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秋泯樓當真是個賞花觀景的好地方。”戚長愉憑欄眺望,搖著折扇嘖嘖稱奇。


    “就是不知王爺要賞的究竟是哪朵花?”於清在一旁笑著打趣到,目光掃過隱在黑暗處的男子。


    戚長愉一收折扇,端的是風流公子的姿態,“自然是湖中亭那朵,聽說可是難得的美人。”


    兩人有著多年共逛青樓的交情,於清是京中出了名的紈絝,一向眼高於頂不與人來往,但唯獨與戚長愉此人臭味相投。


    “美人配美景,豈不樂哉?”


    “王爺說的是。”


    戚玄遲興致不高,他抱臂倚柱,神情似睞非睞,仿佛就要這樣隱入黑暗之中。


    梁王手下近日舉動過多,無非不是在垂死掙紮,但這場邀約來的莫名,請的幾乎全是京中紈絝。


    若是想要拉攏人心,大可不必尋這些除了吃喝嫖賭之外一事無成的公子哥。


    白知柒百無聊賴的坐在亭內,外麵人聲嘈雜,四麵八方的將她圍在中心。


    為求美觀,湖中亭與其他亭榭相隔甚遠,這也就意味著她隻能從八座長橋離開此處,若想從空中離開幾乎是不可能。


    這種感覺很不妙。


    天的彼端,烏雲好似一堵厚重的雲牆,以傾倒之勢逐漸逼近秋泯樓,雨打亭榭,水珠爭先恐後的衝破雲層而出,激起湖中圈圈漣漪。


    待指揮的人示意過後,白知柒柔荑輕撫琴麵,如秋娘所說那般規規矩矩的彈奏了一曲。


    空氣中漸漸彌漫起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白知柒起初並不在意,可當難耐的熱意鋪天蓋地的將她籠罩時,白知柒才喘著氣停下了彈奏。


    “白姑娘?”候在亭內的女子見她難受的彎下了腰,心知時機已到。


    隻見那女子徑直路過白知柒,衝外高聲道:“今夜乃妙音姑娘的初夜春宵競拍之日,起價一兩黃金,人人有份。”


    此話一出,八處嘩然。


    白知柒費力抬頭,果不其然在那女子腰間看見了一個香囊,再聯想到今日那杯藥酒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有人想害她二姐姐失身於此,好在她頂替了二姐姐,否則二姐姐今夜不知會在此處遭受多少迫害。


    白知柒拔出發上銀簪在手臂上狠狠劃了一道口子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從身體那股燥熱感移開。


    戚長愉莫名道:“這秋泯樓的規矩真是奇怪,這一曲平平無奇,美人麵也不曾見過,實在很難讓人有競拍的欲望。”


    於清解釋道:“今日有人放了話,道那秋泯樓裏的妙音姑娘是昔日宣平候的二姑娘白琳琅,她可是這京中多少公子哥的心上人,若不是先前許了鎮國公裏的那位世子,指不定有多少人求娶呢。”


    “這不,如今淪落風塵了,誰都想親自動手沾染一番,王爺以為這些人是來聽曲的?看看那些人如狼似虎的模樣,所以我才不愛同他們這些急色的人來往,著實無趣。”


    戚長愉笑道:“於兄這自從被攬月閣裏的那位溫眠姑娘教訓過後,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啊!”


    於清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戚玄遲聞言,這才將目光放在湖中亭片刻,層層粉紗之下似乎蜷縮著一個嬌小的身影,意外的熟悉。


    “人人有份的意思是但凡付了一兩黃金的人都有機會與妙音姑娘共度春宵嗎?”


    那下人迴道:“是。”


    “沒想到宣平候二姑娘居然這般豪放!我出五兩黃金求個第一!”


    “我出二十兩!”


    “三十兩!”


    …


    白知柒已是怒不可遏,她起身猛地撲向那站在亭內的下人,一簪封喉,那下人還沒來得及求救就倒在地上,掙紮片刻後便沒了動靜。


    外麵的人隔著老遠看不清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隻一味的爭搶著第一的位置,有的甚至已經開始走上長橋,不顧風雨的想要一睹芳容。


    白琳琅如今在他們眼裏,就是人人都可踐踏的最下賤的青樓妓子,曾經高不可攀的清蓮終於跌入他們伸手可觸的泥潭裏,誰都能肆意玩弄。


    白知柒倒在地上喘氣,她已經逐漸失了力氣,亭外急促的腳步聲由四麵八方而來,將她死死圍困在了中心。


    這是有人刻意為二姐姐設下的死局,目的隻為能狠狠羞辱她害她失去清白之身,除了容語岑她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會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


    “誰敢!”


    女子撕心裂肺的聲音由湖中亭裏傳出,沙啞卻足夠清晰,但這絲毫不能使得那些腳步聲停留一瞬。


    一道身影從亭榭裏躍出,迅速掠過眾人朝著湖中亭衝去。


    白知柒認命似的合眼,她緊握銀簪慢慢對準了自己的脖頸。


    她寧死也不願徹底淪落風塵,不願失身於這些趁人之危的畜牲。


    “美人…我這輩子可能就這樣了,隻是沒能再見你一麵,連讓你好好吃飯都做不到了…”


    白知柒發狠的用發簪刺向自己的脖頸,上麵的舊傷還未完全痊愈,今後也不需要再痊愈了。


    一隻手搶在白知柒之前奪過了那隻發簪,接著不由分說的將她抱進懷裏,他的動作算不上有多溫柔,甚至帶著些後怕的顫抖。


    白知柒驚恐的望著亭外,她迅速合嘴卻被人死死扼住了下顎。


    戚玄遲啞著聲音道:“想咬舌自盡?怎麽不睜眼看看我?”


    白知柒隻覺得他懷裏有些顛簸,再低頭看去,原來他正抱著她躍過數個屋簷,兩人早已離開了湖中亭。


    害怕與彷徨幾乎是一瞬間就將白知柒整個人牢牢的籠罩在其中,她後知後覺的落下淚來,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懷裏放聲大哭。


    戚玄遲唇線抿成一條直線,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道:“別怕,已經沒事了。”


    白知柒泣不成聲,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物,身後的嘈雜人聲她已聽不見了,耳邊除了唿嘯而過的風聲,就是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莫名讓人感到安心。


    戚玄遲眸中晦暗不明,陰戾之氣頓顯,宛如深淵惡鬼。


    一想到他方才若是晚去一步小姑娘會發生些什麽,戚玄遲就恨不得手撕了那群紈絝子弟。


    “我在這,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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