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喜宴,孟景華也來了。


    在花園裏花叢交錯,一陣陣馨香混合裏,一叢百合花映襯邊一群男子裏,趙容之隻看得見孟景華。


    他就含笑坐在那裏靜靜喝茶就是一幅畫。


    他臉上帶著笑意,眼角眉梢都沾染了這府中的喜慶。


    趙容之暗自握了拳,從廊下的台階上離開,帶著身後的宮女,展著笑靨跟著小廝走到另一邊女眷處。


    繞過樟樹,路過梧桐,趙容之想起自己在漆黑的巷子看著那人騎著馬走過去,眼淚曾滴答落在地上。


    她喜歡孟景華,是一個秘密。


    她小時候,很討厭趙孜。


    在她看來,趙孜其實是這一眾皇子公主裏,活的最恣意的。他的母妃是僅次於皇後的孟貴妃,天天在陪他身邊,各種寵愛各種順意。


    所以趙孜從小就是活潑恣意的。


    而她,僅僅是因為出身不久,就沒了母妃,所以父皇多了幾分疼愛,但也僅此而已。


    大皇子日日刻苦讀書與太子日日讀書向平,二人默默叫著勁努力。而趙沐,整個就是太子殿下的小跟班,或者趙孜的玩伴,從來沒有人特別關注他,連他的母後,眼裏看的大多是太子。


    後來出生的趙希,因為是最小的,但也僅僅是最小的,母妃不起眼,他也不起眼。


    看著一起長大的寡言安靜的趙孜,她總是想替他爭取,畢竟她也是在葉妃娘娘身前長大的。


    所以,她就利用她唯一的力量。通過她的外祖父,讓趙孜的楊太傅,單單對趙孜十分嚴厲分外苛刻,並讓人對在孟貴妃身邊說,嚴厲成才,必有大誌。


    孟貴妃也認同了。


    導致於,那幾年的趙孜忙著應對讀書寫字,整個人都文靜收斂許多,但他其實還是不喜歡讀書的,所以,孟貴妃竭盡所能,說服父皇將他送出宮去曆練了。


    這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且孟貴妃對趙孜的寵愛的確深厚,父皇對孟貴妃亦是。


    也就是趙孜開始變得安靜收斂奮力讀書的那兩年,她,趙容之,初遇見了孟景華。


    她為了得意的笑,跑去偷看楊太傅訓斥趙孜,又看見趙孜身旁還有一位伴讀。


    打聽之後,才知道,是趙孜的表兄。


    她因著玩心,親自去攔下了那位小公子。


    一見才知,原來,世上有這樣好看的人。


    明明才十一歲,卻已見美色。


    小公子看她身邊兩個大宮女一眼,有條有理地施了禮,“吾孟景華,四皇子伴讀,不知殿下何故攔路?”


    趙容之那日之後,還特地跑去看了大皇子的陪侍孟大公子孟景宇,得出來的結論就是,他沒有他弟弟好看。


    “你為何要做四皇子的伴讀?”


    又一次,下雨天的時候,宮女去取傘,趙容之一貫大膽,遣走侍衛,一個人留在走廊的角落裏,無聊地數著被風雨吹落下的花朵。


    那次,她撿了幾朵濕的杜鵑花捧在手裏,孟景華路過時,送了她一張手帕。


    唯一一次她的生辰,趙孜帶著孟景華參加了,孟景華送了她一隻玉兔,她不小心摔碎後,自己又拿去雕成各種小東西,一直放在身上,其中,她最喜歡那個玉佩,雕了兩朵杜鵑花。


    還有,孟景華曾經看到她與趙寧之的口角,並沒有覺得她跋扈,反而說,人性不同,去不同,情不同,你也是一純性真情之人。


    她以為這是讚美。


    先前,她很討厭孟貴妃,而孟景華是樣貌最像孟貴妃的,可現在,她討厭不起來,她承認,孟貴妃確實很美。


    趙孜出宮了,孟景華也迴去自己原先的族學。


    數日不見,思念蔓延。


    沒有英雄救美纏綿佳話,沒有一見鍾情情深不殆,自己隻是為色所迷。


    這一定是趙孜報複的美人計,她這樣想。


    於是出宮時,她就專看那些清秀公子,俊美書生,可那人的眉眼,在腦海裏越刻越深。


    她開始假借容公子的名字向他求教。


    孟家家風有雅致一詞,而孟家人的丹青一事一直都很出色。孟貴妃,孟大人,還有孟景華,都喜愛擅長丹青繪畫。


    她假裝一個愛丹青慕他名聲之人,寄去精心繪製的拙畫,或贗畫,求他指點品鑒修改。


    他也細心賜教,返迴迴信。兩個月,一次書信來迴,寥寥疏疏幾封信,花了她無數心思。


    她用盡恩寵向父皇求了兩個合適的貼身侍衛,說盡好話,求皇後娘娘讓她每月出宮,悄悄購置名畫,躲著所有人自己悄悄練習作畫。隻是,她始終都不敢在畫紙上,畫出一個他。


    一來二去,教習畫作的信裏,也會聊一些趣事瑣事。


    他說南湖畫舫風景美,隻不常去,她親自去租畫舫,畫下夜景。他說冬雪美,可難畫其形,她在冬日看雪就會想起他。


    你有沒有這樣一種感受。


    冬日裏,雨夜裏,一切不順心不如意的時候,隻要想起他,想起他的信,他的麵容語氣,一切煎熬,痛苦,委屈,眼淚似乎一下子可以拋出雲外。


    環抱著自己,閉上眼,全是他的樣子,腦海裏隻有他,夢裏也是溫暖開懷。


    在她十五歲及鬢之後,又過了半年,她又故意在南湖邊的路上偶遇了他。


    這一次她終於鼓起勇氣,上前認出他來,邀他一同去茶樓喝茶看雪。她身邊的兩個侍衛,一個喊著容公主,一個叫著容公子,這樣,他該知曉了吧。


    雖然她的婚事多半不由自己做主,可萬一他答應了,一同懇求父皇,父皇也會答應的吧。


    在細碎的飄雪裏,她的笑意僵在臉上。


    問安之後,多謝美意,恭敬從命。他還說,且慢。


    細細的雪花落在她臉上,冰涼涼的,落在她的睫毛上,她也終於看清雪花的形狀,但很快就融成水珠掛在她的眼邊。


    一旁的茶樓裏由嬤嬤婢女擁著走出來兩位佳人,從他側過頭溫柔的眼神和囑托聲裏的,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可笑,自己扮男裝的身影十分狼狽。


    在她們彎腰行禮時,她匆匆編了個謊,取消前言,匆匆離去。


    從那之後,她沒有再寄過去信,他那樣忙自然也不會再主動寫迴信,她再也沒有單獨與他說過話,即使,在宮中遇見,也是直直略過,像她對其他世家公子一樣。


    她依舊會在街上偶遇見他,但她再也沒有主動上前,人潮人海裏,她隻在看遠方或環視四周時,時默默掃兩眼,最多兩眼,她便要笑著裝作無視不識,與身邊的人熱鬧地走到另一邊去。


    但是昨天,她沒有忍住,躲在暗巷裏,直直看了許久。


    他將娶他的表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閑時喜歡畫畫,她喜歡彈琴,郎才女貌,真是良配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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