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福成深唿吸口氣就從背後皮帶扣裏掏出一把陰森森的三菱刀說:


    “我帶了這個,在麵對同誌時,有理也會變成沒理。而且據我觀察,那些扒手都帶了折疊匕首,剛才我們是突襲,對方沒機會用匕首,要是僵持下去,就不好說了。”


    要過三菱刀看了看,大約20厘米長的三個刀麵顯得有點遲鈍,但張宣卻一點也不敢輕視它,甚至還有些害怕。


    他很明白:這東西要是捅在人身上,那人基本沒了。


    前邊開車的阮得誌迴頭瞟了眼,問了情況後就一直沉默著沒說話。


    張宣知道這舅舅已經有些生氣了,隻是礙於情麵沒發作。


    阮得誌確實有些生氣。這個外甥這麽優秀,又是兩家唯一的男丁,要是出了事,他怎麽過自己心裏這關?


    怎麽向姐姐交代?


    尤其是看到孫福成竟然帶了這種致命兇器,阮得誌眼皮就狂跳不止。


    生怕有什麽人命關天的事扯到外甥了,他們可是一夥過來的,到時候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啊!


    人生肯定會留汙點!


    其實阮得誌並不是不知前因後果,純粹是關心則亂。護犢子心切。


    深城火車西站到蛇口海關很近,都在南山區,走路直線距離隻有700米左右。


    麵包車七拐八拐離開車站後,停在了一條比較熱鬧的街上。


    阮得誌平複好心情,問幾人:“昨晚到現在,你們應該餓了,想吃點什麽口味的飯菜,海鮮、粵菜還是湘菜?”


    人老成精的孫福成察覺到了阮得誌對自己有意見,把刀收好後就默然不說話。


    輝嫂是個有眼力見的,對於父親深藏利器,不僅阮得誌嚇到了,她一樣被嚇到了,這時就算餓得肚子咕嚕叫了,也不越位表態。


    掃一眼三人,張宣就明了個中情況,還是得自己拿主意。


    頭往外邊看了看,指著最近的一家粵菜館說:“就這家吧,早吃完早做事。”


    他這說法得到了三人的一致認可。


    進店,阮得誌一口氣點了5個主菜,然後就直白地說:


    “等會就帶你們去海關倉庫看貨,要是貨滿意,我們再說接下來的事。要是不滿意,我等會送你們去汽車站,坐大巴趕往羊城。”


    這話正對輝嫂的胃口,省時又高效,當即點頭應允:“好,那就麻煩你了。”


    “不要客氣,大家都是親戚,應該的。”阮得誌說這話時,總算擠出了一個笑容。


    菜上的很快,量也比較足。


    看著是有5個菜,但初來乍到的輝嫂吃不慣沒有辣椒的粵菜,白慘慘的沒有丁點夾一筷子的欲望。


    她最後隻是在燒鵝這個碗裏下了幾筷子,大部分時間都在不著痕跡的吃白飯。


    而張宣三個男人就不一樣了,粵菜早習慣了,端起飯碗就胡吃海喝。不過三人比較幽默,基本不怎麽碰燒鵝,留給輝嫂下飯。


    20分鍾左右,把肚子塞滿的幾人又上了車,直往海關倉庫行去。


    路不太遠,趕到大門處時,阮得誌要求孫福成把刀放車裏,然後帶著幾人辦了流程手續。


    張宣發現,這舅舅的人緣真不錯,海關每個同事遇到他時都會跟他說幾句,或帶笑喊一聲“阮科”。


    而這時,阮得誌也會向其中一些人特意介紹張宣:“這是我外甥,以後要多關照下啊。”


    至於輝嫂跟孫福成,阮得誌提都沒提,別個主動問起時,最多說一聲:“這是我外甥那邊的親戚。”


    瞧瞧,瞧瞧,這親舅舅的態度,這親舅舅說話的藝術,看得張宣心花怒放。


    張宣很清楚:阮得誌對幾人區別對待,很明顯是故意的。這麽做就是為了突出自己的地位,日後讓輝嫂對自己形成依賴,提前斷了輝嫂不該有的心思。


    他靜靜觀察了一番輝嫂和孫福成:


    發現輝嫂始終保持一副微笑的樣子,麵對任何人都不多話,不僭越。


    而孫福成就簡單多了,悶葫蘆似的閉嘴不言,也沒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個隱身人,似乎不存在一樣。


    張宣不知道這兩人有沒有領悟到阮得誌的意思。但想到這是兩個人精,應該沒那麽笨。


    一路七拐八拐越過了很多倉庫,阮得誌帶著幾人最終來到了一個靠海的倉庫前,讓人打開門臉,就對三人說:


    “8.3萬件衣服都在這裏,你們進來看看。其中男女襯衣和短袖t恤、西褲、休閑褲要占一半多數量。


    剩下的都是外套、牛仔褲、喇叭褲、棉毛衫褲、女裝、夾克和內衣,我們都分門別類碼好堆的,方便省事。”


    說著,阮得誌親自帶著三人識別標簽:“這個碼堆都是外套,料子有滌綸的,有化纖的,也有棉的,也有其它用料的。”


    到這,阮得誌吩咐人拆開一包,從其中拿出一件外套就說:“這件外套重1.2千克,麵料是緞麵,還輔助有金銀絲……”


    別看一開始阮得誌對輝嫂父女的態度很冷淡。但涉及到正事時,卻很謙和,一絲不苟,生怕幾人因不懂而做了錯誤決定,幾乎是每個種類,他都要詳細講給三人聽。


    就比如重量,男襯衣(件)重200—300克,棉毛衫褲(件)重200克,女襯衣重100—150克,女裝(件)350—500克,短袖t恤(件)重100克,內衣褲(條)重50克……


    這親舅舅的態度很明確,你們第一次上手這東西,衣服好賴,方方麵麵我都給你們講的明明白白。你們可以買,也可以不買,決定權在你們手裏,但貨物出了倉庫他就不再擔任何責任。


    巴拉巴拉講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然後阮得誌就讓三人自己隨意看,他就跟旁邊的同事聊天去了,有說有笑的同時,還偶爾指著張宣說幾句掐尖的話。


    比如向人說:這是我親外甥,是個大學生,還是個作家……


    從中午到下日落,輝嫂雖然很沉默的忙著看這看那,小心翼翼到每個碼堆都不放過,認真驗貨,但兩眼卻一直在放光。


    挑個時機,張宣低聲問:“嫂子,你覺得怎麽樣?”


    輝嫂驟然變幻一個笑臉說:“好。這批衣服的質量、款式和成色,比我想象中的還好。”


    聽到這話,張宣放心了,進一步問:“那咱要嗎?”


    輝嫂連點幾下頭,很利索地表態道:“要,當然要,全部要。這種機會千年難碰到一次,不買得後悔死。”


    第52章 拿下


    聞言,張宣半真半假說:“以後要是還有這類好東西,我讓舅舅給我留著,我到時候第一個通知輝嫂你來看貨。”


    輝嫂秒懂他的話中話,笑著說:“我就等你這句話呢。”


    傍晚時分,四人達成了買賣共識。


    張宣隱晦看一眼親舅,就率先表態說:“老舅,我們這次帶的錢不夠,我決定先要一小半貨。”


    阮得誌問,“一小半貨,大概是多少?”


    張宣拍拍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說:“先來2.5萬件吧,我和輝嫂的錢加起來隻夠買這個數。”


    聽到買2.5萬件,輝嫂人都聽懵了,下意識瞄一眼飽脹的帆布包,她從來沒想過裏麵裝了這麽多錢。


    輝嫂心裏算了算,這不得有要兩位數?11萬?


    她雖然在某一刻有過懷疑,但想到這老弟年紀輕輕就是個作家,有那掙錢的能力啊。


    而且上午火車站的一幕也讓她記憶深刻,張宣出手果幹、沉著,麵對人多的扒手,很有擔當和氣勢。


    這麽想著,輝嫂覺得,舅舅家裏真是出了個厲害角色,這年段不僅能掙錢還特別有城府,自己不能以常理度之。


    思緒一兜轉,她就釋然了,自己何必想那麽多呢?


    自己都要依靠這弟弟發家,有什麽資格想那麽多呢?


    進貨越多,不就對自己越有利嗎,這是輝嫂希望看到的大好事。


    阮得誌配合說:“2.5萬件,你都帶的現金?”


    張宣咧嘴一笑,又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阮得誌視線在包上溜一圈,沉默四五秒,稍後就恰到好處說:“今晚你跟我迴家住吧,帶這麽多錢到外邊我不放心你,這一帶到了夜裏可不太平。”


    要得就是這話,配合的漂亮,張宣默默為這舅舅點個讚,附和道:“好,我也正想去看看舅媽和蔓菁表妹呢。”


    兩人一問一答,事先沒對劇本,卻演了一場完美的戲。


    本來包裏就1.1萬,其中還有3000是向米見借的。


    但這並不妨礙張宣扯虎皮做戲,出發前就塞滿了雜七雜八的東西,硬是裝成了十來萬的模樣。


    他也不在乎輝嫂信不信,隻要表麵天衣無縫,你沒當場拆穿我,不信也得信。


    張宣倒也不是有意欺瞞自家嫂子,這不是實在囊中羞澀麽?


    馬上要高考了,不想麻煩麽?


    也是用這種方式規範自己的應得利益,不是麽?


    又沒錯,也沒壓縮輝嫂的利益空間,張宣做的堂堂正正,理所當然。


    他也吃定了輝嫂不會傻傻地要去看自己的錢。


    既然這樣,大家麵子上都過得去,事後雙方都受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麵,傻子也知道分寸,傻子也知道該怎麽做。


    而退一萬步講,輝嫂腦抽了要看自己的錢,那就隻能攤牌。


    大家要麽做一次性買賣,或者幹脆不跟你做了,張宣自己帶貨迴邵市去賣,最多辛苦而已,浪費時間而已,但他還是自信能賣掉的,畢竟前生也兼職做了那麽多年外貿,談生意的能力也許不那麽強,但自認為也不差。


    達成口頭協議,張宣和輝嫂兩人當即就點了2.5萬件服裝放倉庫一個角落,衣服、褲子、外套、內衣都有合理搭配,這是他們明天要運走的。


    一切搞定,出了海關倉庫,阮得誌邀請輝嫂父女去家裏做客。


    但輝嫂很有眼力見,笑著婉拒了。


    見狀,張宣就跟輝嫂說:“明天我負責把貨從海關提出來,輝嫂你聯係表哥,盡快安排貨物走火車運到邵市。”


    輝嫂利落說:“好”


    這也算是兩人的默契了,海關的罰沒物資必須經張宣的手,也隻能經他一個人的手。


    因為這裏涉及他拿貨的價格,不能讓輝嫂知道。


    所以兩個聰明人,在這裏心照不宣。


    陪著輝嫂父女在街上一家賓館安定好後,張宣提出了告辭,帶著帆布包跟隨阮得誌走了。


    站在窗口目送他們離去,孫福成打破自己的沉寂狀態:問:“張宣是陽雲親舅舅的兒子?”


    輝嫂也來到窗前,往外邊瞅了瞅就說:“是啊,厲害吧?”


    孫福成點頭:“做事有進有退,麵上生和氣,卻不缺城府,手段老辣,年紀輕輕就這般了得,以後是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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