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他睨著樓下?激動的聽書民眾,低笑道,“這麽激動,那要是在現場看了還了得?”


    “暴力,絕美!孟大人這徒弟不錯。”


    話?落,他問對麵的齊桐,極認真的樣兒,“你說我現在找個師父,能練成他那樣嗎?”


    齊桐聽了,想笑,但為了保住主子爺的麵子,他試著壓下?這股子衝動。成功了,隻是這嘴角還是抽了抽,露了餡。


    閔延諭:“你笑什麽?”


    齊桐:“......”


    也隻能實話?實說了,“二皇子,我聽說四端這身銅皮鐵骨是被蘇大將軍生?生?打?出來的。”


    “那可是太/祖手?中最尖利的刀,旁人能受他全力一掌就?不錯了。經年?累月被他打?,您能受得住?”


    閔延諭腦補了一番那個畫麵,不需要過多思量就?有?了決定?。


    “算了,不說這個了。”


    聊到這,齊桐終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吃了些?茶點,閔延諭和齊桐出了茶樓,兜轉著往皇宮去時,一素衣的姑娘慌張朝他撞來。他在護衛出手?前,伸出掌,手?心朝向她,止住了她往前衝的趨勢,“姑娘,萬事莫慌。”


    與此同?時,他凝眸看去,那姑娘長了一張極為冷豔的臉,輕羽一般的長睫下?,眸似冷玉。即便是見慣了美人,閔延諭也出現了一瞬晃神。


    那姑娘聞言凝神,歉然道,“少俠,真是對不住。”


    那姑娘竟是初夏救助過的洛西。因?緣際會下?,她隨著孫行舟兩兄妹來到了鹹佑。待到【為善】茶樓開張,她每日在這裏彈唱些?曲子賺錢。扣除了日常花銷,還能攢下?些?。本來過得挺好,結果前兩日,彈唱時碰到一少爺,名喚楚為俠。這名字是頂好,可這人跟俠士半點關係沒有?,輕佻得緊。雖說並未傷害她,但每迴遇見他,她便渾身不自在,每一個毛細孔都在朝她叫囂:快跑。


    本想再說點什麽,追她的人趕上?來了。


    “姐姐。” 為首的那個輕佻地喊著她。


    洛西又是一陣惡寒,但她放棄了再跑,先是對閔延諭說,“剛才就?是躲避他們,才差點撞到貴人您,真的對不住了。”


    這有?禮的模樣讓閔延諭對她好感更盛,笑著道,“無事,並未撞到。”


    說完,凝眸看向那人。


    他身後,齊桐也看了過去,認出那人後,一個闊步湊近閔延諭,對他說道,“寧妃最小的侄子。”


    閔延諭:“我怎麽沒見過?”


    喬桐:“......” 除了您舅爺平西王,陛下?從未召過任一外戚入宮,您沒見過是正常的。


    他不說話?,閔延諭也沒再問。


    他越過姑娘,看向楚為俠,並先她一步開口,“光天化日之?下?,你追著一姑娘跑成何體統。”


    楚為俠竟也不認識閔延諭,聽他質問自己,少爺脾氣頓時上?來了,“你管得著?再說了,我是怎麽了這姑娘?喊她聲姐姐怎麽了?”


    洛西怕閔延諭惹禍上?身,本想告訴他自己來即可,結果還沒開口就?給察覺到她意圖的喬桐遞眼?神給製止了。


    閔延諭不知他們之?間的交流,兀自道:“今日若是你情我願,確實不怎麽著?但這姑娘,明顯不願意了,你眼?下?這般行徑便是調戲良家女子,按照玄鉞律令,輕則杖刑,重則收監,再重點.....”


    後話?他沒說全,右手?抬起橫過,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趁著楚為俠和他身後的幾個紈絝怔怔然之?際,他忽地朗聲問洛西,“姑娘,你可情願?”


    洛西怔過道,“不願的。”


    她厭惡一切身不由己,之?前防抗貴紳不願為妾是這樣,現在被紈絝調戲也是。但另一方麵,她又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人,每迴都能遇見仗義的人兒。先是初姑娘,現在是眼?前的錦衣公子。這說明,這世道還未有?爛透,有?些?信念還值得堅守。


    閔延諭聞言,不禁朝她笑了笑,明朗似陽,“既是不願,今日他所為就?是錯,他定?要向你道歉。”


    周圍民眾聽了紛紛拍手?叫好。楚為俠哪裏容得下?這種境況,失了淡定?之?下?,當眾朝著閔延諭嚷了起來,


    “你知道我是誰嗎?”


    “律法,律法管得到我頭上??”


    閔延諭:“你誰啊?說給大家聽聽。”


    他說這話?時,用瞧不起的眼?光睇楚為俠。被寵慣了,百無禁忌的小少爺自是經不起這般激,扯高了嗓門衝閔延諭,“我姑姑是極得盛寵的寧妃娘娘,我,楚為俠,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


    閔延諭聽完,輕而短促地冷嗤了聲。


    楚為俠質問他嗤什麽,他的嘴角忽地一翹,隨後,擲地有?聲,“說來也是巧,我,剛好也是一名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


    這一日,閔延諭罕見強硬,將楚為俠拖去見官。一邊牽著淑妃,一邊是一個正兒八經的皇子、還是仰仗強悍的那種,帝都衙門主位、一個正三品大員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最後,鬧到帝王處。帝王當時隻是低低地罵了句不知所謂。然兩日後,一紙聖旨送至楚家。


    楚家主,楚懷然被貶至肇州為官,一品大員跌至七品。


    緣由:教子無方,有?損天顏。


    有?損天顏這事兒,是大是小全在一念之?間。


    如今,他覺得有?人借聖威魚肉百姓,那這便是天大的事兒。寧妃為挽救兄長的仕途,和家族名聲,在泰安殿外跪足了整整一天,帝王也未有?改主意。不僅如此,還喚多樂帶了話?給她,“ 望楚家眾人從此謹言慎行,若再有?下?次,楚家就?不止貶官這般簡單了。”


    末了,專門提到了閔延華。寧妃這才知道,帝王什麽都知道,隱而不發,可能是失望透頂不欲再說。又或者在等一個節點,徹底清算。


    具體哪一個,寧妃無從得知,也沒心思猜了。當下?她謝恩,離開了泰安殿。翌日便稱病,向帝王請求遠去四明山靜養。帝王允了。幾日後,她帶著心不甘情不願的閔延華離開了鹹佑。


    後果嚴重至此,是閔延諭沒想到的。他也因?此被母親嫻妃娘娘勒令禁閉一個月,頹成了鹹幹菜。


    而朝中和內廷,皆將此舉視為帝王的敲打?。寵愛再盛又如何,他能給,便也能收迴來。諸眾成功被困束,無不謹言慎行。暗潮洶湧,差點迸於明麵的鹹佑竟又平靜了下?來。


    荔山上?,得知了消息的孟清梵遙望鹹佑方向,良久沒有?收迴目光。


    陪伴在側的李益年?問他在思忖什麽。


    孟清梵的視線和微散的思緒都給他牽了迴來,笑著,“我在想這惠帝是不是猜到了荔山上?的這位是他遺落的小皇子。”


    李益年?心一驚,瞳仁中訝然明晰,“此話?怎講?”


    孟清梵這時,又望向了鹹佑方向,“上?一次,他對諸皇子說,殺四端者封太子,平白?給四端送上?了立威揚名的機會,也給了荔山強硬的理由,成功地為他的小皇子拓出了三年?安寧。”


    現在又是神來之?筆,讓後宮和朝中歸於平靜。而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管不顧,冷眼?看著一切。若早有?此雷霆手?段,各勢力不至於荒唐自此。


    李益年?還是沒想明白?,“既是如此,陛下?為何直接肅清鹹佑等太子歸?”


    孟清梵:“可能是有?心無力,也有?可能是想留給四端立威。”


    又或者,他的猜想根本就?是錯的。第一次是巧合,現在也是,歪打?正著罷了。但不管怎麽樣,這對四端都是好事。


    短暫的安定?,有?利於少年?鑄基。


    三年?後,灼灼春意抹去了北境的最後一絲冷冽。


    有?馬車停在了薈洲的一處別苑,著了粉白?裙裝的女子從別苑裏出來,她未戴麵紗,絕麗姿容明晃晃顯露於空氣中。


    她迎著光,頷首微仰,任春陽貼麵。明明在別苑內,她也是這般曬太陽,可她莫名地覺得外麵更暖些?。


    她的唇角一點點上?翹,慢慢地,眼?底都浸滿了笑。


    延禮,很快就?要見麵了。


    現在的你是不是變了個模樣?有?沒有?長高長壯?再不會一言不合就?把她帶上?丈高的古樹了吧?


    第38章


    荔山又見春, 花枝隨風搖,氤氳出的全是幽淡含香的春意。隨著孟大人定?下的四年期滿越來越近, 延禮再難保持淡定?。很多時候, 他的雙眸盯著書?,可那神魂已經散出幾縷飄向北境。


    孟清梵和楚昭和等人自是看出來了,但沒人點出, 也沒人再拿這個笑話他。四年,不是四個時辰,他已經足夠忍耐了。


    一日?晨早,旖旎柔光方?照亮荔山,延禮便?前往修德殿。


    “四端, 邀蘇將軍一戰。”時隔一年, 再度挑戰蘇星捷。對玄鉞和太/祖了解越多, 延禮對蘇星捷的尊敬愈發深了。他不再像以前橫衝直撞, 隔段時間就挑戰蘇星捷。默默努力, 等待著飛躍的到來。


    如今, 他覺得可以一戰, 勝負各占一半。


    稍待片刻, 蘇星捷走?出大殿, 仍是容顏冷肅仍是步履生風。太/祖手中?最尖利的刀,強悍了一世,也冷冽了一世。隻是這次,出來的不僅有他, 還有孟清梵和李翌年。


    “下來。” 孟清梵一出來, 蘇星捷忽地來了一句。這語調雖是低冷壓迫力隱現, 倒是未見一絲同惱怒有關的情緒。


    話落,延禮望向了修德大殿的屋頂。


    隻見秦墨初拽著楚昭和飛了下來, 雲清和東溪幾個小的,隨後紛紛落地。


    李益年被這陣仗逗笑,“要看便?看,怎地還上屋頂了?那裏視野好些??”


    被逮到了,秦墨初不羞也不臊,還在怨念,“要是不帶昭和,蘇將軍定?是察覺不到我。”


    “上麵涼爽,視野也確實好的。”


    李益年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這徒弟了,幹脆閉嘴。又或許,是他根本?沒想罵他。少?年嘛,總有各種各樣的毛病,卻也鮮活生動。而這份鮮活生動,不僅是荔山未來的希望,也給了他們這群老人無數的驚奇與趣味。


    孟清梵看徒弟這般,笑了聲,“既然都這麽早,就一道看看四端這些?年的進步吧。”


    “新?舊總有交替時,我希望今朝能是這個節點。”


    這個小插曲過後,延禮再朝蘇星捷折腰,隨後,如一縷風衝向他,近身?時,他的拳揮出。看著沒用什麽力,卻帶出了一陣冷冽的風,從蘇星捷耳邊唿嘯而過。這一次,他再無法直接以拳對擊。雙臂抱攏,合力擋住了這一擊。


    之後,你來我往,近百招過。


    某一瞬,修德大殿前有風起。蘇星捷朝著延禮急速衝去,出拳。他手背上血管凸起,勾勒出一條條細長也剛硬的弧度。哪怕不會?武功的,都能看出這是一記殺招,沉重而急勁。然而延禮在定?定?看了他幾息後,竟也朝著蘇星捷衝去。


    時隔四年,那頭隻攻不守的狼崽子終於篤定?,即使對手是蘇星捷,進攻都是最好的防守。隻要他的拳夠強,他就能護住自己想護的人,讓這片天湛藍公平。


    在秦墨初幾個小的暗歎延禮此舉太彪悍,孟清梵眼底有笑意現出,是欣慰,也有感慨。


    皇家的這位小皇子,到底是和太/祖不一樣的。少?年強勢,也拗得很,一條路能走?到底,是極容易生出偏執的性子。不過好在,有人能製住他。剛柔並濟,相輔相成。


    帝後一心,玄鉞在短暫地脫序後將再度步入繁華和美。


    孟清梵思緒晃動的須臾,兩個鐵拳無遮無掩地撞到了一起。竭盡全力帶出的氣勁兒衝向對方?,迫著兩個人開始後退。


    一步......兩步......三步......


    圍觀眾人開始緊張數步。


    數到九時,兩邊倒退的速度都開始減緩。又退了兩步,皆穩住了。


    竟是一樣的!


    延禮對撼蘇大將軍,竟打成了平手。


    在場的少?年人都瘋了,歡唿聲亂糟糟竄起。延禮也很歡喜,黑眸晶亮,那樣兒和一隻得到了心頭好的狼崽子無甚大差別。但他,還是記得向蘇星捷行禮,“多謝蘇將軍多年指點和教誨。”


    不是所有指點和教誨都是浮於表麵的,四年來的多次對招,蘇星捷其?實都有在以自己方?式引導他。或許別人看不出來,但狼崽子那般敏感,怎會?感覺不到。這些?不動聲色的引導讓他在控製力量的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穩。


    蘇星捷聞言,眼中?罕見有笑意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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