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嬸, 你說句良心話,咱們這些個孩子擺一塊,到底是誰打了誰啊,大夥兒都在呢,都瞅瞅,瞅瞅, 看看咱們家這兩個孩子都被打成什麽樣了。”


    姚二妹今天迴來就覺得不對, 平日裏自己一迴來,家裏那兩個混世魔王就立馬衝出來說自己餓了,吵著鬧著要吃飯,可是今天,家裏靜悄悄的,一點響聲都沒有。


    自家男人不是在意這些小事的,迴家就躺下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把灶頭的火一生,飯一熱, 就跑到兒子的屋裏去看去了, 這一看, 問清楚前因後果,真的是火蹭蹭蹭的往外冒。


    當然,她聽到的,是兩兄弟美化後的版本,撇清自己, 把鍋都給顧家幾個孩子背了。


    這顧家實在是太欺負人了,那苗翠花就仗著自己的哥哥是大隊長,這麽欺負他們這樣的老實人家,本來苗翠花要是沒來,她還打算帶著兩個兒子去顧家理論呢,姚二妹想著兒子剛剛的話,底氣很足,絲毫不怵苗翠花。


    圍觀的眾人看著趙滿倉和趙滿穀,心裏尋思著似乎真的是趙家吃了虧啊,不過這樣的事,放在別人身上可能定了死刑了,放在苗翠花身上,一切都有反轉的可能。


    為了保證不被打臉,圍觀的眾人紛紛老實站定,堅守隻看熱鬧,堅決不表態的方針。


    苗翠花老神在在,絲毫不為姚二妹的先聲奪人而慌了手腳,在來之前,她早就已經把一切的前因後果都問清楚了,她苗翠花可不打沒準備的仗。


    “趙家兩個小的,你們自己說說,你們臉上的傷是誰打的?”


    老太太挽起袖子,對著趙滿倉和趙滿穀問道。


    “還能是誰打的,還不是——”


    “問你話了嗎,你是趙青山的兒子啊?”姚二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苗翠花撅了迴去,周圍人的哄笑,氣的她臉都紅了,連帶著趙青山,都覺得不是滋味。


    “文子武子,還有他們家新來的那個小子,他們三個人打的,還有,還有那個丫頭也動手了。”


    被幾個比自己小的孩子給揍了,雖然說對方的人數比他們多,趙滿倉兩兄弟還是覺得心裏不好受,原本是想著瞞過去的,可是這臉上的傷太明顯,完全相瞞也瞞不過去啊。


    “大夥聽聽,聽聽。”姚二妹仿佛抓住了什麽把柄,得意著臉,衝著老太太跑去像是要找她理論。


    “聒噪。”老太太眉頭也不皺,直接將人一巴掌散開,姚二妹被推到一邊,整個人都悶住了。


    哪有人這麽不講理的,明明理虧,還來他們家撒野。


    “沒天理啊——”姚二妹直接往地上一趟,滿地打滾捶地,鬼哭狼嚎的,這是農村婦女撒潑的至高手段。


    “等一會你有的是時間哭呢,現在先停停。”這把戲是苗翠花年輕時候玩剩下的,現在她早就不耐煩玩這些了。


    沒檔次,不符合她小仙女親奶奶的身份。


    苗翠花這麽一想,隱蔽地挺了挺胸膛,盡量保持自己完美的儀態爭取圍觀的村民,不論站在什麽角度,看到的都是最完美的自己。


    “麗妮兒,這兩人說你也動手了,那你來說說,是誰先動的手,為什麽動的手。”老太太把站在邊上的顧麗拉出來,讓她還原當時的場景。


    一下子,姚二妹也不鬧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顧麗身上。趙滿倉和趙滿穀兩兄弟的眼神瞬間變得不是那麽好看,死死低著頭,似是要把腳上那雙黑布鞋子開出花來。


    “當時......然後......接著......”


    顧麗絲毫沒有添油加醋,將當時的場景重複,在提到趙家兩兄弟媽她們幾姐妹賠錢貨,她迴擊他們的那句“你媽是個賠錢貨,不照樣還有你那收破爛的爸收了嗎,還生了你們幾個小畜生,放心,姐幾個好的很,用不著孫子你擔心”的話時,全場的人都捧腹大笑,剛剛還躺在地上打滾的姚二妹都沒臉撒潑了,很得不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看著兩個心虛的兒子,知子莫若母,她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怕是剛剛兩個小的怕惹事,把重要的信息都隱瞞了,哪裏是別人欺負他們,分明是他們現挑釁啊,更可氣的,作為挑釁的那一方,他們還更淒慘了些,這未免特太孬了些。


    顧麗看著奶奶讚賞的眼神,這說話更加來勁了:“反正後來趙滿倉兩兄弟就生氣了,動手打了我,剛好二堂哥三堂哥他們看見了,就上來幫我們,一群人就這樣打在一塊了,不過先動手的是他們,而且這兩人忒不是東西了,看大姐她們兩個不動手,盡挑軟柿子打。”


    顧麗說完一長段話,眼巴巴地看著老太太求表揚。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小豐村裏,老太太就是一大boss,或許她現在最要做的就是盡量刷大boss的好感,沒道理顧安安那小胖妞什麽都不做就能討老太太喜歡,她這個二十一世紀的新新女就不行啊。


    顧麗美滋滋的,似乎已經看到老太太把自己捧在手心裏的畫麵。


    “趙青山,趙副隊長,你說這事,是咱們家孩子錯,還是你家孩子錯啊,我們家幾個小的,為了護著自己的姐姐,和你們家孩子打了一架,他們也不知道你家這兩個大塊頭中看不中用,還打不過他們幾個九歲的孩子啊,你在咱們村可是出了名的公正嚴明,這件事怎麽做,你看......”


    老太太眯著眼,給趙青山反將一軍。


    先動手,是趙家的錯,顧向文幾個動手,反倒是有愛姊妹,趙家的兩個孩子,連幾個比自己更小的孩子都打不過,這點更沒臉說。


    趙青山一心想要幹倒苗鐵牛,最愛惜自己的羽毛,苗翠花都拿公正來壓他了,他還能這怎樣,隻能大義滅親了。


    “苗嬸,照你說怎麽做——”看著自家兒子的豬頭樣,趙青山真的不太舍得再打他們一頓了,可是看苗翠花的樣子,也不像是這樣就能了斷的。


    “簡單。”苗翠花笑了笑,把兩個又縮到後頭的孫女揪了出來。


    “其他幾個和你家兩個兒子也算有來有往,都是動過手的,這也算兩清了。”苗翠花絲毫不心虛對方比自家孩子嚴重多的外傷,這還不是技不如人嗎,“我家這兩個孫女,從頭到尾沒動過手,被你那兩個兒子罵了一通,還挨了頓打,這怎麽也說不過去吧。”


    “秀妮兒,春妮兒,他們兩個打了你們幾下,給我一模一樣打迴去,他們打得有多重,你們就給我多重的送迴去。”


    苗翠花加重了音量,深深看著眼前兩個孫女:“咱們顧家就沒有吃了虧不還手的,你們要是還想當我苗翠花的孫女,就給我打。”


    顧秀和顧春被老太太這擲地有聲的話驚地渾身一震,瞪大眼睛看著她,有些迴不過神來。


    “苗嬸——”


    “爸媽——”


    趙滿倉兩兄弟,還有趙青山和姚二妹同時開口,趙滿倉幾個看著爸媽的眼神滿是哀求,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小丫頭片子打,那多掉分啊,即便兩個丫頭軟踏踏地沒什麽力氣,可是臉麵上終究過不去,尤其這圍觀的還有不少學校的同學呢,這要是往學校裏一宣傳,他們連書都不想去讀了。


    姚二妹也是這個意思,連撒潑都不敢了,好聲好氣地想和苗翠花服個軟,大夥就當這事兒過去了。


    “趙副隊長,你該不是覺得我家孫女被你兒子打不礙事,你家兒子被我家孫女打就妨礙了吧。”苗翠花笑眯眯的,看著趙青山。


    橫豎趙家和苗家顧家是不可能交好的,把人得罪的深一些和淺一些又有什麽區別呢。


    “就、按、苗、嬸、說、的、辦。”


    趙青山開了口,一字一句就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看著苗翠花的眼神也帶上了不善。


    可惜苗翠花當什麽也沒看見,轉過身,對著兩個孫女把臉一板,低聲吼道:“動手。”


    顧秀和顧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挪著小龜步朝趙家兩兄弟移去,看著那兩兄弟惡狠狠的眼神,還嚇得一哆嗦,不敢上前了。


    “我在這看著你們怕什麽,他們打了你們多少下,就給我全打迴去,不然就別認我這個奶。”


    苗翠花冷著臉,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顧秀和顧春頓時就慌了,爸媽都不要她們了,現在奶要是也不要她們,那她們幾姐妹該怎麽辦呢。


    “姐,別怕,我們都在呢,他們要是敢動手,把他們打的爹娘不認。”顧麗揮揮拳頭,幫兩個姐姐加油鼓勁。


    顧秀和顧春狠了狠心,閉上眼,軟踏踏地朝兩兄弟揍了一拳,然後趕緊捂住自己的臉,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那兩兄弟迴手。


    趙滿倉和趙滿穀哪是不想迴啊,隻是被自家爸用那樣兇惡的眼神盯著,就是心裏再不開心,也隻能忍著了。


    “力道太輕,難道他們幾個就是用怎樣的力道打你們的。”苗翠花語氣淡淡,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讓兩姐妹心有惴惴。


    第二拳,力氣比剛剛重了一些,對方依舊沒還手。


    顧秀想到了在這次之前,趙家兩兄弟看到他們幾姐妹時的嘲笑,那時候,爸媽還在,迴家和爸媽告狀,可是沒人打理她們,還嫌他們給家裏找麻煩。


    第三拳,力道更重了些。


    顧春想起今天挨打的那幾下,很疼很疼。


    第四拳,比前幾拳的力道更大了些。


    對方依舊沒還手。


    第五拳,第六拳,兩姐妹邊打邊哭了起來,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挨打了,最後不知打了多少下,兩姐妹估計自己也覺得似乎打的比對方打自己的次數來的多了,這才漸漸鬆開了手。


    似乎,反抗,並不是一件多麽艱難的事。


    “沒出息。”苗翠花微微攏緊的眉頭鬆開,上前拿出口袋裏幹淨的帕子替兩個孫女把眼淚擦了,說是半大孩子,其實也就在她胸口的高度。


    “我苗翠花當著大家夥的麵說清楚了,這三個孩子,爹媽是不管了,可是我苗翠花這個做奶奶的還在,她們的事,就是我苗翠花的事。”


    苗翠花看著外頭圍著的眾人,又看了看麵前的幾個孩子,包括顧向文兩兄弟。


    “你們欺負別人,我老太太第一個動手教訓你們,但是誰要是敢欺負你們,就給我加倍打迴去,誰要是不滿,讓他們來找我,你們要記得,你們姓顧,咱們顧家的孩子,沒有一個是孬種。”


    老太太深深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孫女,顧秀和顧春剛剛被擦幹的眼淚差點又又要流下來了。


    這就是被人護著的感覺嗎,真好。


    老太太這番話一出,大夥也算明白了,這幾姐妹是欺負不得的,說起來,這三姐妹也算是因禍得福了,以前還有爹媽在的時候,老太太也沒見插手她們的日子,這爹媽一被趕出去,反倒被老太太收到羽翼下了。


    這苗老太可比她們家那對父母可靠多了。


    心裏這麽想著,圍觀的眾人也決定迴去好好教育自己家裏的孩子,那些家裏有嘴碎的媳婦兒的,也決定迴去好好提醒一下,千萬別說那幾姐妹的閑話,要是被家裏的孩子學了舌,在幾姐妹麵前胡言亂語,把那幾姐妹惹到了倒是小事,把這老的招來才是麻煩呢。


    等苗鐵牛匆匆趕來的時候,什麽事都結束了,正巧和自己妹子在半道上相會。


    “你們看啊,這是你們舅公,雖然辦事不靠譜,這樣的大事也總是等事情結束了才到,比起你們奶奶,差了一百個舅婆,但是有什麽事,奶又沒在的時候,也能去找你們這個舅公,還算能辦點事兒。”


    老太太指著匆匆趕來的大哥對著幾個孫女教育到,苗鐵牛差點被她妹這番話氣到吐血。


    誰不靠譜了,誰沒用了,有這樣當人家妹妹的嗎!


    ******


    “唿唿唿,痛痛飛走了,唿唿唿,痛痛飛走了。”


    顧安安木著一張臉,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賣萌幹這種事,可是看著麵前小鬼頭可憐淒慘的模樣,也隻能硬著頭皮做下去了。


    她拿著家裏備著的藥水,幫蕭從衍上著臉上和胳膊上的傷,上一處傷口,湊近吹一吹,重複上頭的那翻話,她覺得此時的自己莫不是一個弱智。


    說來也怪她,有一次看著一個鄰居家三歲的小姑娘摔地上哭個不停,就這樣哄了哄她,誰知道家裏的幾個哥哥都不對勁了,每次在外頭受了什麽傷,迴家就叫她這樣幫著上藥,她要是拒絕,就一副傷心難過的模樣,一僵持就是幾個小時。


    顧安安無奈,隻能每次都生無可戀地,用哄小毛頭的方法,幫幾個半大孩子上藥。


    可能她不是弱智,隻是那幾個人有些智障。


    蕭從衍不知道胖丫頭心裏的腹誹和無奈,心滿意足地看著麵前粉嘟嘟的小丫頭認認真真的幫自己上藥,胖乎乎軟綿綿的小手就覆在自己的傷口附近,說話的聲音糯糯甜甜的,就像是以前爺爺的下屬送來的棉花糖一樣,又軟又甜。


    感覺被留在家裏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事,蕭從衍甜滋滋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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