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隻需簡單的指令,便能控製住她們,驅使這些人去完成自己的複仇。


    “下麵就是崖穀派, 我想你們都清楚它的名氣, 是個坐擁千畝良田的大宗派。糧倉米麵夠你們吃上五十年, 牲禽魚蝦應有盡有,房屋瓦樓四千幢,四處懸崖絕壁,靠山近水,易守難攻,拿下它足夠尤人翻身。”


    鷲月的話,讓山頂上的眾人為之激動!這一刻她們尤人等了千年之久,殺死奴役她們的壓迫者,搶迴原屬於她們的一切!


    “滅掉崖穀派,光複尤族!滅掉崖穀派,光複尤族!……”


    憤怒暴躁的奴隸們齊聲呐喊,醜陋屈辱的奴章,出現在身體的各個地方,在晨曦中微微發熱發紅,訴說著每個人的悲慘過往。


    鷲月安撫住激動的同族,示意她們先找地方休息一下,養精蓄銳,等她的號令響起時再發動攻擊。


    頭頂盤旋的蒼鷹終於找到機會落下,大鳥撲騰著落到山頂的勁鬆上,閃著藍光的瞳孔盯著鷲月,堅硬喙啄發出人的聲音。


    “為什麽不聽從我的指示!你該先進攻光明派,那裏才是首要解決的地方!”


    沉悶的鷲月並不理會蒼鷹的質問,她叉腰望著曾今的故地,固執道:“這裏才是我首要進攻的地方!”


    “鳶兒已經被救出來了,你不是看到了嗎?崖穀派遲早會被消滅,差這點時間嗎?”


    對於這個不聽話的手下,潘翼瞳是頭痛萬分,光明派內的炙魔一天天壯大,若是不解決遲早會釀成大禍,尤人本可以靠此機會一舉翻身,但鷲月卻繞開重點,去攻打一個不重要的配角。


    鷲月垂下腦袋,解釋說:“我會速戰速決,盡快轉移戰場。”


    “光明派現在內部空虛,攻打它不需損失分毫,可崖穀派兵肥馬壯,你怎麽保證行動能成功?若這次戰損了,我們所有的計劃將會功虧一簣,你想沒想過,自己的私心會讓尤族再次沉淪,所有人都會被你害死!”


    “……”鷲月沒有反駁,潘翼瞳說的是事實,攻打崖穀派是她的私心,若是失敗了,這就是她的罪過。


    “蠢貨!蠢貨!飛鳥尤族有你們這群後代,真是罪孽深重,我真恨不得將你們全都殺了祭天!一代代地拯救,一次次地失敗,何時是個頭!”


    潘翼瞳向來沉穩睿智,少見像今天這般歇斯底裏,她對鷲月的行為表露出不合理的怒火。


    “我就該早早放棄這裏,讓她跟著你們一起在這個地獄無止盡地沉淪下去,於我何關!於我何關!為什麽要在這裏耗費我的精力!蠢貨們!蠢貨!”


    蒼鷹怒睜的眼睛凸現,努力傳達著操控者的怒火,直到嗓音沙啞,它才慢慢恢複了理智。


    “去吧,沒救的愚輩……”


    蒼鷹撲騰著雙翅,失望地飛走了,站過的枝椏上,留下一小瓶藥水。


    鷲月走過去將其拿起,手心裏的藥瓶輕飄飄,打開便可看到發散出來的藍色煙霧,霎那間融入空氣中,在朝陽刺破雲層的那一刻,她聞到了天空的味道。


    盤坐於草石中的尤人全都被味道吸引,不約而同地站起了身,山風吹著她們幹瘦的軀體,心髒裏有什麽東西在噴薄,順著毛細血管散布全身。


    耳中全是鳥叫聲,尤人們抬頭仰望著高空,腦海裏浮現的卻是那層層疊疊的白雲,她們張開雙臂,背後的肩胛骨隱隱發癢。


    是歌聲,誰在唱歌?一覽無餘的晴空傳來陣陣悠鳴,好似神明傳來的哀歎,唿喚著她的子民後代。


    嗡——————


    歌聲越來越清晰,尤人們努力踮著腳尖向天空張望,雙眼閃著藍光,臉上盡是虔誠。


    鷲月吃驚地看著漂浮於天空的眾人,忘記吹響手裏的哨子。


    藍色的光芒從背後衝出,被囚禁一生的奴隸,長出了屬於她們的翅膀,像一隻隻飛翔的光鳥,靜守在原地,等待著風的召喚。


    尤人一族,以鳥為圖騰,居於高處,翱翔蒼穹,以魂為翅,鏈接天地。


    沒想到這不僅僅是個傳說,鷲月聳動著發癢的肩膀,她伸手想要去抓撓後背,然而剛舉起胳膊,身子就一個泠冽歪在了半空。


    什麽!鷲月扭轉腦袋朝背後看去,自己的肩胛骨處也發出了絢麗的藍光。


    我也可以飛?


    震撼充斥滿內心,鷲月試著向上蹦噠了兩下,身體格外輕盈,很容易便浮到了高處。


    血液中流淌的天性,讓她很快就掌握了飛行技巧,鷲月用意識把握著身體的方向與速度,和鳥兒並肩翱翔。


    陽光是她的風景,風與雲成了她的養料,自由!是自由!這就是獨屬於她們尤人的自由。


    她俯瞰大地,山川河流盡收眼底,這一刻她終於體會到了潘翼瞳的悲痛。


    她們這樣自由自在的種族,居然被鏈鎖拴住頸脖,被烙鐵打上奴印,被牢籠困住一生,生生世世,祖祖輩輩地匍伏於泥土裏,吹不到山頂的風,照不到頭頂的日。


    被折斷的翅膀,被掩藏的光芒,這是尤人的血淚,是她們的悲憤!


    壓迫我們的殘暴者,今日我將以十倍百倍的方式還饋迴去。


    嗚————-


    悠遠的哨聲響起,懸浮於半空的尤人們煽動起背後的光翅,耳邊響起嘈雜的嗡嗡聲,眼發藍光的鳥兒,在鷲月的帶領下,俯衝進山穀間的城市。


    崖穀派上穹有結界保護,任何蛛絲馬跡都會驚動仙門的高層。


    當這些不速之客貿然出現在頭頂之時,崖穀派立馬糾集門徒,作陣反擊,一時間天空成了戰場,無數轟擊爆響,城裏的居民四處逃竄。


    “這都是些什麽妖怪!”


    長翅尤人已經消失太久,突然現世讓所有人都為之震撼,看著自由穿梭在空中的藍光怪物,大家紛紛展開了狙擊。


    表情木然的藍眼光翅,飛梭在曲折街道之中,手裏的刀劍散發著瘮人的寒意,毫不留情地斬殺著奔逃地路人。


    她們身體輕盈,速度飛快,普通的仙術根本無法攻擊到這些維度自由的來襲者,無論百姓修士都接連死在風刃之下,血流成河,慘唿遍野。


    高台之上的老仙師目睹一切後,顫抖地舉起雙手,用嘶啞地聲音大唿道:“是——是,是飛尤!”


    “飛尤出現了!天地要變,災亂再起,眾生皆難——”


    一道藍光閃現,警守的修士立馬展開結界,朝來者發起潮滅反擊,大大小小的風暴卷起,風勢影響到了飛行,阻止了飛尤的攻擊。


    鷲月調轉方向,往上空飛去。


    這是她第五次朝崖穀派的中心發動襲擊,顯然潘翼瞳說的沒錯,崖穀派內裏人手充足,就算她有光翅都無法突破防守殺進去。


    打不掉頭首,那她們就無法占領崖穀派,這次行動也將以失敗告終,她會死在這裏,從而無法履行承諾,帶著妹妹遠走高飛。


    妹妹,你在等著我是嗎?


    紅色的發帶飄揚,女孩溫柔的笑容浮現在眼前,粉色的指尖觸及到冰涼的臉龐,軟軟的嗓音像午後枝頭上的香桃子。


    “鷲月,別總是擔心我,你的人生不需要我來牽絆,嗯?幹嘛不高興~”


    陽光有些刺眼,屋簷下的石墩坐著有些微燙,鷲月別開臉並未迴答鳶兒的疑問。


    鷲月是個悶葫蘆,臉上的表情萬年不變,但鳶兒就是能很準確地猜測到她的情緒,高興時她的耳尖會發紅,生氣時嘴角會緊繃,疑惑時眉頭會微蹙,緊張時黝黑的皮膚會發熱.......


    她的一絲一毫變化都逃不過鳶兒的眼睛,見她又暗暗鬧別扭,鳶兒輕聲笑道:“怎麽了,總是給自己置氣,像個小孩子一般,有什麽話告訴我就是了!”


    鷲月扭頭,用深黑的眼眸望著身前明媚的女孩,細碎的發絲反射著點點柔光,記憶中的妹妹依然耀眼溫情。


    她用粗糙手掌輕輕握住女孩柔軟的指節,像是捧住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你不是我的牽絆,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你從來不是牽絆,你是我此生的牽掛,是我活著的意義,是風與雲的相隨,是海和天的交織,我們的靈魂緊緊圍繞,心神彼此相扣,又怎能不擔心你?


    妹妹,如果沒有你,那我所做的一切都將毫無意義,隻要你好好的,隻要我們還能相遇相守,那這個世間便值得原諒。


    第68章 尤人的獻祭


    崖穀派是坐落在大峽穀間的宗派, 其地理位置優越,物產豐饒, 靈氣旺盛, 千百年來仙門未曾斷代,一直被穀氏宗族把持。


    很少有組織能從地表攻擊到崖穀派,在峽穀的盡頭處,穀氏家族修建了十層嚴密的城牆防守, 而崖穀派的兩側又是萬丈懸壁, 四麵固若金湯, 保佑著此派千年不倒。


    然而正是因為外患的消除, 使得崖穀派內裏積累的腐朽逐漸發酵, 穀氏家族的基業被後代們謔謔得隻剩下了個大框架,掌權者吃喝闝賭不理政事, 為官者徇私舞弊勾結外派,百姓者多已背井離鄉外逃求生。


    好好的祖業從內到外爛得徹底, 所以當飛尤突然從天而降, 進攻安逸空虛的崖穀派派時, 偌大的幫派隻調遣出了三隊守衛。


    “發射!發射!將這些下賤的奴隸給我打下來!”


    高台上架起了神射蠻弓, 一種速度很快攻擊力很強的仙器,靈箭可以追蹤目標行至千裏, 十分恐怖。


    崖穀派的主教是個不滿三十,眼圈暗疲的男人,他藏於堡壘之中,憤怒地指揮著暴露於高台上的修士們。


    將手裏的千裏眼神器拿起來,主教仔細觀察著穿梭於高空中的飛尤, 這些怪異邪門的家夥, 個個形如幹屍, 雙目無神且無痛覺,就算被靈箭追捕到,刺入心髒的武器都沒有阻止到她們的行動。


    身背光翅,手持刀劍的飛尤,眼睛冒著藍光,自由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所到之處血肉飛濺,無一幸免。


    崖穀派之外的百姓們沒過多久就被屠殺殆盡,行之最後,連慘叫都難再聽到,而那些殺人不眨眼的飛尤隨機聚集到了仙門的上空。


    修士們看著盤踞在頭頂的飛尤,好似是發覺腐肉的禿鷲,樣貌詭異,怪叫連連,恨不得立馬衝下來將他們撕得粉碎。


    老仙師恐懼地催促主教道:“守不住了!主教守不住了,快快招唿眾徒躲進堡壘,沿著暗道逃離吧!”


    男人心有不甘,但外麵那群尤奴明顯是被人故意煉製成了武器,除非有與她們媲擬的飛行能力,不然這麽死抗下去遲早陣亡。


    “當務之急是保存住穀家血脈,將消息傳送出去,等援兵趕來再反擊也不遲!”


    是的,老仙師說的對,先保命要緊,崖穀派內裏空虛,神器仙具都被派裏的後輩們或抵押或租借出去。再加上這些年收成不好,人口流失嚴重,派裏也養不起更多的警衛,很多仙師都被調遣到了外麵。


    所以他們現在是要人沒人,要武器沒武器,外表看似兵肥馬壯,實則就虛有個架子,一旦戳破了表層,那一敗塗地便是遲早的事。


    穀主教帶著家眷從堅實的壁壘中快速撤離,穀家祖輩早早就為他們預留了暗道,暗道極為隱秘幽長。


    入口在王座的底部,防止後來者順著追過來,等人員撤離完全後,此地便會被武力摧毀。大大小小將近兩百人,全是穀氏一族的親屬,門派的徒子們則被主教故意留在了外麵斷後,這幾乎就是拿著徒子的命來為自己爭取時間。


    出了崖穀派後,暗道徒然變抖,拖家帶口的豪門貴族們走得十分吃力。暗道幽深且黢黑,夜明珠照得台階深深淺淺,十分驚險。行至高處停至一方寬敞地,主教預估著已經脫離危險,便示意眾人稍作休息。


    距離飛尤發起攻擊已經過去十二個時辰了,十二個時辰,一天的時間,崖穀派就落入了卑賤奴隸的手裏!穀主教恨得咬牙切齒,他透過預留的通風口向外望去,狹窄的洞口外雲煙縹緲,可以看出他們已經身處懸崖內壁,剛才攻擊他們的飛尤,此時正在眼前兩丈遠的空中穿梭。


    這些飛尤好似著魔一般,順序有秩地作圓盤旋著,周圍的氣體都被她們的行為擾亂,靈力匯集到了圓心之內,聚成了一道鏈接天地的藍光。


    她們在作什麽道法?


    穀主教拿出千裏眼朝圓心瞧去,仿佛天泄洪流的藍色光柱內,隱隱綽綽地顯現出一個人影來。


    老仙師在身旁催促:“主教!時間不等人,我們得趕緊離開。”


    “你先帶著他們撤離,我待會就到!”穀主教急於知道飛尤的秘密,他必須清楚這些尤人是從哪裏來的,居然能夠長出翅膀滅了崖穀派。


    人類長出翅膀,不就是將近於飛升嗎?能夠飛天的人,已經是半個仙了。


    就憑這些卑諾的奴隸,這群下賤尤人?他們世世代代耗枯心血想要達到的境界,居然被她們輕輕鬆鬆突破了,怎麽能甘心,怎麽能接受?他必須要知道飛奴的來曆,炙魔的現世是不是這些尤奴引發的!


    盤旋的飛尤速度越來越快,周圍的雲層都被她們攪開,耳邊傳來連綿不斷的悠鳴,好似是遙遠上古時期的遺音。


    層層音浪拍打,當潮鳴到達頂端時,想象中的爆破聲並沒有如約而至,世界反而萬籟俱寂,耳朵像是突然失聰了,再聽不到任何雜響。


    就在穀教主疑惑時,空氣肉眼可見的扭曲,氣波蜿蜒抖動地延伸到了跟前,山體震動,頭頂的砂石簌簌而下,他被這巨大的衝擊力拍飛到了穴壁上。


    等耳邊尖銳的餘鳴消散,穀教主才恢複過神智來,他急忙撿起身邊的千裏眼,跌跌撞撞地爬向通風口。


    因為剛才地波動,通風口也被震毀,原本盆大的口子,現在直接塌出了一間房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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