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姍聽見身後的【月亮】傳來的聲音, 並沒有理會,視線迅速在茂密的棕櫚樹間掃視,腦海中縝密規劃著可以藏身的位置。


    她的餘光掃過麵色蒼白的三個幸存者, 他們趴在泥土上用樹葉掩藏著身子,一動夠不敢動。


    剛才發生的事情讓他們差點暴露蹤跡。


    如果不是白文姍出手的話,那被蠱惑的女子已然丟了性命。


    不過所幸【月亮】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祂緊跟著白文姍身後,譬如緊鎖野兔的鷹隼, 時刻準備著再次出擊。


    【月亮】身形笨拙, 但勝在行徑速度極快, 一些小的枝幹根本阻攔不了祂, 徑直就被撞斷。


    好在白文姍也發現了自己和【月亮】的距離越來越近,她專挑粗杆棕櫚樹的縫隙,找準方位就往裏鑽,絲毫不給【月亮】靠近的機會。


    她的身手很是矯捷,手掌拉著橫在麵前的樹幹就借著慣性調整了個方向,一躍而出,在地麵上翻滾了兩圈又奔騰而起。


    一套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把宋婧都看得有些驚訝。她感覺得出來,這個看似沒有縛雞之力的女子並不是表麵上那麽的簡單。


    白文姍每一次調整的方向都總能差之毫厘地避開身後【月亮】的長舌,每一步都像是計算好的般精確。


    如果說【月亮】是一個舉著剁刀的屠夫,那白文姍就猶如砧板上那狡猾的泥鰍,根本讓對方使不出勁。


    白文姍並不是一味的逃跑,她嚐試著抽空在身前凝出手印,可不管她如何凝練,都感受不到雷法的迴應。


    這個地方,有些古怪。


    雷法根本使不出來,除了被動的被“追捕”以外,她還真沒有別的法子。


    【月亮】追逐了小一會兒,從最開始的興奮逐漸變得有些不耐煩了。


    祂開始還像是陪著白文姍戲玩似的,在棕櫚樹間兜著圈子。可現在,祂的行徑方式越發粗暴起來。


    行徑的路線上隻要遇到阻礙物,不管是樹枝還是樹幹,祂直接憑借著身軀撞擊過去,根本不留餘手。


    好幾次白文姍都迫不及防地差點被對方給逮住,還好眼疾手快,借著對方撞擊樹幹的衝擊力又撲開好幾米遠。


    【月亮】眼見根本追不上白文姍,氣急敗壞地停在原地,沒有了動作。


    白文姍鬆了口氣,以為對方終於是放棄了追捕,可剛迴頭瞧了對方一眼。


    隻見【月亮】像是深吸了口氣,整個身形膨脹了兩分,朝著白文姍喊道:“我真的生氣了!”


    說罷根本不等她反應,球形身體貼著地麵就翻滾而來,速度比起先前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巨大的衝擊力在地麵上印出一道泥痕,將地表的灌草、樹幹全掀翻了個幹淨。


    白文姍哪裏還敢停頓,朝了個樹木密布的方位就鑽了進去。


    可先前還能起到阻攔作用的棕櫚樹此時卻沒有了一丁點效果。


    【月亮】的眼中除了“上躥下跳”的白文姍以外,根本沒有其他的任何東西。


    棕櫚樹在對方的撞擊下攔腰而斷。數人環抱才能丈量的樹幹,徑直就被對方撞倒在地。


    此時就算白文姍再怎麽算計,也是無用功了。在絕對的力量壓製下,就算她再怎麽努力,也改變不了被食入腹中的結局。


    白文姍腦海中快速思考著。


    可無論她如何思索,都找不到逃脫的辦法。


    聽著身後唿嘯而來的斷木轟隆聲,感覺得到先前拉開的距離已經被無限拉近。


    要不了八秒鍾、甚至五秒鍾,就會被【月亮】給追上。


    “到湖邊去。”


    不知從什麽方位傳來一句聲響。


    白文姍聽出來了,是宋婧的聲音。


    水裏?


    她朝著身側望去,的確十米開外就是那整個樹林中僅有的銀色湖泊。


    此時也來不及細想了,白文姍跨步朝著身側一躍。一腳踩在樹幹上,朝著湖泊躍騰而去。一個猛子就紮了進去。


    先前白文姍隻覺得這湖泊泛著銀光,有些詭異,所以才一直在逃跑的路徑上避開來。


    此時真將身子給紮了進去,才發現她的直覺是對的。


    這片湖泊,不僅僅是泛著銀光那麽簡單。


    它的水流並不是透明的,而是煥發著金屬色澤。


    從撲身進入這裏起,鼻尖就環繞著刺鼻的氣味。金屬色澤的液體更是詭異,像是長了眼睛般朝著她身體的每個毛孔鑽來。


    迫不及待想要湧進人身。


    遍布全身的刺痛感和灼燒感,讓白文姍感覺被針紮般的疼痛。


    不過好在這銀色液體對於【月亮】來說也是頗為忌憚,祂屹立在湖岸邊上不甘心地轉了兩圈,才是被受到召喚般的“吸”入了上空。


    重新變迴了寂靜又安詳的圓月。


    白文姍等待了小會兒,發現【月亮】是真的迴去了,才從湖泊中站了起來,任由渾身的“水流”順著發梢流淌。


    這場驚險的追捕終於得到暫時的結束,白文姍胸腔上下起伏,緊接著是瀕臨絕境之下所爆發潛力後的陣陣虛弱感。


    宋婧已經站在了湖泊邊緣。她盯著矗立在湖泊中央的白文姍,眼中帶著畏懼。


    她看了好幾眼,才說了句:“你,不是人。”


    “彼此。”白文姍並沒有多說什麽,從湖泊中走了出來。


    她不是人,宋婧同樣也不是,誰也算不上嫌棄誰。


    她衣裳上夾帶著的金屬色澤液體滴落在地麵上,瞬間將植物灼燒成漆黑幹枯。


    另外幾個幸存者也是聞聲趕了過來,瞧見那一片銀湖驚訝地問了句:“水銀?”


    “是水銀。”


    白文姍先前下水的那一刻就知道這金屬液體是什麽了。


    還好她的肉.身並不是真正的肉眼凡胎,不然早就被侵蝕得連骨頭都不剩了。這玉石做的身子,連水銀也沒能腐蝕幾分。


    那幾人看白文姍的眼光更加怪異了。能從水銀構成的湖泊中走出來,還跟個沒事人一樣。這可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


    先前被白文姍用石子敲暈了的女子率先反映了過來,脫上外套給白文姍擦拭著身子。


    “剛才……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話……”女子的額頭上雖然被石子敲了個大包,但在昏迷前她卻清楚,如果不是白文姍先前敲暈了她,此時已經連屍骨都沒有了。


    更何況,如果不是為了救她。白文姍也不會被【月亮】所追逐。


    女子是個明事理的人。


    “沒事。”白文姍並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應了句便轉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宋婧。“你還知道些什麽?”


    宋婧知道【月亮】畏懼水銀。


    但卻一開始並沒有說。


    再加上對方本身龍虎山弟子身份,白文姍覺得宋婧身上的疑點重重。


    她應該是沒有惡意。


    不然也不會在白文姍走投無路之時出聲提醒。


    隻不過……


    白文姍覺得這宋婧的身份應該沒有那麽簡單。


    宋婧默不作聲,朝著白文姍後退了兩步。


    “你怕我?”白文姍問。


    “以鬼魅之身借助外物殘留世間,多為養魑。”宋婧盯著她說,“你是誰養的魑!?”


    宋婧的情緒比先前看來要激動不少,她的話語有些顫抖,也不知道那莫名的畏懼是來自哪裏。


    “養魑?”白文姍思索了一下。


    她好似聽說過這個說法,是某種歪門邪道。


    “我不是他人養的魑,”白文姍說,“我不過是還未入得了輪迴的殘魄罷了。”


    自從宋婧知道白文姍並不是普通人以後,變得警惕了不少。聽了她的話,還是沒有靠近,更不打算給她透露任何的信息。


    白文姍歎了口氣:“如果你還想要從這裏離開的話,最好將知道的所有事情給說出來。”


    聽到這句話,宋婧眼中泛出一絲古怪的眼神:“我如何能相信你。”


    “你除了相信我以外,還有其他能離開的方法嗎?”白文姍語氣緩和了不少,“被困在這裏七年,就不曾想過離開?”


    “離開?”宋婧臉上露出茫然,身形頓挫。


    白文姍瞧見對方有了些許動容,繼續補了句:“你是否被徐釗所害?如果是的話,我相信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聽見徐釗這個名字,宋婧終於有了情緒波動。“你到底是誰?可是神霄派來的?”


    她先前瞥見了白文姍結印,多少猜測出對方的來曆。


    但這次她猜錯了。


    “不是。”白文姍給出了否定的答案。“我是誰不重要。我和另一位同伴是為解決這件事而來。幫我找到他,他會有辦法將我們帶出去的。”


    宋婧注意著白文姍的微表情,並有發現異端,思索了片刻才終於鬆口:“你……那位同伴被關在哪張牌中?”


    白文姍迴憶了下先前在酒吧暗梯中的場景,恍惚中一掃而過的牌麵。


    “應該是……【倒吊人】。”


    第52章 渴望自由的靈魂


    “倒吊人?”


    宋婧聽見白文姍說出這張卡牌, 眉頭皺在一起。


    白文姍追問:“你可知曉一二?”


    “倒吊人的牌麵象征著自我犧牲,”宋婧側頭垂眼,“受困者將被生平悔恨之事所困, 陷入其中,永不得逃脫。”


    “中了那張牌,基本就算是進入了死局, ”宋婧說,“據我所知, 還從未聽聞有人能從【倒吊人】中逃脫, 你那位同伴, 或許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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