攻破王京,也就是此時的漢城開始,時間已經過去了三日。


    在這三日中,除了清剿、收捕城內的潰兵,梁山各部都在抓緊時間調節休整,畢竟一場不得不打的夜戰下來,各部都出現了不小的減員。再加上這數月以來不停奔襲作戰,除了王倫的親衛軍,其他野戰部隊就是損失最少的,也隻剩下八成戰力,更遑論蕃落軍這樣打殘了的編製。


    所以,王倫並沒有著急發動下一場戰役。他在等,因為即將有三路人馬要在這座未來半島的政治、軍事、文化、商業中心會合。


    不過,這個即將要迎來重大發展機遇的城市,如今看上去,還是顯得有些冷清。街市上的酒肆、客棧、各色商鋪之前,基本門可羅雀。就連糧鋪這種與市民生活息息相關的店鋪,也大多關門歇業。


    原因很簡單,這城中窮戶早叫李資謙榨了個幹淨,而有購買力者大多附逆,做了梁山泊的對頭。眼下蕃落軍暫編營的仆從軍們比誰都忙,正按圖索驥,緝拿漏網之魚。


    蕭條是蕭條了些,不過這樣也好,正好給了梁山泊一個推倒重建的契機。正所謂“快刀斬亂麻“,這些從前盤根錯節的高麗本土勢力,從人數上來講隻是一小撮人,但卻是最為敵視梁山(宋軍)的死硬對象,若不徹底將這些根子斬斷,高麗還是換湯不換藥的老方子。日後絕對會成為梁山政權的最大隱患。


    所以從這個層麵上看,武力拿下半島,絕對比對手一路望風而降要來得幹脆。眼下就有一個現成的例子。仇悆治下的含資縣(前羅州)就是為政阻力最大的一個縣域,其他七縣加起來的麻煩都不如他一個縣要多。


    為什麽?還不是因為韓安仁的投降,導致地方勢力尾大不掉。畢竟刀口可以毫無顧忌的對準敵對勢力,但卻輕易不能指向降人。


    所以這次蕭嘉穗的偏師在打下慶尚道之後,最有力的太守人選便因為身負重任而無法離任,自然也談不上上任了。於是真番郡排名第三位的前太學生呂將呂通判撿了個大便宜,越過仇悆直接就任了覆蓋慶尚道全境的新建臨屯郡的郡守。


    順便說一句。真番郡的八個縣令加上呂將一共調走了五人,隻剩下兼任太守的陳文昭和仇悆以及提奚縣令馮喜原班未動。這五縣的政事被他們離任前舉薦的人才暫領,以利於蕭規曹隨,至於這些王倫不那麽有把握的人是不是當縣令的料子,還得時間來考驗。


    這裏發生怪事要是被大宋官場偵悉。也不知會不會笑掉老爺們的大牙,反正估計是沒甚麽好話的。畢竟從白身到縣令已經夠離譜了,而一個通判飛躍到太守居然隻相隔數月!更離譜的是,這裏居然奇缺當官的士人,簡直是當今官場第一大奇聞!


    ……


    “魯大師、鄧大師,三營的白提轄和七營的趙牌軍前來辭行!”


    南薰門(漢城正南門)的城樓上,魯智深和臨時過來的鄧元覺正商議公事,正巧軍中小校過來報訊,兩人對視一眼。隻聽魯智深道:“叫他們上來罷!”


    “師兄,這兩個兄弟有傷在身,行動殊為不便。還是咱們兩個和尚下去見他們罷!”鄧元覺接言道。


    魯智深朗聲一笑。叫道:“迴來!灑家和鄧師兄自去會他們!”


    小校見狀,便在前麵引路,魯智深和鄧元覺下了城樓,隻見兩個麵色有些蒼白的漢子立在城門處。這兩人見魯智深和鄧元覺親來,都吃驚不小,忙一瘸一拐的上前行禮。魯智深把手一揮,道:“都不是俺們瘋魔軍的人了。還行甚軍禮?立得住不?來啊,給兩位兄弟搬把凳子來!”


    “大師,立得住,立得住!”


    隻因魯智深不大感冒別人稱他為將軍、都統之類,所以軍中多以大師相稱,連帶鄧元覺也沒人稱他將軍,這寶光如來卻也不在意這等稱謂小事。


    “立得住就好!你們現在雖不是我軍中之人,但咱們還是一個山寨的弟兄!若是日後到了地方上,也要把得住,立得穩!切莫要墮了我軍中威風!若是欺壓百姓,貪張枉法,別說裴宣容不得你,就是我和師兄,也饒你們不得!”鄧元覺告誡道,一反數月前對什麽事情都不感興趣的舊態。


    “小人謹記二位大師的教誨,下去了,絕不丟瘋魔軍的臉麵!”兩人均是表態道。說實話,他們不想離開軍營去做勞什子縣尉,隻可惜人生常不如意,在還沒有來漢城之前,兩人便陰差陽錯受了不大不小的傷勢,一直養在迴天營中,雖然於性命無礙,但是顯然不適合繼續留在一線作戰隊伍中了。


    魯智深點點頭,從去取凳的小校手上接過一條長凳來,他外表粗魯,但心卻細,知道自己不坐對麵兩個弟兄也不會坐的。


    果然,魯智深和會意的鄧元覺當先坐了,這兩人才在招唿中坐下,隻聽魯智深問道:“你倆傷勢怎麽樣?如何走的恁般急切?灑家記得你們養傷不過月餘罷?”


    “傷勢無大礙,杜太醫親自診斷的。如今臨屯郡呂太守催得急,正好仁縣(仁川)碼頭上有船要去濟州島,咱們這些傷不太重的人都接到朱軍師的調令,估計到了地方,傷也養得七八分了!”白提轄看來要比趙牌軍健談一些,主將問話時,一般都是他作答。


    “唔!”魯智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既然是迴天營中的太醫親自診斷的,應該於路是無礙的,沿途又是坐船,不需耗費精力,倒也妥當。他愣神的當口,卻見鄧元覺有些感興趣的問道:“隻聽說你們要去縣裏做縣尉。不知是哪兩個縣?”


    “小人是臨屯郡首縣東暆縣,縣令是由呂太守兼任。趙牌軍是蠶台縣,縣令聽說姓祖!”白提轄恭敬答道。雖然他隻在鄧元覺手下幹了沒兩個月。但此人和瘋魔軍的起家頭領魯智深頗為投契,其人為人方正,武藝高強,倒也頗得軍心,是以魯智深手下這些人也很是服他。


    “東暆縣好像是從前高麗的慶州吧?都說慶尚道慶尚道的,端的是首縣的名頭。隻是這蠶台縣卻在何處?”這兩人在軍中,一個幹到了提轄。一個是現任牌軍,雖說都是就任縣尉。但一個在首縣,另一個卻在不知什麽縣,這種根據資曆而來的分配倒也合情合理。隻是因為對臨屯郡的建製不太熟悉,便見鄧元覺迴頭望向魯智深問道。


    “蠶台縣就是叫縻貹打下來的晉州。和真番郡緊挨著,離濟州島也近。東暆就稍遠一點,在這半島的東南角,從前是高麗設下的東京!”魯智深自小便投在西軍,從軍的曆史要比鄧元覺長得多,是以對戰區的地理方位一般比較敏感。


    “原來如此!”得了魯智深解惑,鄧元覺恍然大悟,摸了摸泛著青光的頭皮,對跟前兩位交情並不深厚的部下道:“姓祖的縣令隻怕就是祖士遠。他和呂將都是東南人氏,我和他們倒也有一麵之緣。待會我與你們一張名帖,有甚麽解決不了的難事。放心去找他們!”


    白提轄見說和趙牌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出一絲欣喜之意,既然鄧元覺和他們兩位的新上司有著同鄉之誼,心中那種即將前去陌生的地域麵對陌生的環境的那種忐忑之感,頓時減輕了不少。隻見這兩人慌忙起身,對鄧元覺表達心中謝意。


    “鄧師兄恁地替你們著想。灑家也不能落下了。隻是這些文官灑家不熟,也沒甚麽交情。不過新任臨屯郡團練使冷寧。灑家卻知道他,索性一並與你們張名帖。到了地方放心大膽的去做事,不要忘了寨主的教誨!莫等將來到了裴宣麵前,怪灑家不替你們說話!”


    冷寧就是黃河口鹽山分寨的三當家,錦豹子楊林的左右手。當初在梁山人馬取柴進家小的路上和牛庚一起投的梁山。這兩人上山後一直沒有明確頭領的地位,後來在守備軍組建真番、臨屯地方守軍時,這兩人得楊林推薦,終於熬出了頭,在明確了夢寐以求的梁山頭領之位的同時,雙雙晉級為兩郡團練使。


    “報!前方二十裏處發現一彪騎兵,人數接近一千,打著步軍第十軍的旗號向我靠近!”


    四人正聊著,忽見三五騎斥候飛馳而迴。鄧元覺見狀和魯智深對視一眼,道:“馬家兄弟的馬隊?”


    “應該是護送軍師來此!”魯智深道,隨即對斥候下令道:“再探!”


    “水軍的船甚麽時候走?”鄧元覺趁這當口問道。


    “明日一早動身,不過仁縣尚有幾十裏地,估計會在下午動身。不過中午的時候,元帥會親自在都護府與我們這一批前去地方上的弟兄擺酒踐行!”白提轄迴道。


    “你兩個小子,當真有口福!當日破城的慶功宴上,灑家都沒聞到半滴酒香!”魯智深聽到酒字,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想必是心裏的饞(酒)蟲作怪。


    鄧元覺哈哈大笑,朝兩人點頭道:“你們自去跟弟兄們告別,名帖我會命人送到都護府上!”


    聽到這話,兩人起身告別,臨行前又說了許多心裏話。要說魯智深是個義性漢子,隻要不作奸犯科,他對手下都很照顧,是以這兩個大漢在即將告別這樣一位好上司的時候,心中說不出的不舍。就算縣尉這個位置是他們從前無法觸及的桎梏,但與他們現下的軍旅生涯相比,兩人都發自內心的不願離開。要不是因為這兩人是傷兵中有一定文化素養之人(上過兩天私塾),還有可能留在隊伍中充當訓練新兵的教官,這也是他們曾用心爭取過的位置。


    目送含淚而別的兩條大漢去了,魯智深心裏也不好受,鄧元覺勸道:“他們去當親民官,又不是生離死別,師兄看開則個!將來我等身邊還會出現更多和他們一樣的人,師兄不知又要傷懷幾次!照小弟看來,去地方上的人越多,說明咱們山寨的前景越廣闊!這是好事嗬!”


    鄧元覺說的倒是正理,可魯智深一反剛才的爽利,半晌都不曾說話。就這麽一絲不苟的朝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眺望,像極了目送遊子離家遠遊的一家之長。鄧元覺歎了口氣,也不再說話,隻是默默陪著魯智深這麽站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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